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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0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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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珂哼了一声, 说道:“我偏要浪费,谁叫你打算丢下我自己去死。下次你再做这样的傻事,我还要浪费。”说着闭上眼睛, 将鼻梁抵在王怜花的脸颊上。

    王怜花见贾珂脸上写着不开心,忍不住哈哈一笑,说道:“这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 你还在记恨我呢?”

    贾珂闭着眼睛, 说道:“倘若我来晚了呢?倘若我没来得及阻止你将那些罪名都背在身上呢?倘若我赶回京城的时候,案子已经判完了呢?倘若我赶回京城的时候,你已经被判了斩立决,已经行刑了呢?倘若我来不及救你呢?你说我记恨不记恨你?”

    王怜花嗤的一声笑, 说道:“怎么会呢!吴明本来就是连你一起算计上了, 倘若你晚一天赶到京城,他当然也会把我晚一天交给神水宫了。”

    贾珂张开右眼,看着王怜花,说道:“倘若吴明没想算计我呢?”

    王怜花垂下眼帘, 吃吃一笑, 突然搂住贾珂的脖颈, 吻住贾珂的嘴唇,笑道:“你活该, 谁叫你爱上我呢?我不仅赖皮了十八年, 也任性了十八年, 你今日才知道吗?”

    他二人只顾说话和接吻,没听到范遥和殷离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 只听得范遥说道:“成昆有一个弟子,叫作陈友谅,三十岁上下, 浓眉大眼,小麦色皮肤,身形修长。我从前见过他一面,知道他左臂上有个红色的胎记,约有铜钱大小。

    昨天我陪着小姐站在木棚下面,斜对面坐着一个青年,穿着深蓝色棉衣。他面前的茶水给人打翻,弄湿了衣袖,他撸起衣袖,擦了擦身上的茶水,我隐约瞧见他左臂上有个红印,约有铜钱大小,和陈友谅的胎记颇为形似。”

    殷离道:“所以你疑心那青年就是陈友谅。”

    范遥点头道:“不错。不过那青年细眉长眼,鹰钩鼻,个高体胖,相貌和陈友谅大不相同,我也无法确定,他究竟是陈友谅乔装改扮的,还是他其实和陈友谅没有任何关系,这只是一个巧合。”

    殷离略一沉吟,问道:“你既然知道他的长相,直接去找他不就好了,干吗要来找我?我又能帮上你什么忙?”

    范遥道:“殷姑娘,你道我不想自己去找人吗?这座庄园是按照五行八卦之术布置的,我对五行八卦不甚了解,不敢在这座庄子里随意走动,之所以能顺利找到这里,是因为我家小姐花重金收买了几个朱家门的弟子。

    那几个弟子告诉她如何去后山,如何去东院,至于如何去其他宾客居住的地方,如何从其他宾客居住的地方回来,那几个弟子也不知道。

    他们说他们都只知道去一个地方的道路,当然每伙人知道的地方不一样,如何去其他地方,他们就不知道了。想是哥舒冰早已料到,会有人收买朱家门弟子,是以没有将去所有地方的路径告诉这些弟子。凭范某这一点儿微末道行,决不可能找到陈友谅……”

    殷离一惊,心想:“他不知如何去其他地方,就来找我,他怎知我知道这庄子怎么走?”当即打断范遥的话,微笑道:“凭你那一点儿微末道行,决不可能找到陈友谅,难道我就很精通五行八卦了吗?”

    赵敏虽已猜到这“屠珂英雄会”是贾珂一手谋划的,但这种种猜测,她都没跟手下说过,范遥自然也不知道。他只知殷离带了上百人来参加这“屠珂英雄会”,这些人昨天都没下山,说道:“我若有殷姑娘那一百余名帮手,什么龙潭虎穴,我都敢闯上一闯,何况区区一座庄园了?”

    殷离暗暗松了口气,说道:“你要我带她们四处搜寻陈友谅?你说的倒是轻巧!如今胜负未分,屠龙刀还在哥舒冰的手上,我大张旗鼓地到处找人,岂不得罪了哥舒冰?那她肯定不会把屠龙刀给我了。其实我有一百多人,你有一个人,咱俩找人又有多大区别?不过是耗费的时间多还是少罢了。你还是自己去找陈友谅吧。‘乾坤大挪移’再厉害,比得上武林至尊吗?”

    范遥道:“殷姑娘,你也见识过西方魔教尊使的武功,昨天他连败那么多位在武林中成名已久的高手,自己一点伤也没有,武功大是了得。你有把握打败他吗?”

    殷离冷冷地道:“我没把握也要试试!哪能不战就先认输了?再说,这是我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大牯牛,任劳任怨地帮你耕地,好让你在旁边游手好闲。你想要指使我帮你做事,自己却在旁边闲着,那是想也不用想!”

    范遥摇头道:“殷姑娘,我绝非把你当成大牯牛,想要指使你做这做那,自己却只想闲着。如今我在小姐身边卧底,小姐聪明多疑,心狠手辣,眼下她自己出去了,叫我在庄子后门等她,我才得以和你在这里见面,一会儿小姐回来,我就得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以免她对我生疑。

    你要我自己去找陈友谅,我实在没有这个时间,就算我不用去找陈友谅,就已经知道他身在何处了,我也没有这个时间去抓他,抓到他以后,更没有地方关他,是以只能向你寻求帮助。

    什么‘武林至尊’,不过是骗小孩子的把戏罢了,眼下屠龙刀就在哥舒冰的手上,你见谁听她号令了?但‘乾坤大挪移’的厉害,却是有目共睹的。当年阳教主练到第四层,就横行西域,没有敌手了。”

    殷离自小在灵鹫宫长大,在她心里,童姥不仅是她启蒙传艺的恩师,更是将她抚养长大的亲人,这时听到范遥说“横行西域,没有敌手”,言下之意竟是说,阳顶天在世之时,连童姥也不是他的对手,这她如何能忍?

    殷离嘿的一声冷笑,脸上满是不屑的神情,说道:“怎么就‘横行西域,没有敌手’了?你牛皮吹得好大,也不怕吹破了!我跟你说,姥姥才是真正的‘横行西域,没有敌手’,只是懒得出来,露一手给你们这些无知小辈开开眼界,所以这西域第一的名号,才落到你们阳教主的头上了。”

    阳顶天慷慨豪侠,范遥向来十分敬重。他见殷离对阳顶天不以为然,心下着恼,寻思:“这丫头好生无礼,难怪殷野王对她如此憎恶!这样的女儿,搁谁能喜欢她?”

    他本来看不上殷野王,觉得他连他父亲殷天正的一半都比不上,这时心中却起了惺惺相惜之意。

    幸而范遥在汝阳王府卧底这么多年,在其他本领上不敢说有所增益,但在装聋作哑这一本领上,却已到达登峰造极之境。

    他假装没有听出殷离言语中对阳顶天的贬低之意,脸上不动声色,说道:“天山童姥的武功,当然是极好的,‘乾坤大挪移’这门武功,当然也是十分厉害。这两件事其实没什么冲突。一个人若能将‘乾坤大挪移’练到最后一层,遇上了天山童姥,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殷离见他没有贬低童姥,脸色稍缓,点头称是。

    范遥继续道:“如今‘乾坤大挪移’的心法在成昆手中。自从贾珂在卫国皇帝面前,揭露了成昆的阴谋以后,他就再也不曾露面,连小姐也联系不上他。我想当今世上,唯二可能知道成昆的下落的人,就是吴明和陈友谅了。

    依成昆的性子,在他自己没有练成‘乾坤大挪移’之前,他绝不会将这门武功教给徒弟,我想陈友谅应该不知道‘乾坤大挪移’的心法的内容,是以你若要得到‘乾坤大挪移’的心法,须得先从陈友谅口中问出成昆的下落来。

    殷姑娘,如今‘乾坤大挪移’的心法就在你面前,这等厉害无比的武功,练了说不定就是天下第一,不比那虚无缥缈的‘武林至尊’靠谱多了吗?你还是坚持,不去找陈友谅吗?”

    殷离侧头凝视着他,问道:“你如此努力地游说,要我去找陈友谅,到时我得到了‘乾坤大挪移’的心法,你又能得到什么?”

    范遥微微一笑,说道:“我不要‘乾坤大挪移’心法,我只要成昆!”

    其时朝阳东升,照得范遥的脸上身上犹如镶了一层黄金一般,他脸上的面具隐在金光之中,昔日英俊的轮廓在金光中隐约可见,恍惚之间,他还是当年那个以俊美闻名江湖的光明右使。

    晨风吹动范遥的长发,几缕头发从耳侧飘到身前,一缕金色的阳光从范遥耳边擦过,落在殷离的脸上。

    殷离在这一瞬之间,蓦地里想起张无忌昨天跟她说过,如今中原已经不流行男人和女人成亲,而是流行男人和男人成亲了。

    她“啊”的一声,神色古怪,说道:“原来你兜这么大一个圈子,要我帮你找到成昆,是为了和成昆成亲啊!”

    这句话一出口,贾珂和王怜花都惊得呆了,嘴唇不由自主地分开,一齐侧头看向殷离,不明白殷离这是在随口开玩笑,是在嘲讽范遥,还是真心实意这样认为的。

    范遥更是惊得目瞪口呆,涨红了脸,急着想要辩解,偏偏十几年不曾开口说话,口舌不灵,这时心下着急,说话不免结结巴巴:“呸!我怎会……怎会想要……和那老……老贼成亲?你休要胡说八道!”

    殷离见范遥听到自己的话,登时满脸红晕,连面具都遮不住,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和自己害羞的时候一模一样,自然认定,他之所以露出这副模样,是因为他被自己说中心事,心中羞涩难当,这才无法抑制地露出羞态来,忍不住格的一声笑,说道:“你的脸都这么红了,还在这里嘴硬呢?你喜欢成昆,我又不会笑话你,你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范遥心中更急,正待说:“成昆是害得本教覆灭的罪魁祸首,我做梦都想将成昆带到光明顶上挫骨扬灰,告慰兄弟们的在天之灵,我就是喜欢韩千叶那个王八蛋,也不可能喜欢那老贼!”忽听得远处脚步声响,似有两个人踏雪而来。

    他脸色一变,心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旁人瞧见自己和殷离待在这里,虽因蒙上这不白之冤而气愤不平,却也只能压低声音,说道:“有人来了,我先去了。殷姑娘,你回去以后,先去找个可以关人的安全地方,再去找陈友谅。你找到陈友谅以后,就将他关在那里,对他严加拷打,逼问他成昆的下落。

    你姑娘家心慈手软,若是狠不下心肠,就过去找我,拷打逼问这种事,我早已做惯,定能教他乖乖说出成昆的下落来。我走了,你千万不要告诉旁人,我来过这里。”说罢,匆匆而去。

    殷离凝望着范遥高大魁梧的背影,叹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一顿吃五碗饭的大汉,都吃不下饭去!”

    殷离感叹完了,侧头向从远处渐渐走来的两人望去。只见两个相貌俊美的年轻男女携手从松林中走了过来,一缕缕金光透过松叶,在他们的头上身上不住跳动,宛若浪花一般,最后落在他们的脸上。

    殷离看清其中一人的面目,不由“咦”的一声,欢喜道:“哥,你怎么在这里?”话音刚落,就见那两个年轻男女僵在原地,那女子下意识地拉上斗篷的风帽,罩住自己的一头秀发还有大半张脸。

    殷离正觉奇怪,就见张无忌侧头跟那女子说了几句话,那女子点了点头,张无忌笑了一笑,牵着那女子的手,向她走了过来。

    待得两人在面前站定,殷离的目光在张无忌脸上转了一圈,然后看向那女子,笑道:“这是谁?我嫂子吗?”

    那女子没想到殷离如此直白,不禁满脸红晕,向张无忌瞧了一眼。

    张无忌脸上一红,笑道:“还不算是,但在我心里已经是了。阿离,这位是赵姑娘。敏妹,这是我表妹殷离。”

    殷离一怔,心想:“范遥刚刚跟我说过,汝阳王过世以后,他就待在汝阳王的女儿敏敏特穆尔身边卧底。他说敏敏特穆尔给自己取了一个汉名,叫什么嘞?就是……就是叫赵敏吧!范遥还跟我说,他平日跟在他家小姐身边寸步不离,眼下他家小姐自己出去了,他才得以和我在这里见面。赵敏不就是跟着哥出去了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赵敏见殷离若有所思,笑道:“殷姑娘,你认识我?”

    殷离自然不能出卖范遥,急中生智地笑道:“赵姊姊,我不认识你,我只是有些惊讶,我哥居然给我找了个女嫂子。”

    赵敏一怔,向张无忌斜睨一眼,笑道:“原来他从前喜欢男人啊。”

    张无忌觉得自己简直比窦娥还要冤枉,摇头道:“没有,真的没有!敏妹,我从来只喜欢过你!”又看向殷离,说道:“阿离,我好冤!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你会有个男嫂子了?”

    殷离伸了伸舌头,笑道:“你确实没跟我说过,你会给我找个男嫂子,但你昨天不是跟我说,中原现在很流行男人和男人成亲了吗?所以我以为你也会顺应流行,给我找一个男嫂子呢。”

    赵敏又向张无忌斜睨一眼,眼光中似笑非笑,似乎是说:“中原现在很流行男人和男人成亲了?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张无忌给赵敏一瞧,脸上更红,觉得自己简直比窦娥要冤枉十倍,说道:“阿离,我什么时候跟你说,中原现在很流行男人和男人成亲了?除了小叔叔和小花叔叔以外,我再没听说哪两个男人拜堂成亲了。”

    殷离听到这话,登时欣喜若狂,哪还记得张无忌昨天跟她说过什么,问道:“你这话是真的吗?中原真的没有流行这件事?”

    张无忌连连点头,说道:“你若不信我的话,就问敏妹。”

    赵敏鉴貌辨色,看出殷离听到张无忌这话,欢喜得异乎寻常,斜睨张无忌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中原流没流行这件事,我可不知道,毕竟我又不是男人,更没有跟表妹说过这种话。”不等张无忌说话,她又看向殷离,笑道:“殷姑娘,你是有心上人在中原吗?”

    殷离一怔,叹了口长气,说道:“赵姊姊,你真聪明。我是有个心上人在中原。我自小就喜欢他了。他生得很英俊,剑法很高明,出身很好,待我也好。

    他要我跟他去南海,但是姥姥跟我说,我就这么跟他去了,没名没分,所有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岂不让他轻贱于我。日后他厌弃了我,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我自己打不过他,又没人帮我撑腰,除了咽下这口气以外,再没有第二个法子了。

    我觉得姥姥说的好对,就留在了灵鹫宫,没有跟他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在等他过来找我,但他一直没有过来。”

    张无忌怒道:“阿离,这人一直没有过来找你,显是已经将你忘到脑后了。如此无情无义,你以后也将他忘得干干净净,再也别理他了!”

    殷离眼圈一红,流泪道:“可是我喜欢他啊!我这辈子就喜欢过他一个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心里还是放不下他。若不是姥姥生他的气,觉得他不把我放在心上,这么多年了,连一封信都不曾寄过来,说什么也不让我去中原找他,我早就去中原了。我……我总要当面问他一句,难道他已经忘记我了吗?为什么一直不过来找我?”

    张无忌见殷离哭得伤心,眼圈也跟着红了,说道:“阿离,你别伤心了。这人叫什么名字?童姥不让你回中原,我总要回中原的,等我回了中原,就去找他,把他押到灵鹫宫见你。”

    赵敏叹了口气,说道:“是白云城主叶孤城吧。”

    殷离一惊,问道:“赵姊姊,你怎么猜到的?”

    赵敏微微一笑,说道:“你刚刚不是说,他要你跟他去南海吗?你还说他剑术很高明。住在南海一带的剑术大家,除了叶孤城以外,我再想不出第二个人了。”

    殷离听到这话,心中一阵骄傲,一阵甜蜜,又一阵酸涩,点了点头,几滴泪珠落了下来,融入白雪之中。

    张无忌安慰道:“阿离,你放心吧。我自己估计不是这位叶城主的对手,但我可以请小叔叔帮忙。小叔叔若是没时间,我还可以请六婶帮忙,最好将我的师伯师叔师兄师弟们全都请过去,定能将这位叶城主押去灵鹫宫见你的。”

    赵敏噗嗤一笑,说道:“无忌哥哥,你叫上这么多人去找叶孤城,知情的人,知道你是要将叶孤城送到表妹面前,不知情的人,只怕会以为朝廷或是你们武当派要讨伐白云城呢。”

    张无忌叹了口气,说道:“我盼着大家一起去白云城,倒不是担心我们去的人少,就不是叶城主的对手,而是因为阿离已经没有家了,她唯一的亲人,就是我。我想告诉叶城主,阿离还有我呢,他若是欺负阿离,我这个做哥哥的,决不会饶过他的。”

    殷离心下感动,说道:“哥,你待我真好。”

    赵敏瞧瞧殷离,瞧瞧张无忌,叹了口气,说道:“殷姑娘,其实叶孤城不来找你,未必就是不把你放在心上了。”

    殷离听到这话,又惊讶,又忐忑,又不明白赵敏的意思,急道:“赵姊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啊!”

    赵敏向张无忌瞧了一眼,缓缓地道:“我自个儿有时会想,倘若我不是这个出身,只不过是个平常人家的姑娘,那我就可以过我喜欢的生活,做我喜欢的事情,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但出身是上天注定的事情,不是自己能够改变的。我生下来就是这个身份,那么我这个身份需要背负的责任,我就得背负起来。哪怕因为这些责任,我不能过我喜欢的生活,不能做我喜欢的事情,更不能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我也只能这么做。”

    张无忌听她这么说,紧紧握住她的手,低下头去,勉强地笑了一下。

    赵敏心中一涩,凝望殷离双目,正色道:“殷姑娘,叶孤城就是这样。他的身世是个秘密,我不好说得太过详细,只能跟你说,你喜欢的是叶孤城,但叶孤城不仅是叶孤城,更是白云城主。

    叶孤城可以专心致志地修炼他喜欢的剑法,可以肆无忌惮地喜欢他喜欢的姑娘,但是白云城主却不能。白云城主有他必须要做的事情,哪怕他不愿这么做,他也必须去做。”

    殷离心中迷茫,问道:“既然他不愿这么做,他为什么还要去做?是有谁逼他去做这件事吗?”

    赵敏想了想,说道:“是感情吧。”

    殷离一怔,愈加想不明白,问道:“感情?”

    赵敏微微一笑,说道:“殷姑娘,我听说过你小时候的经历。你那时候也就六七岁吧,为什么要杀死你二娘?”

    殷离叹了口气,说道:“我二娘和我那两个哥哥都欺负我妈妈,我妈妈又只会哭,每次他们来欺负她,她从来不反抗他们。我爹爹和我爷爷也不管这件事,除了我以外,再没人能保护我妈妈了。你说,我怎么办呢?”

    她目光向上,仰望天边,幽幽地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倘若时光倒流,从头再来,到了那天,我还会不会拿起那把刀子,杀死二娘。我左思右想,都觉得自己还会这么做,只是这次要做的干净利落一点,不止二娘,我那两个哥哥,我也要将他们杀了,然后带着我妈妈逃跑。这样我妈妈就不会被他们逼死了。”

    赵敏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即使一切重来,你还是会这么做。因为你爱你妈妈,你妈妈在世之时,也一样爱你,所以你看到别人欺负她,哪怕你是个小孩,而对方是个成人,你也要拼上性命保护她。这是因为,你对你妈妈有感情。叶孤城也是这样。他也有父母,也有家人,他的一生不能只为他自己而活,他还得为那些他深爱的人活下去。”

    赵敏说话的声音十分平静,但张无忌正将她的右手握在手中,一下就察觉到她的手掌正在轻轻颤动。

    张无忌明白,赵敏看上去是在说叶孤城,实则是在说她自己。

    殷离出神半晌,流下泪来,说道:“我不明白,你们这样过一辈子,真能开心吗?倘若你们明天就死了,你们临死之前,不会后悔吗?不会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珍惜,本来可以拥有的一切吗?

    赵姊姊,我不知道叶孤城背负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我知道,他为了这东西,不得不放弃叶孤城这个人,转身去做白云城主,那这东西一定不是可以给人带来幸福的东西。他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赵敏沉默不语,心想:“我这样做真的值得吗?”言念及此,侧头向张无忌望去,却见张无忌也正目不转睛地凝望着自己。

    她狠下心肠,想要转头,但又舍不得移开目光,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张无忌一笑,说道:“敏妹,我又没有怪你,你怎么反而哭了?”

    赵敏一笑,问道:“我什么时候哭了?”

    张无忌伸出右手食指,在她眼角上轻轻地点了一下,指尖上便即沾了一滴泪珠。

    他将食指伸到赵敏面前,笑道:“还说没哭,你看这是什么?”

    赵敏忍不住流下泪来,笑道:“谁知道这是什么?我看是你偷偷流下了一滴眼泪,沾在手指上,拿来诬陷我呢。”

    张无忌不禁一笑,伸臂将她抱在怀里。

    赵敏将脸埋在张无忌胸口。

    两人都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赵敏笑道:“时候不早了,我得戴上面具了。”

    张无忌放开了她,笑道:“我来帮你吧。”

    赵敏笑道:“你自己的面具不用戴吗?”话虽这样说,却还是将赵明的那张面具递给张无忌。待得张无忌将面具戴到她的脸上,她又接过张无忌的面具,戴在张无忌的脸上。

    然后赵敏拉上风帽,挡住自己的脸,笑道:“我现在的样子好丑,你别看我。无忌哥哥,我先走了。”

    张无忌依依不舍地道:“敏妹,我送你。”

    赵敏格的一笑,说道:“这么点路,还用你送吗?”却没推开张无忌。

    贾珂和王怜花坐在树上,目送他俩并肩向山庄走去。

    过了一会儿,忽听得赵敏“咦”了一声,说道:“无忌哥哥,殷姑娘呢?”

    王怜花倚在贾珂怀里,噗嗤一笑,说道:“贾珂,这次可是你输了!”

    原来他二人刚刚又在打赌,赵敏和张无忌什么时候能够发现,殷离受不了他俩在自己面前亲亲我我,在他俩相拥在一起的时候,轻轻地咳嗽一声,见他俩不理睬自己,只好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贾珂赌的是赵敏立刻就会发现,王怜花赌的则是赵敏不会立刻发现,显而易见,赵敏走到一半,才发现殷离已经离开了。

    贾珂见王怜花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模样可爱得不得了,忍不住亲了王怜花一口,笑道:“我真是没有想到,赵姑娘明知自己是朝廷钦犯,警惕心还这么低,连一个大活人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早知如此,我刚刚就下去把她捉住,然后逼她再答应我三件事了。”

    王怜花哈哈笑道:“干吗只要她答应你三件事?三百件事不好吗?三千件事不更好吗?你只要她答应你三件事,也太便宜她了。”

    贾珂噗嗤一笑,说道:“你这个贪心的小鬼,我还以为‘虱子多了不咬人,债务多了不愁人’这个道理,你最清楚不过呢。哼,咱俩这几年打赌,你一共欠了我多少声‘老公’了?”

    王怜花听到“老公”二字,也不管贾珂是在向他讨债,笑嘻嘻地应道:“嗳!”

    贾珂鄙视道:“你听到我叫你,就这么积极,你欠我的六百一十声‘老公’……”

    王怜花笑嘻嘻地又应了一声:“在呢!”

    贾珂见他如此赖皮,只当没有听到,继续道:“直到现在还没有兑现呢。从前你欠我的少,我跟你说一声,你就乖乖地还账。后来你跟我说先记着,以后一起还上,我信以为真,就任由你一次次地记在账上,等你欠我的超过五十声以后,就开始装作没有这回事了。”

    王怜花笑嘻嘻地道:“是啊,哪有这回事啊!贾珂,你看我都不记得这回事了,你怎么回事?干吗还记得这么清楚?快跟我一起把这件事忘了吧!”

    贾珂“哼”了一声,说道:“我才不会忘!一辈子都不会忘!等你什么时候把债还清了,我再考虑要不要忘记这件事。”

    王怜花噗嗤一笑,说道:“我若是把债还清了,哪还会管你要不要忘记这件事啊!好啦,好啦,咱们说点我记得的事情。这次是我赢了,我要你做什么事情,你都得乖乖照办。”

    贾珂微笑点头,说道:“当然,我不正坐在这里,乖乖等你吩咐吗?”

    他说完这话,难掩好奇地道:“王公子,你是怎么猜到,赵姑娘不会立刻发现阿离离开的?”

    王怜花得意之极,说道:“因为本公子上知星相,下知占卜,这么掐指一算,就算出来了!”一面说话,一面动了动右手的三根手指,做了个占卜的手势。

    贾珂大笑道:“王公子,既然你掐指一算,就能算出这件事来,那咱俩刚刚的赌约,你怎么就算不出来了呢?”说着握住王怜花这三根手指,放到嘴边,亲了一口。

    王怜花嘿的一笑,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还是让本神算子跟你透露一下天机吧。一个卦师若要占卜准确,只用手指头是不行的,他还得开天眼。但天眼不是随时都能开的,究竟什么时候能开,只有老天知道。本神算子第一次就没能开天眼,第二次终于开了。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贾珂笑道:“我这等凡夫俗子,如何能猜到神算子的天眼看到了什么?神算子别卖关子了,直说了吧。”

    王怜花嘿嘿一笑,说道:“本神算子开了天眼,霎时间就回到咱们家里。我看到你站在书房里,给我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外面?’”

    贾珂“啊”的一声,笑道:“是那次啊!”

    王怜花咬住嘴唇,凶霸霸地向他一笑,说道:“我还看见我冲进书房,将你推倒在桌上,趴在你怀里大哭起来,知道你没有自杀,我就不哭了。我在你脸上蹭来蹭去,念你的名字,然后去咬你的脸颊,你就一边跟我说话,一边脱我的裤子,还要我收敛点,你还在和我生气呢!嘿嘿!”

    贾珂想起那天的事,忍不住笑起来,说道:“刚哭完就那么精神,王公子真是天下第一人。”

    王怜花脸上微微一红,笑道:“哼,我是天下第一人,难道你不是天下第一人吗?明知秦南琴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明知她正站在旁边,睁着她那双恶毒的大眼睛望着咱俩,你还当着她的面,脱了我的裤子。”

    贾珂脸上一红,说道:“我一看见你,就什么都忘了。别说是秦南琴这样一个苗条的姑娘站在我旁边,就算是大欢喜女菩萨这样的庞然大物站在我旁边,我也看不见她。”

    王怜花亲了亲贾珂,笑道:“本神算子就想,你当时只顾和我亲热,将秦南琴忘得一干二净,根本不记得她就在旁边看着咱们。赵敏刚刚不也是只顾和张无忌亲热吗?那她不记得殷离就在旁边看着他们,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她连殷离正站在他们旁边这件事都不记得了,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殷离已经离开了,不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然后去摸贾珂的脸颊,笑道:“小贾珂,本公子是不是把你说得心服口服了?”

    贾珂一笑,说道:“是啊,我当真输得心服口服。不知王公子想要我做什么?”

    王怜花一怔,靠在贾珂怀里,想了好久,说道:“我好像没什么想要你做的。我想要的事情,都已经实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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