第660章 第二百章
王怜花将眼睛一闭, 笑道:“那好,你来给我治病吧。先跟你说好,我得的病是缺水症, 你得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喂我喝,我才能醒过来。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给我治病。”
贾珂噗嗤一笑, 低头去看王怜花。
他闭目躺在床单上, 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神情柔和,头发凌乱地散开,一半都被他压在身下, 衣服一件没少, 都穿在身上,只是领口有些皱褶。
贾珂想起适才王怜花那副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心里有些发疼,忍不住伸出左手食指, 在他的脸颊上细细描摹, 想要画出适才那个咬牙切齿的王怜花来, 然后将那个王怜花搂在怀里,细细亲吻他脸上每一处僵硬的皮肤, 好让他的烦恼和痛苦尽数融化在他的吻里。
王怜花见贾珂只摸他的脸, 却不摸其他地方, 心中纳闷,睁开眼睛, 笑道:“医生,你就是这么给人看病的?”
贾珂并不说话,俯下身去, 吻住王怜花的嘴唇,一只手捧着他的脖颈,一只手去脱他的衣服。
王怜花微微一怔,随即伸手搂住贾珂的后颈,明白贾珂这是什么意思。
今天晚上,他不想做虚构的故事里的人物了。
没有过去和未来,只有为了性|爱所设计的空中楼台似的背景。
这些都是虚假的,只有他们两个是真实的。
他想做贾珂,来安慰他的王怜花。
他这样体贴,王怜花就跟着委屈起来。
就好像一个小孩被讨厌的人打了一拳,他会生气,会愤怒,但不会觉得委屈。可是在意的人过来关心他了,他就会觉得委屈起来。
王怜花本来不想让贾珂发现,他对江玉郎和李莫愁的同情耿耿于怀,所以主动暗示贾珂,今晚来玩一个游戏,但是现在也没法继续装下去了。
他紧紧缠住贾珂,神智宛若一条跨越峡谷的绳子,穿过峡谷的大风将绳子吹的来回晃动,有时绳子重重地打在石壁上,他甚至会生出一种错觉,也许绳子就这样断了,就这样消散在风里了。
他本来不想说的话,在达到极乐的时候,终于说了出来,声音断断续续的,仿佛也要被大风吹散了,在贾珂耳旁喘息道:“贾珂,我好……嗯……好恨……江玉郎……好恨……嗯……恨李莫愁。恨死……恨死……他们了!他们……啊……嗯……他们凭什么……嗯……凭什么……也配……同情……我……哼……我一定要杀死他们……”
贾珂也在喘息,凑过去亲吻王怜花汗涔涔的脸颊,说道:“好啊,我和你一起去杀他们。”
黄药师拿到“天绝地灭大慑心眼”的心法以后,便开始修炼这门武功。他武功极高,人又聪明,不过一个时辰,就练得差不多了。
黄药师爱女情深,自然不敢直接将这新学会的武功,用在女儿身上。
他看不起鲜于通的为人,厌屋及乌,迁怒于华山派众人身上。这当儿正缺人帮他练功,他就去华山派休息的地方,抓了三个华山派的弟子,使出“天绝地灭大慑心眼”,命令他们一人去做一件事。
帐篷东边三十余步远的地方,有几株大松树。黄药师就命令第一个人去爬树。
帐篷的入口掀了起来,黄药师坐在那里,观察爬树那人的一举一动。
爬树那人缓缓而行,向东走去,离着大松树还有七八步远的时候,忽见张无忌走了过来,还向那人打招呼:“封师兄,你这是做什么去啊?”
那人叫作封不寻。
他听到声音,停下脚步,看向张无忌,问道:“宋青书?”
张无忌见封不寻目光朦胧,好像在看自己,又好像在看自己身后,心中有点发毛,说道:“我……”
后面的“宋师兄不在这里啊”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见封不寻三步并作两步,快步来到他的身前,然后向上一跃,攀在了他的身上。
张无忌目瞪口呆。
封不寻沉默不语。
张无忌惊慌失措。
封不寻沉默不语。
张无忌将封不寻甩了下来,向后跃到一株松树后面,叫道:“封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封不寻仍不说话,大步向张无忌走了过来。
他进一步,张无忌退一步,两个人就好像在跳华尔兹似的,非常默契地连着走了七步。
张无忌已经形成惯性,迈完第七步,便要去迈第八步,脚都抬起来了,就见封不寻向上一跃,攀在了一株大松树上,然后专心致志地向树巅爬去,留下张无忌一个人,满脸迷茫地站在树下,仰着头看封不寻爬树。
张无忌呆了半晌,终于给封不寻今天晚上的古怪行为,找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封不寻在梦游。他想起从前听人说过,若是看见有人在梦游,决不能立刻叫醒他,不然他可能精神错乱,变成一个傻子,于是轻手轻脚地回自己的帐篷里休息了 。
黄药师心想:“我明明命令他爬树,他把张无忌当成宋青书以后,因为宋青书的名字中带有‘书’这个字,他就认为我是要他爬宋青书。看来中了‘天绝地灭大慑心眼’的人,只能留下一点神智,但是我的蓉儿太过聪明,所以中了‘天绝地灭大慑心眼’之后,还能冷静地分析局势,然后想出两个巧妙无比的法子,去杀王怜花。”
他分析了一通,走到第二个人面前,命令他去跳舞,随即侧身让开,心想:“那姓封的小子,把‘爬树’理解为‘爬宋青书’,这个跳舞的小子,应该不会把我的分析理解错了。”
然后就见跳舞那人,便如僵尸一般,向前跳去。
登,登,登,登,登。
他连着跳了五下,便即停在原地,不再移动,
黄药师哭笑不得,心想:“我要那小子去爬树,那小子就去爬宋青书,我要这小子去跳舞,这小子就连着跳了五下。这是什么慑心大法?将人变成傻子的慑心大法吗?”
黄药师心下无奈,只好去找第三个人,略一沉吟,说道:“你去找个木桶,把自己的脑袋套进去。”心想:“我跟你说得这般详细,你不会再弄错了吧。”
那人缓缓而行,向东走去,很快来到那几株大松树前面,往地上一跪,伸手去摸大松树的树根。
黄药师侧头瞄了一眼脚边的木桶,心想:“难道是我功力不够,所以蓉儿被玉箫道人暗算以后,还是一样的冰雪聪明,而我只能弄出一堆傻瓜和睁眼瞎来?”
又去看找木桶那人,就见他摸着摸着,突然俯下身去,将脑袋抵在一株大松树上。
黄药师瞧得奇怪,过去一看,原来这株大松树有个树洞,找木桶那人似乎把树洞当成了木桶,此刻正跪在地上,努力将脑袋伸进树洞里。
黄药师何时见过这样的傻子,再也无法忍耐,伸手一拍松树树干,树枝哗哗作响,上面的积雪簌簌落了下来。
黄药师顶着一头刚染好的白头发,怒道:“你管这叫木桶?”
那人茫然不觉,背上盖了一层白雪,还在努力地将脑袋伸进那个小小的树洞里。
黄药师在心里默念三遍:“这人是傻子,我不能跟他一般计较。”转过身去,提起木桶,放在那人身边,喝道:“傻瓜,这才是木桶!”
那人将脑袋从树洞里拔了出来,看向黄药师,问道:“你是木桶?”
黄药师怒火上涌,正想将木桶扔到他的脸上,突然发现,他虽然在问“你是木桶?”,但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脚边的木桶。
黄药师冷静下来,抬脚一踢旁边的木桶,说道:“不错,这就是木桶。”
那人一听,连忙举起木桶,口朝下,底朝上,套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黄药师暗暗松了口气,心想:“一会儿我须得找个聪明人来实验这慑心大法,决不能再找这样的傻瓜实验了。”便将这三人所中的“天绝地灭大慑心眼”解开,然后将这三人扔回各自的帐篷里。
这三人醒来以后,对于刚才的事情,没有半点记忆,只当自己一直待在帐篷里呢。他们虽然有些奇怪,身上怎会如此冰冷,但见帐篷里其他人都在呼呼大睡,也就闭上眼睛,继续睡觉了。
黄药师想要找个聪明人,继续进行他的实验,这可不好找,毕竟他素来独来独往,眼高于顶,根本不和这些人打交道,现下哪里知道,谁是这些人中,最聪明的一个?
黄药师略一沉吟,心想这些人中,他最熟悉的就是全真七子。全真七子中倒有几个聪明人,不如把他们抓来实验。黄药师当年因为周伯通出言不逊,就打断周伯通的双腿,将他囚禁在山洞里,现在当然也不会看在王重阳的份上,就对全真七子心慈手软,当下迈开大步,来到全真教休息的地方。
贾珂他们先前没在山下的山谷里见到全真七子,但山上的山谷里只有马钰一人,后来他们回到山下的山谷,对那些帮江玉郎做事的西方魔教弟子详加拷问,方知山谷分为地上和地下两层,普通弟子都在地上,丘处机等不是掌门的高手,则被关在地下的牢房里。
黄药师走到全真教休息的地方,就见全真教这几个帐篷皆是灯火通明,显然他们都没有休息,不由有些奇怪。
他来到马钰的帐篷附近,只听得王处一道:“大师哥,李莫愁真是那丫鬟的弟子?”
马钰点了点头。
丘处机道:“那位前辈在世之时,和那丫鬟苦守在那墓中,十余年不曾出来。她过世以后,那丫鬟素不涉足江湖,李莫愁是她的弟子,怎会参与这件事?”
马钰叹了口气,道:“但愿这只是李莫愁自己的主张。当年师父建那活死人墓,接连几年,都不肯出墓半步,意思是虽生犹死,不愿与丹贼共居于青天之下。其实师父还是盼着有朝一日,能再次大举义旗,与丹兵对敌,因此战败以后,师父没有用完的军费兵器,都给搬进了活死人墓中。
后来师父将活死人墓让给了那位前辈,军费兵器,也都留在了活死人墓中。倘若是那丫鬟要李莫愁和江玉郎联盟的,她公然犯上作乱,朝廷绝不会饶过她,我只怕咱们全真教会因为和古墓派这些昔日情意,而受到古墓派的牵连。”
谭处瑞道:“那丫鬟如今应该已经六七十岁了,她十几岁就进了活死人墓,几十年都没有离开,又是一个妇道人家,怎会和造反扯上关系?我看这件事应该是李莫愁自己的主张。”
丘处机道:“就算这件事是李莫愁自己的主张,咱们武林中人,会给古墓派面子,认为徒弟做的事情,不应该上升到师长,但是朝廷可是有株连九族的大罪的,我看他们未必会给古墓派面子。大师哥,我看咱们还是去找贾侯爷,把咱们知道的古墓派的事情,一一告诉他吧。到时朝廷追究起来,咱们就去求贾侯爷帮忙作证,咱们全真教和这件事丝毫不相干。”
孙不二道:“咱们若要跟贾侯爷讲古墓派的事,自不免说起师父和那位女前辈的纠葛,这样是否有损师父清誉?”
王处一道:“师父只是不愿与那位女前辈结为夫妇,可从未做过对她不起的事情,这件往事便是传将出去,又有谁能指责师父不对?何况我看贾侯爷也是一个性情中人,应该能理解师父的选择的。”
马钰点点头,说道:“这当儿也顾不上这许多事情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找贾侯爷,将古墓派的事情,跟他一一说了。”
黄药师从前听王重阳隐约说过他和林朝英的事情,知道林朝英一片情深,王重阳不是不动心,只是没有那么喜欢,所以不愿与林朝英结为夫妇。
他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还没遇到冯衡,梅超风也只是一个小孩,拜入他的门下,还不满一年。后来他喜欢上了梅超风,梅超风却和二弟子陈玄风在一起了,大弟子曲灵风为他鸣不平,自作聪明地点破了他的心思,他恼羞成怒,赶走了曲灵风,离开了桃花岛,一走就是两年,最后娶了一个配的上他的女子为妻。
这女子聪明绝顶,相貌极美,既可以和他谈论魏晋诗人,也可以和他谈论天下大事,还可以和他探讨浙江菜的一百种做法。他吹奏玉箫时,她就在旁边弹琴,他提笔作诗时,她就在旁边画画,他和她在一起,当真是诗词唱和,琴瑟和鸣。
但是他可以骗过所有人,却骗不了自己。
他之所以决定,要娶这女子为妻,只是因为当时他需要一个妻子,这样就不会有人说,黄老邪想娶自己的弟子为妻了。
他之所以选中这女子,而不是其他人,不是因为这女子的种种优点,只是因为,这女子和梅超风同年,两人都属猴,都活泼爱玩,笑起来甚至还有一点像。
他有时候午夜梦回,会想起王重阳跟他讲的故事。
他想自己若是从未收梅超风为徒,或许他也和王重阳一样,虽然这女子对他一片情深,虽然他会为她心动,但绝不会和她结为夫妇的。
黄药师抬起头来,看见天上的一轮明月,恍惚之间,看见一张俏丽的小脸蛋,从月亮中钻了出来,是梅超风十五岁时的模样。
那时她还没有爱上陈玄风,她还会给他拔白头发,还会拉着他的手轻轻摇晃,对他说:“师父,我不要长大,我一辈子跟着你学武功,陪在你身边。”
然后月亮里的小脸蛋,就真的向他一笑,说道:“师父,我不要长大,我一辈子跟着你学武功,陪在你身边。”
黄药师长叹一口气,移开目光,心中说不出的萧索,一瞥眼,见尹志平和赵志敬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也不管他们是不是聪明人了,闪身来到二人面前,对他们用了“天绝地灭大慑心眼”,然后揪住他们的衣领,将他们带回自己的帐篷之前。
黄药师心想玉箫道人给黄蓉下的暗示,是要黄蓉拿着匕首去杀王怜花,自己的目的是为了解开黄蓉中的暗示,自当用同样的事情去暗示这两人。
黄药师钻进帐篷,找了一把削水果用的刀子,递给赵志敬,说道:“你要用这把刀子杀死黄老邪。”然后走到一边,给赵志敬留下准备的空间。
赵志敬握住刀子,向尹志平瞧了一眼,然后向黄药师瞧了一眼,便向黄药师走了过去。
黄药师心想:“这小道士就这般大喇喇地过来杀我,实在算不上聪明,不过他过来杀我的架势,和蓉儿去杀王怜花的架势,倒是挺像的。”
忽见白光一闪,赵志敬一面走路,一面用刀子划破身上的衣服,甚至还在手臂上划了几道,鲜血自伤处流了出来。
他伸手接住鲜血,抹在脸上,拨乱了头发,然后来到黄药师面前,叫道:“黄岛主,大事不好,黄姑娘被人杀死了!”
这句话便如一道惊雷,划过这片寂静的夜空。
贾珂和王怜花刚做完一次,两个人黏黏糊糊地抱在一起,王怜花用侧脸去蹭贾珂的鼻子,说道:“想喝水。”
贾珂笑嘻嘻地道:“刚刚还没喝够啊?”
王怜花丝毫不害羞,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笑道:“没有,再来一点。”
贾珂哈哈大笑,亲了王怜花一口,然后坐起身来,把王怜花横抱在手,带着他来到小桌之前,左手去拿水壶,倒了一杯水
王怜花伸出手臂,去拿水杯,手指刚碰到杯壁,就听到外面有人叫道:“黄岛主,大事不好,黄姑娘被人杀死了!”
两人大吃一惊,异口同声道:“什么?”随即反应过来,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回事,胡乱擦了一下身子,不好擦的地方,就垫了一块毛巾,然后套上衣服,仓促之间,也来不及分辨衣服是不是一套,见可以遮羞了,就趿拉着靴子跑了出去。
王怜花没跑两步,突然脸色一变,叫道:“贾珂!”
贾珂连忙将他抱了起来,继续向黄药师的帐篷奔去。
他们和黄药师离得虽近,但出门之前,要做很多事情,耽误了不少时间,其他人都是和衣而睡,自然比他们快上许多。
两人赶过去的时候,就见黄药师的帐篷附近,黑压压地站着好些人,人人手持兵刃,四处张望,似是担心会有敌人从黑暗中钻出来。
贾珂见不好过去,索性抱着王怜花施展轻功,双足一点,飞身纵起,直接越过人群,来到黄药师的帐篷之前。
他双足一落地,就见黄药师站在帐篷外面,脸上不见悲戚之色,登时放下心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黄药师早就将尹志平送了回去,伸手一指坐在地上的赵志敬,冷笑道:“适才我和蓉儿待在帐篷里,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了那么一句话。我走出帐篷,就见这小子站在外面,看着我嘿嘿直笑。不知他是得了什么失心疯,竟敢在我黄老邪面前,咒我女儿被人杀死了。”
王处一定睛一看,见坐在地上的人,是自己的徒弟赵志敬,登时脸色大变,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喝道:“志敬,你这是在做什么?”
赵志敬并不回答,坐在地上,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头,时不时嘿嘿一笑,看着像是一个傻子。
马钰走了出来,拱手道:“黄岛主,贫道并非包庇门下弟子,实是志敬这副模样,看上去很不正常。贫道知道岛主精通医理,斗胆问一句,志敬现在的模样,和令爱先前的模样,是否有相似之处?”
黄药师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有几分相似之处。但是玉箫道人已经死了,你这徒弟怎会变成这副模样?是谁下的毒手?”
马钰沉吟片刻,说道:“若非玉箫道人生前,对志敬做过手脚,那就是玉箫道人的同党,如今就在附近,说不定就藏在咱们的帐篷里。只是……只是他为什么要对志敬下此毒手?又为什么要志敬过来跟黄岛主说,黄姑娘已经被人杀死了?”
贾珂当然猜到这是怎么回事了,心下无奈,圆场道:“玉箫道人还有同党在附近,倒没什么奇怪的,这里是他们的据点,他们回自己的据点休息,那是天经地义。我看这样吧,大家轮流守夜,以免他们会趁夜对咱们下手。马道长,你们全真教,就值第一轮班吧。”
马钰点头应是,众人各自散了。
黄药师目送众人走远,心下很不耐烦。
他成名以来,向来是想做什么事情,就做什么事情,哪会在意别人的眼光?
他学会了一门新武功,抓来几个人试试威力,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换作平时,他根本不会为这等小事撒谎,只会仰天一笑,跟丘处机、王处一说,不错,你们的徒弟都中了我的“天绝地灭大慑心眼”,等我试过威力以后,自会把你们的徒弟还回去,你们可以滚了!
全真教算什么东西,哪里值得他放在眼里?
他便是将全真教上下通通得罪了,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现在不行。
倘若他和贾珂只是朋友,无论他做出什么坏事,都影响不到贾珂。
但是现在,他女儿执意要嫁给贾珂的兄弟。
他是贾珂的姻亲,他做的事情,会影响到贾珂,更会影响到女儿。
他不能让女儿在婆家难做人,只能尽量收起自己的肆无忌惮,去做一个好人。
次日一早,黄药师在睡梦之中,忽听得外面人声喧哗,叫道:“我亲亲的老天爷,那是什么东西?”“这……这是蛇吗?雪地大蟒蛇?”“哪有这么长的蛇?你别开玩笑!我看着像是蚂蚁!”
“呸,到底是你开玩笑,还是我开玩笑?这世上哪有这么大的蚂蚁?”“不管那是什么东西,咱们赶快把大家叫起来!你看这东西是朝咱们过来的,咱们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看它,它就这么大了,它本身得多大——不——多长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黄药师一惊,心想:“又有什么东西来了?”连忙把女儿横抱在手,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这时正好有人小跑过来,似乎是过来叫黄药师的,见到黄药师,登时面露喜色,说道:“黄岛主,您已经醒啦!太好啦!您最是见多识广,还请过去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看着可太吓人了。”
黄药师问道:“那东西在哪?你领我过去看看。”
那人点了点头,转身领着黄药师来到营地的西北边。
没有了帐篷遮挡,黄药师一眼就看见,远处有条长长的黑线,在那一望无际的雪地中向他们缓缓游来。这条黑线并不是一条笔直的线,便如山脉一般曲折蜿蜒,它不断改变自己的形状,就好像一条黑色的绸带,随时会因为外力而改变形状似的。
这条长长的黑线,确实像蟒蛇,但是蟒蛇没它这么长,也没它这么细,更没它走的这么慢。也确实像一群蚂蚁,而且是一群找到了许多食物,然后排成一条长队,将食物运回去的蚂蚁,但是一群蚂蚁没它这么大。
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见多识广,但看见这一条细细的黑线,都惊得目瞪口呆,七嘴八舌,讨论了半天,也没得出结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黄药师好奇心起,便想过去看看,但女儿还没有恢复神智,他不敢将女儿托付给别人,更不敢带着女儿一起过去,侧头看向旁边一人,问道:“贾珂和王怜花呢?他们还没过来吗?”
便在此时,一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说道:“贾侯爷和王公子不在帐篷里!”
众人都觉吃惊,七嘴八舌地道:“他们不在帐篷里,又能去哪里?”“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你们竟然没有看到?”“没有!真没看见!”
“我看这件事十有八|九和玉箫道人的同党有关!说不定昨天晚上,贾侯爷和王公子听到那小道士的话,离开帐篷,去找黄岛主的时候,那同党趁机摸进贾侯爷的帐篷,在帐篷里安排下陷阱,等到贾侯爷和王公子回到帐篷,他就用陷阱杀死了他俩,然后用化尸粉把他俩化成了两滩黄水。所以他们既不在帐篷里,也没人看见他们去外面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黄药师仰头望天,心想:“江湖上的蠢人,怎么比我年轻那会儿还要多?”
他素来眼高于顶,最不屑与蠢人为伍,按他平时的脾气,早就用血腥残忍的手段,将这些聒噪的蠢人赶走了。
现在不好像从前一样,直接撕掉他们的手臂,让他们从自己胯|下钻出去,但黄药师实在不想继续听这些蠢人聒噪,以免自己也受他们影响,变得和他们一样蠢了,冷冷地道:“他二人明明就在这里,你们白长一双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吗?”
此言一出,人人脸色惨白,胆战心寒,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颤声道:“什……什么?贾侯爷和王公子就在这里?是他们的鬼魂吗?”
甚至还有人拿出佛像来,叫道:“天灵灵,地灵灵,贾侯爷,王公子,冤有头,债有主,害死两位的不是我,您二位千万不要找错了人!”
黄药师强自忍耐,心想:“好吧!我再跟这些蠢人说一句话,无论他们能否听明白,我都不会再跟他们解释了。”冷哼一声,说道:“雪地上那条黑线,就是他俩。”
他这一句话又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众人向那条长长的黑线望去,乍一看确实像是黑压压的一群人,可是哪有人赶路之时,会整整齐齐地排成一条长线?
黄药师道:“他二人可能是为了好玩,就这么做了。你们在这里多等一会儿,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了。”然后向适才嗓门最大的几人扫了一眼,继续道:“你们几个,去通知其他人,过来的不是雪地怪物,他们不需要收拾东西逃命,不要一大清早,就这般大惊小怪。”
众人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黄药师这个解释,显然比雪地上的蟒蛇,个头极大的蚂蚁,个头极大的蚯蚓,仙女的绸带等诸多猜测,听上去靠谱多了。
过了一会儿,那条长长的黑线越来越近,隐约看见黑线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黑点。
又等了一会儿,众人终于看清那条黑线的全貌。
那条黑线果然是一队人,两个人走在最前面,一人身后再没有人,他就是那个小小的黑点,另一人身后跟着一条长长的队伍,看着起码有一百二三十人。
但听得脚步声响,这一队人渐渐走近,众人终于看清他们的长相,那个小小的黑点,正是贾珂,而那个身后跟着一百二三十人的人,则是王怜花。
这一百二三十人,被一条绳子连在了一起,人人双手都被绳子绑住。
这条绳子的一端,握在王怜花的手里,王怜花走到哪里,这一百二三十人,都只能乖乖地跟到哪里,就好像放风筝似的。
贾珂见这七八十人挤在营地的西北角,目瞪口呆地向自己看来,觉得他们的样子真是太傻了,忍不住一笑,挥了挥手,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
众人想起适才自己是如何大惊小怪的,都不由讪讪一笑,很不好意思。
黄药师自然不会去告黑状,看向王怜花身后这一百二三十人,问道:“这是什么人?”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玉箫道人的同党。”然后看向众人,说道:“把大伙儿都叫出来!雪人你们都会堆吧?这里有一百二十七个雪人胚子,咱们来举办一场堆雪人大赛,就往他们身上堆雪,来比赛谁堆的雪人最好看。夺得头筹的人,公子爷赏赐他两万两银子,怎么样?”
众人在玉箫道人身上吃了这么大一个苦头,本就满腹怨气,自然不会跟玉箫道人的同党客气,何况王怜花还拿出两万两银子做彩头。重赏之下,不仅有勇夫,还有堆雪人的爱好者,无论是自恃身份,老成持重之辈,还是生于南方,长于南方,这辈子从未堆过雪人之辈,都喜笑颜开,夸下海口,说自己最会堆雪人了。
王怜花和贾珂点住这一百二十七人的穴道,剪断将他们连在一起的绳子,将他们留在雪地上。
王怜花走回营地,目光扫向众人,微笑道:“你们现在就可以去挑人了,比赛时间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以后,谁也不许再碰雪人了。请罢!”
不过一百二十七个雪人胚子,只是日月神教的教众,就有这么多人了。
如今狼多肉少,数百人一拥而出,奔到那一百二十七人面前,也来不及挑剔这个雪人长得好不好看,能抢到就算赢了。抢到的人,将雪人胚子抱在怀里,找了一块空地,开始用白雪即兴创作。
黄药师自然不屑参与这种游戏。他见贾珂手中提着一个笼子,笼子里养着一只海东青,模样甚是英武,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问道:“海东青出自辽东,这只海东青,是他们从中原带过来的。做什么用的?”
贾珂笑道:“传信用的。”
神照经可以令人死而复生这件事,贾珂只跟王怜花说过,他也不打算告诉别人,便将昨晚玉箫道人说的事情,说成是这些人说的,跟黄药师一一说了。
饶是黄药师见多识广,也被江玉郎的计划惊到了,脸色变来变去,最后变得铁青,问道:“江玉郎要让江小鱼去做小倌?”
贾珂知道黄药师看上去离经叛道,其实骨子里最是封建,虽然原著里欧阳克是采花贼,而且身边姬妾无数,他愿意黄蓉嫁给欧阳克,但若小鱼儿真的被江玉郎送去做这种事了,他是决不可能答应黄蓉嫁给小鱼儿的。
这两者的区别,大概就是高级妓|女尤二姐可以做贾琏的贵妾,王熙凤若是死了,贾琏可以把她扶正,而贾赦花几百两银子买的妓|女,虽然和尤二姐没什么区别,但是身份在那里,即使邢夫人死了,她也只能做个小妾。
贾珂当然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拍了拍黄药师的肩膀,笑道:“这只是江玉郎的计划罢了。倘若我真的死在这里了,怜花真的落在他的手里了,江玉郎再无后顾之忧,当然是想怎么处置小鱼儿和无缺,就怎么处置小鱼儿和无缺了。
但是现在,我没有死在这里,怜花也没有落在他的手里,最重要的是,我们已经知道,这件事是他谋划的了。他的武功也好,智商也好,都不是我俩的对手,他自己也知道,他不是我俩的对手,若是落在我们手上,活命的希望微乎其微,所以从现在起,小鱼儿和无缺就是他用来保命的筹码,他没有这个胆子,再去实施他的计划的。”
黄药师见贾珂这般胸有成竹,若有所思地道:“你对江玉郎倒是很了解啊,你应该没和他见过几面吧。”
贾珂耸了耸肩,笑道:“我小时候和他见过一面,对他的印象十分深刻。不是有句话说:‘三岁看老’吗?他和我同年,当时我五岁,他也五岁,虽然十三年过去了,但我想他骨子里的贪生怕死,自私自利,不会有多大变化的。”
黄药师点了点头,说道:“他们是你的兄弟,既然你有信心能保住他们,我自然不会多话。”目光一扫,看向贾珂手中的海东青,继续道:“你们将这只海东青带来,是打算给江玉郎写一封信吗?”
贾珂一笑,问道:“你也有话要跟江玉郎说?”
黄药师冷哼一声,说道:“我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像昨晚那般屈辱过,江玉郎是第一个敢这么对我的人。你就跟江玉郎说,他的名字,我记住了。”言下之意是说,他一定会去找江玉郎算账的。
贾珂笑着点头,说道:“老黄,既然江玉郎的名字你都记住了,那你索性再记一个名字吧。”
黄药师眉毛一扬,问道:“什么名字?”
贾珂笑道:“江琴。江玉郎的老子,我家从前的仆人,害死我爹我妈的元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