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第九十二章
陆小凤忍无可忍道:“是谁告诉你陆小凤长这样的?”
那捕快道:“很多人都这么说。”
陆小凤道:“很多人?很多人告诉你陆小凤长这副模样?”
那捕快点了点头。
陆小凤道:“不知道这很多人中都有谁?”
那捕快沉默片刻, 不耐烦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再在这里啰嗦,我可就不客气了。”
陆小凤笑道:“你要对我怎么个不客气法?”
那捕快道:“我可要把你抓起来了。”
陆小凤道:“那很好啊, 我本来就想进六扇门转一转,你快把我抓起来吧。”
那捕快听了这话,看着他, 就好像在看一个傻瓜,说道:“你要想进六扇门有什么难的, 去对面偷一笼包子,就足够进六扇门了。”
陆小凤听到这话,心下大乐,故作沉吟,说道:“偷包子这罪名太小, 实在不适合我,正所谓:‘窃钩者诛, 窃国者侯。’我倒更喜欢后者。”
那捕快现在看着陆小凤, 就好像在看一个怪物了, 诧异道:“你……你要偷国?”
陆小凤微微一笑, 既不承认, 也不否认。
那捕快忽地拔出长刀,刀刃在风中不住颤动,他的声音也有点发颤, 问道:“你究竟是谁?”
陆小凤笑道:“我?我就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忽听得一人在身后道:“不错,我可以给他做证,他确实就是陆小凤。”
两人循声看去, 就见金九龄缓步走了进来,微笑道:“陆小凤,咱们好久不见。”
陆小凤摸了摸他本来留着胡子的地方,笑道:“你一下就认出我了?”
金九龄道:“没有。”
陆小凤道:“哦?”
金九龄悠悠道:“我本来以为,你是陆小凤的儿子。”
陆小凤又好气,又好笑,问道:“我哪能生出我这么大的儿子来?”
金九龄微笑道:“大吗?我现在总算明白你为什么要留胡子了。”
陆小凤道:“为什么?”
金九龄微笑道:“其实你没有胡子的样子,比你有胡子的样子,看起来年轻多了,也漂亮多了。”他补充道:“就是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孩子。”
陆小凤眨了眨眼睛,说道:“你错了。”
金九龄微笑道:“我错了?错在哪了?”
陆小凤一本正经地道:“我留胡子,只是因为留胡子的我已经够漂亮了,如果我不留胡子,只怕世上的女人都要被我迷死,我总得给别人留几个。”
金九龄笑道:“那我还得替这世上的男人感谢你了?”
陆小凤笑道:“好说,好说!”
金九龄道:“其实我倒有一个办法,让这世上的男人更感谢你。”
陆小凤虽然知道金九龄说的多半不是什么好话,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什么办法?”
金九龄微微一笑,说道:“只要你和贾爵爷一样,不爱女人,改爱男人,那么这世上的男人当然都会感谢你了。”
陆小凤神色一僵,随即笑道:“我忽然觉得,招人恨其实是一件好事。”
金九龄点头道:“我看出来了,不然你怎么会专程过来吓唬六扇门的捕快玩。”
陆小凤想到这个捕快刚刚说的那些话,忍不住又用指尖摸了摸他本来留着胡子的地方,然后道:“我可不是为了这件事过来的。”
金九龄刚刚本就是开玩笑,听到陆小凤这么说,便问道:“那你是为了什么来的?”
陆小凤道:“宫九。”
金九龄眼睛一亮,道:“你知道宫九的下落?”
陆小凤叹道:“我不仅知道宫九的下落,我还知道宫九这两个月都去过哪里,因为他一直和我在一起。”
先前贾珂为了配合六扇门查案,以期早日将杀死贾珠的真凶缉拿归案,曾将那几天他在双岭镇上遇见的一些事告诉了金九龄,其中就包括陆小凤和宫九无论去哪里都形影不离的事。
因此这时金九龄听到陆小凤说他知道这两个月宫九都去过哪里,心里半点也不惊讶,刚刚他有点惊讶,是因为他没有想到,明明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陆小凤和宫九竟然还没有分开。
金九龄了然微笑道:“所以你听说朝廷在找宫九以后,就想办法把他骗到京城来了。”
陆小凤道:“倒不能说是骗。”
金九龄道:“怎么说?”
陆小凤道:“先前宫九在双岭镇上中了一种很可怕的毒,这种毒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让一个人全身的血肉腐烂见骨。后来宫九侥幸活了下来,但他不仅失去了记忆,心性也变得和三四岁的小孩。”
金九龄沉吟道:“倒和杀死贾珠的毒药很像。”
陆小凤一怔,道:“贾珠?”
金九龄道:“怎么,你不知道?”
陆小凤摇摇头。
金九龄若有所思道:“两个月前,贾珠和几个朋友去城外写生,在山上遭人绑架,之后他就出现在双岭镇的拍卖上。”
陆小凤道:“那场拍卖我倒是参加了,可惜我没见过贾珠。”一面说着,一面将那天晚上拍卖的商品在脑海中一一闪过,回忆到其中一件商品的时候,陆小凤灵光一闪,道:“难道他是二十三号?”
金九龄点一点头。
陆小凤道:“那天晚上将他带走的人是花无缺,难道杀他的人是花无缺?给宫九下毒的人也是花无缺?但是贾珠和宫九有什么共同点么?”
金九龄知道那天晚上假扮花无缺的人是贾珂,因此并没有回答陆小凤前面两个问题,只是道:“确实有一点。”
陆小凤道:“哪一点?”
金九龄道:“贾珠死在宫九的客房里,准确的说,是他的衣柜里,只不过,据第一个发现他的尸骨的店小二说,当时他推开屋门,还没走进去,就看见衣柜柜门大开,贾珠的尸骨已经摔在地上,只有双脚还留在衣柜中。”
陆小凤怔了一怔,分析道:“看来是有人想用毒药杀死宫九,那人在他的早餐里洒上了毒药,宫九不知道这件事,就让贾珠和他一起吃了这份有毒的早餐。之后宫九和我离开客栈,宫九在民信局前面毒发,若非他练的功法极为奇特,他早和贾珠一样,当时就死在双岭镇上了。”
他又摸了摸从前长着胡子的地方,说道:“但是贾珠为什么会待在宫九的房间里?”
金九龄奇道:“你怎么知道下毒的人想要杀的人不是贾珠,而是宫九?”
陆小凤道:“因为我也中毒了,并且我中的毒,和宫九中的毒一模一样。如果他们是为了杀死贾珠,没理由对我下毒。”
金九龄道:“但是你还活着。”他知道陆小凤的武功,并不足以保护他不被这种无比的剧毒杀死。
陆小凤道:“据说当时我除了毒药,还吃了一种解药,那种解药虽然不能治好我中的毒,但是可以压制毒性,让它过上一段时间再起作用。”
金九龄想了一会儿,问道:“你们中的是什么毒?”
陆小凤摇头道:“不知道。”
金九龄心想:“宫九是吴明的属下,他都中了招,可见下毒的人十有八|九和吴明无关。即使绑架贾珠的人知道花无缺是贾珂假扮的,并且他们通过蛊虫,就能确定贾珠去过哪个房间,但是他们为什么要对陆小凤下毒?贾珠可没进过陆小凤的房里。”
金九龄实在想不通这件事,便决定暂时不再去想,笑道:“宫九在哪里?你不带他过来,不怕他逃跑吗?”
陆小凤笑道:“有西门吹雪在旁边看着,他想逃跑,只怕很难。”
金九龄道:“西门吹雪也来了?”
陆小凤点了点头。
金九龄笑道:“那好极了,我先派人进宫,将这件事告诉皇上,皇上知道宫九现在就在京城,一定非常的开心。然后你再带我去见宫九。”
陆小凤却不抱什么希望,淡淡道:“那也未必,你不要忘了告诉皇上,现在的宫九,什么事情也不记得了。”
皇帝听说宫九什么事情也不记得以后,兴致确实不高,写了道圣旨,让许寒封将太平王父子带进宫来,又宣宫九、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三人进宫。
陆小凤本以为西门吹雪不会去的。
因为要进皇宫,就不能带武器。
但是自从西门吹雪学剑的那一天起,他的剑就从没有离开过他。
哪怕他躺在床上,他的剑都会放在他的身侧。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西门吹雪听完他的话以后,淡淡道:“好。”
陆小凤感动道:“你不必勉强自己。”
西门吹雪的目光忽然变得很奇怪,冷冷道:“也许我只是想要见一见皇帝。”
陆小凤笑道:“原来你也会好奇皇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西门吹雪淡淡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毕竟我也是人。”
陆小凤听了这话,以为西门吹雪的言下之意是说,他也是人,普通人该有的好奇心,他也有,他好奇皇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奇怪的?
陆小凤忍不住笑了,他觉得这样的西门吹雪实在很可爱。
西门吹雪却没有笑,他拿起手帕,开始擦拭手中的长剑,然后很快将其收回剑鞘。
宫九也没有笑,他睁大眼睛,凝望着天花,呆呆出神,嘴里还在嘟嘟囔囔,似乎在数天花板上的裂纹。
陆小凤走到宫九身边,说道:“咱们该走了。”
宫九道:“走?”
陆小凤道:“不错,去见皇上。”
宫九道:“皇上?”
陆小凤早已经习惯他这喜欢重复别人的话的毛病,听他这么问,也不回答,就将他从床上拽了起来。
三人离开客栈,跟着来宣旨的侍卫走进皇宫,一路上走的都是回廊,穿过的是一处处庭院花园,满目尽是雕梁画栋,飞檐绘彩,宫九越看越怕,很快就失去了方向,心中也不由担忧起来。
正想着,忽见陆小凤侧头看向他,笑道:“还好你不用生活在这里,不然你想去别的地方,也只能找别人陪你一起去了。”
宫九只觉他脸上笑容说不出的神气可爱,心道:“今日之后,他绝不会再这样对我笑了。 ”想到这里,心下不由得一阵惆怅,忽又生出一种冲动,想去握住陆小凤的手,但只有食指向上一抬,抬了不过半指距离,便又落了下来,说道:“一起?你一起?”
那领路的太监看了宫九一眼,问道:“陆公子,这些天来,他一直都是这样?”
陆小凤点点头,说道:“我们刚发现他失忆的时候,确实想过他可能是装的,但是这么多天过去,他每一天都是这副模样,如果你和他说话,他一定不会理睬你,只会重复刚刚他听见的那句话的一部分。”
那太监道:“这毒药倒是稀罕,奴婢还从没听过有人中了毒,治好后就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陆小凤听了这话,忽然想起他带着宫九赶去万梅山庄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宫九每一日都经历着肉腐见骨、白骨生肉、肉腐见骨、白骨生肉这些过程,这般周而复始,日复一日,陆小凤都快熬不住了,宫九的神志居然极是清醒。
大概是他和这毒药斗争久了,渐渐就有了抵抗的能力,他身上剧毒不发作的时间,每一日都要比上一日长一点。
一开始宫九要陆小凤讲自己的故事给他听,对于陆小凤来说,这当然不是什么难事,他就挑了些自己的经历讲给他听。
渐渐地,陆小凤没什么可讲的故事了,就要宫九礼尚往来,讲一些自己的故事给他听。宫九讲了几个故事后,就干巴巴地说自己想不出来了。
再后来他们就开始聊天,聊得既不深刻,也不肤浅,看到什么,就会聊起什么,聊的是什么,现在都已经不记得了,倒是宫九这个人,他却一点也没忘。
陆小凤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看起来很是古怪,淡淡道:“或许是因为他先前受的折磨实在太过痛苦,所以他一确认自己安全了,就放松下来,从前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就被他像扔垃圾一样扔掉了。”
他们三人跟着这太监走了好一会,走到御书房,得了通报,便走了进去。
宫九走在陆小凤身后,装出一副呆滞的模样,不动声色地在心里盘,算该从哪里下手,该去哪下手,下手之后该做什么,又该从哪里逃走。
这时他三人已经走到皇帝面前,皇帝的目光在他们三人的脸上一闪而过,看向陆小凤,微笑道:“你就是陆小凤吧,贾珂从前常常和朕提起你,朕虽然没见过你,但是这会儿看见你,心里倒也有几分亲切之意。”
陆小凤没想到贾珂会和皇帝提起自己,但他生性洒脱,对皇权也没多少敬畏之心,一怔之下,笑道:“草民能得皇上的几分亲近,倒是草民的荣幸了。”
皇帝微微一笑,又看向西门吹雪,问道:“你就是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缓缓道:“是。”
他的脸色仍然苍白,神情仍然漠然,连声音也还是那么的冰冷,但是他的眼睛里,却透出一种非常奇怪的感情。
皇帝微笑道:“朕听说你的剑法非常厉害,不知道你和叶孤城孰强孰弱?”
西门吹雪淡淡道:“不知道,但总有一天会知道。”言下之意是说,他还没有和叶孤城决斗,因此没法说他的武功就比叶孤城的武功高,但是总有一天,他们二人会分出胜负来。
皇帝笑道:“难怪你能练出这样的剑法来,朕从前也这样问其他用剑的人,可没有一个人敢像你一样,说总有一天会知道这问题的答案。”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
皇帝不以为忤,看向宫九,说道:“听说你失忆了?”
宫九道:“失忆?”
皇帝嗯了一声,笑道:“这么看你没失忆了?”
宫九有道:“失忆?”
陆小凤见皇帝双眉微皱,似乎是觉得宫九实在戏弄他,连忙解释道:“皇上,自从西门吹雪治好他以后,他就变成这样了,绝不是有心戏弄您的。”
皇帝道:“是么?嗯,西门吹雪?”看向西门吹雪,微笑道:“原来你还会行医救人么?”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
皇帝双手交叠,缓缓道:“你们两位在江湖上的名声,朕早就有所耳闻。朕听说陆小凤是个急公好义的侠客,破获过不少案子,解决过不少麻烦,将无数恶人绳之于法。也听说西门吹雪每年最多挑四个罪大恶极,但是因为没有证据,官府没法缉拿他们的人,一旦挑中,便不辞劳苦地去追杀这四人。”
说着看向西门吹雪,继续道:“比如凤尾帮内三堂香主,他里通丹国,意图对我卫国不利,你追杀了他十三日,终于在沼泽里将他杀死。比如‘独臂神龙’海奇阔,他多次滥杀无辜,死在他手上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你追杀了他十九日,终于在海上将他杀死。再比如巴山剑客衣钵传人,他夺走朋友的妻子,杀死朋友的孩子,你知道以后,追杀了他十五日,终于在闹市里将他杀死……”
西门吹雪从前杀过的人,为什么要杀死这人,怎么杀死的这人,他竟然尽数信手拈来,不过一会儿,已经说了六七个,这才停下不说,微微笑道:“朕说的是吗?”
隔了一会儿,西门吹雪方道:“只有一点不对。”
皇帝笑道:“哪一点?”
西门吹雪道:“凤尾帮内三堂香主,不是我亲手杀死的,他被我追赶的太紧,误入沼泽之中,很快就陷了进去,我在旁边等了一天,也没见他冒出头来过,这才离开了沼泽。海奇阔也是这样,那天他乘的船被浪头打翻,他掉入海中,便再也没有上来过。”
皇帝淡淡笑道:“其实你不必说的这么详细,普天之下,除了你以外,没有第二个活着的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人人都以为他们是死在你的手里,你何必非要告诉其他人,这几个人不是你杀的呢?”
西门吹雪冷冷道:“因为我不必。”
皇帝抚掌大笑,说道:“好!好一个不必!”
说着叹了口气,笑容收敛,淡淡道:“朕很相信,以你们二位的人品,绝不会说谎话欺骗朕。但是朕在吴明手上吃过不少苦头,因此不得不先调查清楚,你们二位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原本朕十分发愁,不知道该怎么查清楚这件事,现在听说西门吹雪不仅精通医术,并且宫九中了这么可怕的毒,你都能将他治好,可算松了一口气。”说着看向西门吹雪,微笑着继续道:“朕这里有个人,中了一种很古怪的毒,你帮他看看,可以吗?”
西门吹雪点点头。
皇帝满意道:“你去把陈云非搬过来。”这话是对站在旁边侍候的太监说的。
这太监一面当差,一面胡思乱想,这时听皇帝忽然吩咐自己做事,稍一愣神,随即便应了一声,走出御书房去。不一会儿,就见两个侍卫一前一后抬着一张床板走了进来。
这张床板上躺着一个人,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陆小凤虽然不懂医术,但是这么多年以来,他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见这人面色红润,呼吸平和,脸上身上也没有伤口,心里不由很是纳闷,暗道:“他这真是中了毒吗?为什么我怎么看,都觉得他是在呼呼大睡?”
西门吹雪的神色绝对说不上轻松。
他走到陈云非面前,附身看了他半天,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一物。只见这物纯白如玉,微带青色,约有半个汤圆那么大,扁扁的,圆圆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来,照得这物熠熠生辉,犹如水晶一般光彩夺目,近乎透明。
皇帝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西门吹雪道:“这是昆仑山上的冰蚕吐出的冰蚕丝,用它搭脉要胜过寻常丝线很多。”
说着便找到冰蚕丝的一端,将真气灌注其中,手腕一抖,这原本团成一团的冰蚕丝,忽然就变成了一条直线,一端在西门吹雪手里,一端则直直飞到陈云非的手腕的上方。西门吹雪右手轻挥,这条冰蚕丝便在陈云非的手腕上绕了一圈,然后松松垮垮的垂落下来,显然他已经收回了刚刚灌注其中的真气。
先前西门吹雪诊治宫九身中的剧毒的时候,用的也是这一招,因此陆小凤看见西门出雪从怀里拿出这条冰蚕丝,心中大感亲切。他知道西门吹雪所以用冰蚕丝给陈云非搭脉,而不是将手指放在他的脉搏上,是因为有些毒药,毒性猛烈,剧毒无比,甚至不用口服毒物,只要碰到中毒的人的身体,就会和中毒的人一起中毒。
陆小凤心道:“原来他也中毒了。”又想:“这样看来,最可怕的毒,还是宫九中的毒。”忍不住看了宫九一眼,却见宫九盯着墙角,兀自呆呆出神。
不过一会儿,西门吹雪便收起冰蚕丝,说道:“他没有受伤,只是中了一种毒。”
皇帝道:“哦?什么毒?”
西门吹雪道:“是一种天竺的花,名叫‘金波旬花’。这种花浑身上下都是毒,它的花香是一种迷药,只要闻过一下,就会昏迷不醒,六到十天以后方能清醒过来,花瓣更是无比的剧毒,只要碰到花瓣,不一会儿便会毒发身亡。”
皇帝一怔,道:“你的意思是说,是一个天竺人给他下的毒?”
西门吹雪淡淡道:“我只管救人,不管查案。”
皇帝也没计较他的语气,问道:“那你有把握治好他吗?”
西门吹雪沉默片刻,说道:“他只是吸进去了一点花香,并不碍事,过上几天,他自己就会醒过来了。”
皇帝道:“他是在帮朕查案的途中晕过去的,这件案子,只有他才知道指向真凶的证据在哪里,他晚一天醒过来,那真凶就有一天的时间将证据处理掉。你治不治他,朕不勉强你,但是朕希望你能帮朕这个忙。”
西门吹雪听到最后一句话时,脸上肌肉微不可查的颤动了一下,等皇帝说完话,他淡淡道:“我确实听说过怎么让中了金波旬花的花毒的人早一点醒来的办法,但是我从没用过这办法,因此也不知道这办法是否奏效。”
皇帝笑道:“反正也没有其他办法,干脆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说道:“还请皇上借我笔墨一用。”
皇帝笑道:“你尽管用就是。”便让小太监搬来笔墨纸砚。
西门吹雪想了一会儿,才默写下来一张药方,放在桌上,道:“照着这张方子熬药,兴许能救活他。”
皇帝点点头,又对旁边的一个太监吩咐道:“你拿这张方子去太医院,让太医们看看这张方子是否有问题,如若没有,就照着上面写的熬药吧。”
小太监应了一声,将这张药方放进怀里,快步走出了书房。
这小太监离开以后,皇帝不再说正事,改和他们闲聊,过了半晌,那小太监回来,凑到皇帝耳朵旁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陆小凤依稀听见了什么“……方子……是……没问题……上次……”这类的话。
陆小凤还没等想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见皇帝神色和悦地说道:“太医院已经检查过你这张方子了,确实可用,现在朕是全心全意地相信你们刚刚说的话了。”
陆小凤也笑了,问道:“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置宫九?”
皇帝看向宫九,见他坐在地上,自顾自的玩着地毯上的绣花,面露犹豫神色,说道:“朕绝不会仅仅因为一个人和吴明有关系,就对他动手,何况他……他和太平王确实有些像。”
陆小凤问道:“比太平王世子和太平王还像?”
皇帝点点头,忽然笑道:“朕听说你很会破案,并且你还认识失忆前的宫九,一会儿太平王和太平王世子过来,你们两个也不必离开,就坐在这里,陪朕看看,究竟谁说的话才是满口胡言,一句真话也没有。”
陆小凤笑道:“其实要想一句真话也没有,那也难得很呢。”
正说着话,忽然听到有人通报:“皇上,太平王和太平王世子已经到了。”
皇帝颔首道:“叫他们进来。”
太平王走进书房,先恭恭敬敬的道:“见过皇兄。”世子跟在太平王身后,走进书房,等太平王先皇帝请完安,他才请安。说道:“侄儿给皇伯伯请安。”
皇帝听他们一个亲亲热热的叫自己“皇兄”,一个亲亲热热的叫自己“皇伯伯”,就好像先前他们往自己的背后捅刀的事情不存在了似的。不由得哼了一声,道:“起来吧。”伸手一指宫九,问道:“你们两个可知道他是谁吗?”
太平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时宫九也正在看来看去,正好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不自禁生出一种亲切感来,太平王惊喜交集,热泪盈眶,险些就哭了出来。
太平王颤声道:“你…… 你才是我的孩儿?”
宫九的声音仍十分平淡,似乎无动于衷,说道:“孩儿?”
太平王道:“我看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你一定是我的孩儿,你的眉眼和我长得多像。”说着走上前去,伸手便要抚摸宫九的头发,却见宫九向后一倒,如同一只野兽似的,坐在地上,警惕地看他一会儿,然后绕到了陆小凤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衣袍。
太平王一怔,问道:“你……你就这般厌恶我?难道我搞错了?其实你不是我的孩儿?可是……可是……”
陆小凤解释道:“王爷,宫九他失忆了,并且心性也变得像个小孩子,他这么做,倒不是厌恶你。”
太平王道:“失忆?”
陆小凤点点头,见皇帝没有阻拦,便将宫九中毒一事说了出来。
太平王一声不响地听他说完,忽然间老泪纵横,说道:“这孩子当时得有多疼,才会醒过来后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
忽听得太平王世子在他身后冷冷道:“父王,您一见到他,就把我忘得干干净净了,您猜一猜,我心里会有多疼。”
太平王怔了一怔,转过身,看了看太平王世子,又看了看宫九,他在二人之间看来看去,越看越觉得宫九和自己好像,世子和自己却没有什么相像之处,说道:“因为我一看见他,我就知道,他才是我的儿子。”
太平王世子脸上一白,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皇帝叹了口气,问道:“你当真认定宫九就是你的儿子了?”
太平王点点头,说道:“皇兄,你看他和我年轻的时候多像。”
皇帝嗤笑道:“有这么像吗?”虽这样说着,他也不禁好奇心起,站起身来,走到宫九面前,说道:“抬起头来,让朕仔细看看你。”
宫九既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他只是在地上打了个滚,正好滚到窗户下面。
太平王满脸爱怜横溢,道:“这孩子,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便伸出手去,扶他从地上站起。
宫九木愣愣地看着太平王,太平王见他凝视着自己的脸庞,似乎动也不动一下,不由大喜道:“皇兄,皇兄,他认得我,他认得我!”
皇帝不信道:“你们从前都没见过面,他怎么会认得你?”
虽然这样说着,但还是走到了宫九面前,还没站定,就感到心脏一痛。
宫九有一柄剑,他最常用的剑,剑身狭长,形式古雅。
但是在一年前,他要去杀人时,就把剑留在了家里。
因为他杀人已不必用剑。
他的剑已经在手中。
好快的剑!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手里的剑已经洞穿了皇帝的心脏。
窗户大开,他像一只白鹰一样,飞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外面,十几个暗卫跟在宫九身后,紧追不舍。
御书房里面,几十个侍卫涌进御书房,用刀架在陆小凤和西门吹雪的脖子上。
陆小凤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西门吹雪冷冷道:“让开!”
许寒封走进来,冷冷道:“我等已在宫中布下箭阵,两位切莫轻举妄动,不然刀剑无眼,伤着你们了,我也没有办法。”
西门吹雪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皇帝,双手紧握成拳,深吸口气,道:“我怀里有瓶‘大回魂丹’,以雪参和玉蟾炼制,服下去后,可以暂时保住皇上的性命。”
许寒封知道雪参和玉蟾都是疗伤大补的圣药,几有起死回生之效,但是西门吹雪和陆小凤是和宫九一起过来的,谁知道这瓶大回魂丹究竟是是疗伤灵药,还是催命毒丸。略一迟疑,点头道:“还请西门公子将这瓶灵药给我。”
那几个拿刀架着西门吹雪脖子的侍卫,听到这话,稍稍挪开刀刃,西门吹雪从怀里取出一只玉瓶,扔给许寒封。
许寒封接过玉瓶,道了声谢,走到皇帝身边,蹲下身去,将玉瓶瓶塞打开,倒出一颗龙眼大小的药丸,塞进皇帝嘴里,另有太监端来温水,以助皇帝服药。
西门吹雪目不转睛地盯着皇帝,一颗心怦怦跳动,忽听得一人道:“人都走了,还做什么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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