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第七章
第二天一早贾珂就去了天龙寺, 王怜花吃过早饭,研究了一会儿天山折梅手, 只研究了一炷香的时间,心神就不安定起来。他忍不住想四大恶人来杀贾珂,这件事贾珂是设计的, 但是会不会有人不用他算计也过来杀他呢。
答案当然是很有可能,因此王怜花就独自离开了别馆, 上了点苍山,来到天龙寺外面。天龙寺和前两天他们来的时候还是一个模样,碧蓝的天空,山巅云雾缭绕,十月份的冷冷的风吹过茵茵软软的绿草和漫山遍野的野花。
时间本来还太早, 早上贾珂还问过他要不要一起去,当时王怜花睡得迷迷糊糊的, 一口拒绝了, 现在他就后悔起来。他明知道贾珂一时还不会出来, 他总要客套几句, 然后想办法打听出那封婚书和天龙寺有没有关系, 可是王怜花等得很是心焦,并且忍不住在心里埋怨他怎么还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天龙寺的门开了, 走出来的却不是贾珂,只是一个小和尚拿着扫帚出来扫门前的落叶。王怜花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小和尚没看见他王大公子在这里傻等的模样, 不然他非要让这小和尚这辈子再也说不出话来。
但心念一转,王怜花就朝小和尚在清晨的阳光中闪闪发亮的光头走过去,等走到小和尚面前,他垂首作揖,彬彬有礼的微笑道:“小师父,向你请教一件事可好?”
小和尚见他十五六岁年纪,相貌极为英俊,脸上神采飞扬,如明珠宝玉,自然生辉,一身粉红色的锦缎长衫,在阳光下闪闪地发着微光,心中不由生出好感亲近之意。他不懂武功,自然看不出王怜花身负极为高深的修为,只当他是来点苍山上踏青的王孙公子,双手合十,说道:“是,施主有何指教?”
王怜花道:“不知道卫国来的贾珂贾公子现在是不是在贵寺?”
小和尚道:“正是,贾施主现在正在和本相大师说话,施主可是有事要找贾施主?可要小僧代为传达?”
王怜花知道贾珂现在就在天龙寺里,一路平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陡然就觉得轻松起来。他微微笑道:“没什么,只是贾兄和我约好一会儿出去玩,我看看他是不是还在贵寺,小师父先忙,我去一边等着就好了。”
小和尚歉疚道:“这几天寺里不接待外客,小僧倒不好请施主进寺里休息了。可需要小僧去向贾施主说一声,施主现在正在寺外等他?”
王怜花微笑道:“实在不必,贾兄难得和本相大师见面,我何必去打扰他。”说完,对小和尚点点头,便离开寺门。
以他如今的武功,如果他想要进天龙寺,只怕没一个人能发现他的踪影。可是王怜花却不想进去。他可不想让贾珂觉得自己好像一刻也离不开他似的,何况贾珂早上明明邀请他一起去了,他当时拒绝了,现在又偷偷摸摸的跟去,让贾珂发现了,未免又让他笑话自己一通。
他现在在寺外徘徊,如果贾珂出来了,他还可以说自己是刚刚过来的,他并没有等多久,只是闲的无聊,就随便的逛到这里来了。想到这里,王怜花觉得自己真应该把刚才那个小和尚灭口了,省的他泄漏自己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可是过了一会儿,贾珂仍然没有出来,王怜花又开始想要把天龙寺夷平了。他现在当然有这实力。
太阳一点点升到了上方微微偏斜的地方,这会儿已经十点多钟了,贾珂从天龙寺里走出来,就看见王怜花站在花丛之中。说花丛其实不太恰当,应该是草丛中夹杂着一点小花,但是王怜花身上的那件粉色的锦衫实在太过鲜艳,远远望去,把草的颜色都抢走了,就好像那真的是一片花丛似的。
贾珂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自己的心也仿佛变成了融化的糖稀一样,非常的感动和快乐。他轻轻的走过去,很想吓王怜花一跳,可惜王怜花现在武功胜过他太多,因此在他还没走到他面前的时候,王怜花就转过身来,看向他,然后微微笑说:“我只是刚刚才顺路过来的。”
贾珂听到这话,不由一噎,刚才膨胀的感动忽然就如同泡沫一样破裂了,在阳光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忽然蹲下身,王怜花被他这举动弄得有点莫名其妙,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贾珂这是去找他在这里等待的这段时间里踩到的花花草草,从它们被踩断的地方判断他到底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王怜花立马道:“我来的时候就有一个人站在这里,刚刚他走了,我才到这里来的。”
贾珂看着手里那根被踩折的小菊花,从花茎的断裂处看,起码已经断了两个多小时了。
他笑眯眯道:“这么巧啊。”
王怜花面不改色的道:“是啊,就这么巧。”
贾珂笑眯眯道:“你猜我信不信呢?”
王怜花面不改色的笑道:“你若不信,我也不能逼你相信,是不是?”
贾珂笑道:“你知道你这番话最大的漏洞是哪里吗?”
王怜花不上他的套,笑道:“这明明就是事实,哪有漏洞。”然后虚心请教道:“你是因为哪里不信的?”
贾珂嘻嘻笑道:“你王大公子是会等着别人走了,才走过来的人吗?你如果看上了哪个地方,就一定会立马出手把那个地方抢过来,我说的是不是?”
王怜花也笑,道:“我这不是因为在佛门净地前面,不好出手挑起争端嘛。何况还有你在里面当人质,我这边惹了事,那帮老和尚不都得把这事记到你头上,到时候把你撕票了怎么办。”
贾珂笑眯眯的看他,直把王怜花看的很不自在,忍不住问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什么了?”
贾珂笑道:“你当然没说错,是天龙寺那帮和尚做错了,都怪他们不知道你和我的关系,看见你在外面等我,也不知道进来跟我说一声,我怎么会舍得你在外面等我这么久。”
王怜花眯了眯眼,显然不满意他自说自话,罔顾自己的解释,虽然他说的才是事实。
但是他没说话,又听贾珂叹了口气,一副不堪承受生活的重压的模样,忧伤道:“我都没读过佛经,本相大师却一直拉着我讨论佛经,我本来不困的,和他说话打了三次瞌睡,迷迷糊糊的差一点儿跟他说老子对你们这些不劳作、不纳税、包庇罪犯、浪费民脂民膏、教导民众逆来顺受的秃驴推崇的东西真的没兴趣这种话了。”
王怜花大笑道:“所以我实在不耐烦跟你来这里,那你打听出什么来了吗?”
贾珂道:“打听出一点,就是二十多天前段誉曾经来过天龙寺。”
王怜花道:“他是因为什么来的?”
贾珂道:“不知道。”
王怜花道:“那你打算去找他?”
贾珂遗憾道:“我倒是想,可是他已经离开大理了。”
王怜花道:“哦?是凑巧还是刻意的?”
贾珂道:“你还记得秦红棉吧,段正淳那个情人。咱们回来的时候,她跟着段正淳一起回了大理,段正淳的那位王妃本来就因为段正淳犯下的罪行伤心欲绝,又看见秦红棉跟着段正淳一起回的大理,当时就恨不得把段正淳和秦红棉一起咬死了。
那时候她因为记挂着段正淳的事,认为他可能是被冤枉的,所以心中的恼恨暂时没有发作。但是前天知道御医诊断出秦红棉怀孕了以后,她就和秦红棉大打出手,眼看着就要把秦红棉杀死了,却被人拦了下来。那天夜里她就独自一人离家出走了,段誉作为她的儿子,在发现王妃离开后的第二天就带着人四处去找她了。”
王怜花听完,感叹道:“没想到大理一个边陲小国,竟然能有这么精彩的故事。”
贾珂道:“还不止呢,段正淳这才回大理几天,听说这几天去探望他的女人就没有断过,起码有二十七八个了。这些女人一见面就大打出手,一路吵架动手的去了段正淳被软禁的地方。咱们还没走,段正明当然不好开后门,因此看守段正淳的士兵们也不放行让那些女人进去。
偏偏那些女人大多都会武功,就硬闯进去了,甚至还有人易容打扮成士兵混进去,正好段正淳的王妃又跑了,听说他这几天倚红偎翠,过得格外潇洒快活。”
王怜花纳闷道:“我也见过段正淳,他也不算多么英俊,更没多么讨人喜欢,怎么会有这么多女人迷恋他?”
他虽然还没来得及风流,就被贾珂绑定了,但大凡男人,都爱在这种事上攀比一二。王怜花虽然自诩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但是他也相信,就算他没有遇见贾珂,如果他前途尽毁的被关进大牢,应该没有几个女人会真情实意的去看他。
贾珂随意道:“大概他在某方面的能力很好,毕竟我又不爱他,谁知道他哪里迷人。要是你问我我为什么爱上你,我可以跟你说一千个理由都不重复的。”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笑道:“不过要我说这世上最古怪的爱情绝不是段正淳和他的女人们的爱情,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人爱上了自己亲手雕刻的玉像的故事?”
玉像当然是琅嬛玉|洞的玉像。
贾珂来的时候就知道这座由无涯子亲手雕刻的玉像已经近乎魔物,迷惑无涯子和段誉先后堕入情网,可是这会儿,他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是他真站在玉像前面,看到玉像的脸,仍不由大吃一惊,头皮发麻。
这玉像的容貌约莫十□□岁,眉梢眼角,颇为天真稚气,唇边微露笑容,尽是风流妩媚,上唇处有一点小小黑痣,更添俏皮可爱。眼珠以黑宝石雕成,隐隐有光彩流转,仿佛这玉像活了似的,无论来人站在哪里看她,玉像的眼光也跟着移动,始终似怨似愁,似喜似嗔的看着来人。
贾珂一会儿看看玉像,一会儿看看王怜花,王怜花看着玉像,也呆了半晌,然后看向贾珂。
他二人目光相对,贾珂忍不住道:“这玉像怎么和你那么像?”
谁知同时,王怜花也忍不住道:“这玉像怎么那么像我妈?”
他二人听到对方的话,都忍不住笑起来,王怜花本和这玉像只有五六分像,只是嘴角上的那一粒细细的小痣竟然生在一模一样的地方,但是他这样一笑,这五六分像又减了两分。
王怜花道:“你刚刚说雕玉像的人是天山童姥和李秋水的掌门也是她们的师兄弟无涯子,那么这玉像是无涯子照着什么人雕刻的?”
贾珂心里已经泪流成河,面上镇定自若的说道:“不知道。不过看相貌应该是你家的亲戚。”
王怜花沉吟道:“我妈是孤儿,她从小就被父母抛弃,六岁的时候才被王家收养。这玉像仔细看和我妈只有七八分像,难道无涯子是照着我的外祖母雕刻的?”
贾珂听了这话,心道:“孤儿?被抛弃?天啊,这更像是李秋水的做派了,不会王云梦是李秋水和某一个情人生下的孩子吧?”
他是知道玉像上唇处的小小黑痣是无涯子照着李秋水的小妹子上唇处的黑痣雕刻的。但是那小妹子的生平书里从来没交代过,无涯子毕生不明白究竟自己雕刻的是谁,李秋水到死前才知道无涯子是照着自己的小妹子雕刻的玉像、画的画像。既然如此,她从前是不可能恨自己的小妹子的。
李秋水一辈子潇洒快活,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她的小妹子绝不可能被逼到只能抛弃孩子的绝境。这样一想,贾珂只觉得王云梦是李秋水的女儿的可能性更大。
他心里波涛汹涌,王怜花却没留意,他正四下打量这间石室,先是发现玉像前面摆着两个蒲团,似是供人跪拜用的。只是小蒲团面上的蒲草已破,里面中空,显然里面曾经装着什么东西,后来被人取走了。然后他看见东壁上刻着数十行字,都是《庄子》中的句子,笔法飘逸,每一笔都深入石壁几近半寸。文末题着一行字:“无涯子为秋水妹书。洞中无日月,人间至乐也。”
王怜花看着这行字出神半晌,忽然感到贾珂伸手从背后抱住自己,温暖的气息萦绕在自己的耳朵上,然后他就听到贾珂声音沉痛道:“怜花,我要是一不小心干掉了或者差点儿干掉了你外祖母,你不会生气吧。”
王怜花轻笑一声,道:“我若说我生气呢?你要怎么补偿我?”
贾珂听他语气,立马知道他并不生气,在他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继续声音悲痛的道:“嗯,让你揍我一顿?”
王怜花微笑道:“我揍你一顿,要是揍得轻了,根本不会解气;要是揍得重了,我不仅要心疼你,还要跑前跑后照顾你。这么一笔亏本的买卖,我可不干。”
贾珂虚心请教道:“那么什么才是合算的买卖?”
王怜花回过身来,解开他的衣服,笑嘻嘻的说道:“陪本公子做点喜欢做的事,怎么样?”
贾珂微笑道:“好啊,好极了。”
王怜花听了这话,顿觉心花怒放,眼睛也好像要偷腥的猫儿一样,眼波流动,简直像要人命的钩子。
贾珂居然还稳稳的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然后拿起他越来越深入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的吻了吻。
王怜花唯恐贾珂一会儿又改了主意,笑道:“那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在这里……”
贾珂笑嘻嘻道:“我的话还没说完,王公子这么心急干什么?欠债还钱虽然是天经地义,但是哪有立马还债的道理,这件事先欠着就好了,三年后连本带利的还给你。”
王怜花简直想要骂人,他哼了一声,道:“你没听说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吗?”
贾珂道:“外面就是冷冷的湖水,你要不要去消…… ”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怜花堵住了嘴。
贾珂恍惚之中,忽然想起一把大火跻身三国名将的陆逊,树栅连营七百里,东南风起,风紧火急,树木皆着,火光连天冲起,照耀夜空犹如白日。御营军死者不计其数,此刻他的理智也犹如御营军一般自相践踏,纷纷阵亡。
突然,一道“噗通”之声在他们耳边响了起来。
这石室原本极为安静,只有喘息的声音,这“噗通”一声落在他们两个耳朵里,如同惊雷一般,把两人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人闯进石室发出的声音。
贾珂立马从王怜花身上跳起来,循声看去。原来这石室建在湖里,石壁上开了一个铜盆大小的窗户,窗玻璃则是一块大而透明的水晶。刚刚那道“噗通”的声音正是一条花纹斑斓的鲤鱼撞在了那块大水晶上发出的声音。
贾珂把几乎被完全扒下来的衣服重新穿好,暗道一声好险,他暂时是不敢靠近王怜花了,站在有十步远的位置,笑吟吟的对躺在地上,满脸绯红,神色不爽的王怜花说:“王公子,你看连鱼都不同意咱们这么早就做这种事。”
谢麟走进贾珂房间,就看见桌子上摆着的一大桌菜,分别是糖醋鲤鱼、红烧鲤鱼、麻辣鲤鱼、清炖鲤鱼、茄汁鲤鱼、鲤鱼豆腐、酸菜鲤鱼、剁椒鲤鱼、栗子腐竹炖鲤鱼……甚至还有几条或红或黄的鲤鱼年糕,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菜,不由纳闷道:“你们今天怎么对鲤鱼这么有兴趣?”
贾珂笑道:“哈哈,哈哈,不是有兴趣,是有仇。你要一起吃点儿吗?”
他对今天满桌的鲤鱼是真的无所谓,只要王怜花吃的不是他,吃什么菜不是吃呢。但是王怜花要他把这些菜全吃掉就很有所谓了。整整三十二盘菜,就算他每样菜只吃一口都要花好久。
谢麟进来的时候,王怜花正夹了一大块鱼肉,帮他挑好刺,要塞到他的嘴里,态度之殷勤让贾珂不得不怀疑他在这块鱼肉上做了什么手脚,比如放了点阴阳和合散之类的让人不得不做某种运动的东西。
因此此时看到谢麟,贾珂的态度也立马变得很积极,积极中还透着几分殷勤。
哪想谢麟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我讨厌吃鱼。”谢麟一脸深沉的说,让人一看就觉得他一定和鱼发生过一段闻者伤心的故事。
“为什么?”贾珂拖延时间的询问他。
谢麟道:“因为我怕挑鱼刺。从前在家里偶尔会吃,也是因为我家有个侍女特别会挑刺,我出门是从来不吃鱼的,省的万一被鱼刺卡住了,有危险不说,最重要的是丢人。”
王怜花微笑道:“我这碗里的鱼肉已经挑好刺了,还没有人碰过,如果你想吃,可以吃这碗里的鱼肉。”
谢麟惊讶道:“这么好?”
王怜花似笑非笑的横了贾珂一眼,然后看向谢麟,微微笑道:“这点儿小事算什么,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做,你要想吃,我还可以帮你挑刺。”
贾珂不等谢麟回答,已经截住话道:“他不想吃。”
他一面说着,一面把碗抢过来,拿起筷子,还是不忍心吃。
他不忍心吃的原因当然不是觉得这是王怜花的一番心血,不忍心把它吃掉,让这番心血就这样消失在自己的肚子里。而是不忍心就因为这一时意气,而中了王怜花的算计,折磨了自己。把这鱼肉先夹一筷子给王怜花吃呢?万一是什么让人春意萌动的药,那被算计的不还是他自己。
王怜花似乎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笑吟吟的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怎么还不吃?你要不吃,我可就要把这碗鱼肉给别人吃了。”
贾珂道:“哈,我这就吃。”说完这话,正准备去夹鱼肉,忽然心中一横,暗道死就死了,还不如死的舒服一点,于是笑道:“但是我要你喂我吃。”
王怜花笑吟吟道:“哦,用嘴喂怎么样?”
贾珂笑道:“用筷子就可以了。”
王怜花没有坚持,在谢麟震惊的目光中,他的脸上居然还露出了一丝很得意的微笑来,他用筷子夹了一块鱼,非常殷勤的要送到贾珂的嘴里,在鱼肉还差一个手掌的距离就要进贾珂的嘴里的时候,一个军官闯了进来,用一个坏消息拯救了贾珂。
“大人,不好了,刚刚前线传来消息,韩大将军阵亡了!”
“咣当”一声,谢麟手里放着半截鲤鱼年糕的盘子就落在了地上。
韩大将军是皇后的弟弟,谢麟的舅舅,创下过无数神话的卫国战神。这次卫国攻打明教,因为对方是江湖门派,朝廷采用的是军队和江湖中的高手相结合的作战模式。这次出征,韩大将军仍是主将,为了防止明教人偷袭,他身边有七十二名武功高手分两拨轮岗,每次都有三十六名高手贴身保护他。
即使贾珂和韩大将军没什么交情,现在也笑不出来了。
他莫名的想到了“风雨欲来”这个词。
谢麟饱受打击,眼眶通红道:“舅舅是怎么死的?”
军官道:“在一间密室里被人杀死的。”
谢麟费解道:“什么意思?”
军官道:“大将军是在即将离开四川的时候被人刺杀的。大将军被刺杀的前几天,他就收到了好几封死亡预告信,因此大将军停下整顿队伍,并且派人四处搜查那几封死亡预告信是谁送来的。
为了以防万一,那几天晚上,大将军就住进了当地一个叫十二连环坞的组织的总瓢把子鹰眼老七提供的密室里。那间密室从正门进去要经过五道防守严密的铁栅门,四面墙壁和地板都是整块的花岗石,没有任何密道,并且铁门外有重兵把守,除了大将军的副手宋将军,再没人有那五道铁栅门上的锁头的钥匙。
密室里就住着大将军和一个仆人,可是那天凌晨,宋将军和军队中其他几人因为突发军情进密室去找大将军,发现大将军和仆人都被一柄锋刃极薄的快刀捅入肺叶死了。那柄刀极薄,凶手出手也极快,所以伤口从表面都看不出来。
但是现场并没有这样的刀,尸体的肚子里也没有。所有负责防守的士兵都说,今天一天,只有大将军和仆人进出过,除此之外,再没有人进出过。因此还没有找到凶手的任何线索。”
谢麟道:“怎么可能?难道杀死舅舅的是鬼吗?”
军官道:“谢将军,其他的卑职一概不知了,目前前线传来的消息就是这些。”
谢麟怔了怔,忽然用力擦了一把眼泪,对贾珂道:“贾珂,我要去写折子给皇上,请求他现在派我去前线去。”
贾珂本来在沉思,听到他的话,回过神来,点头道:“好啊,我也写,咱们两个的折子一起送去。”
贾珂写完折子,派人去送以后,回了房间,那一桌全鲤鱼宴已经凉了,没有人再去搭理这些鱼,王怜花正坐在书桌前发呆。
贾珂走过去,亲亲他的头发,道:“你在想什么?”
王怜花神色颇为严肃,严肃中还带着一种奇特的不安,说道:“你真要去吗?”
贾珂叹气道:“这天下要乱了。”
王怜花嗤笑一声,道:“天下早就乱了。”
贾珂笑道:“也是。”
王怜花想了想,犹豫道:“你知道我这次是从家里偷偷逃出来的。”
贾珂道:“嗯,你刚刚说过。”
王怜花道:“我能逃出来,当然是因为我母亲不在家里。”
贾珂心念一转,道:“你不会是说,这件事和她有关吧。”
王怜花道:“不知道,她很多事都不曾告诉我,不过我知道她这几年一直对皇后恨之入骨。”
贾珂笑道:“可以理解,要是谁破坏了我的计划,害我那么狼狈的逃窜,差一点就把小命交代了,我也会一直记着那个人的。”王云梦既然是王怜花的母亲,贾珂自从和王怜花确定关系后,对王云梦也始终抱有对家人的宽容,虽然王云梦见到他估计会宁愿多费点力气也要把他杀死。
王怜花听到他的话,笑了笑,抚摸着他的手,问道:“那你这些年得被多少人记恨啊。”
贾珂笑眯眯道:“所以还要有劳王大公子保护弱小、无辜、可怜的我了。”
王怜花大笑道:“保护你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先交点定金。”
贾珂笑嘻嘻的探头在他脸上亲了两口,然后继续谈论起正事,道:“不过这个密室杀人,你觉得你母亲能做到吗?”
王怜花沉吟着,道:“我还没见到那个密室究竟是什么样的,也没有和当晚负责看守的人谈过,所以也说不上来这件事她究竟能不能做到。不过我想她就算能做到,也不会亲自出手。她武功虽高,却并不是一个喜欢自己真刀真枪的去杀人的人。”
贾珂听到王怜花这话,顿时想到小老头。
他当然会想到小老头,因为韩大将军的死法就和《陆小凤传奇》里负责运送价值三千五百万两的金珠珍宝镖局的一百多个趟子手中的唯一幸存者崔诚的死法一模一样。
可惜他看的那本《隐形的人》坑了,因此究竟崔诚是不是宫九杀的他不知道,凶手究竟是怎么潜入密室的,他也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件事很有可能和小老头有关。
贾珂若有所思的道:“很多爱惜自己的性命的人都是这样,特别是上了年纪的人。这有时候是优点,有时候却是致命的缺点。”
王怜花嗯了一声,又道:“我母亲让我这段时间去光明顶,帮她物色一些武功高手带回家来,所以我就趁此机会光明正大的离开家跑来找你了。”
贾珂眉头一皱,道:“你怎么把他们带回家来?”
说完才想起来书里王怜花是用迷魂摄心催梦大法把那些武功高手迷了心智,然后王云梦的手下再像赶羊一样把他们赶回了洛阳的。
王怜花似乎觉得他的语气很有趣,笑吟吟道:“你猜猜。”
贾珂笑眯眯道:“扮成女人色|诱他们。”
说完,毫不意外的被王怜花低头狠狠的咬了一口搭在他胸前的手。
贾珂真佩服自己,被他这么狠狠咬了一口,居然还在不怕死的说笑道:“怜花,说起来,我还真想看你穿上女装的样子。上次你难得扮成女人,还是先戴面具再换衣服的。”语气中透着十足的遗憾。
王怜花哼了一声,道:“想也别想,你要穿女装我还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贾珂道:“你还记得咱们今天看见的那座玉像的样子吧,我觉得你要穿上女装,一定比它还好看好几倍。”
贾珂说到这里时,想到怀里的人在书里被朱七七逼着扮成女人,就国色天香的让一个世家子弟一见钟情,一两天就来求婚。他虽然不记得那么有眼光的人是谁了,但他想到这里,心里就发烫起来,缠着王怜花说:“来嘛,来嘛,穿女装嘛。”
王怜花和贾珂在一起,最忌讳别人说他像女人,尤其是王云梦看穿他的心思后,曾经冷嘲热讽过他好几次,让他对此极其敏感。此刻他听到贾珂这么要求,心里气恼极了,甚至还有点委屈,冷哼道:“本公子又不是女人,你要想看女人,去旁边的怡红院和快绿阁看去。”
贾珂自己心里坦坦荡荡的,两辈子加一起都从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性向说什么,因此不知道王怜花心中所想,只是大笑道:“恐怕我还没进门,你就要把那两家青楼拆了吧。我虽然有点钱,但是因为这种事就要赔人家钱,未免也太冤枉了。何况我只想看你穿女装,别人就算不穿衣服,我也没兴趣看的。”这话才让王怜花心里舒服了一点。
贾珂其实本来很想和王怜花谈论正事的,他也自觉自己一向是个效率很高的人,可是他和王怜花在一起,总是说一会儿正事,然后注意力就转移到对方的身上。等他从女装问题出发一路谈到刚刚王怜花那块鲤鱼里究竟放了什么的时候,才惊觉似乎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不由感慨美色误人果然是真理。
然而更应该感慨的是王怜花即使到现在仍然不肯告诉他自己究竟有没有在鱼肉里放一些不该放的东西,反而睁着大眼睛看他,一张脸如同孩子一般天真而无辜,手却在做一些孩子绝不会做的事情。
贾珂和他耳鬓厮磨片刻,伸手把他推开,理智终于又占据了上风,脸色沉痛的道:“宝贝儿,我得出去向大家表示哀痛了。”
王怜花很善解人意的问他:“需不需要辣椒水?”
贾珂道:“这个真不用。“说完,抬手揉了揉脸,把写满春意的脸孔揉成一张写满悲痛的脸孔,然后脚步踉跄的走出了屋子,留下王怜花抱着肚子因为他的秒速变脸而乐不可支。
又过了七八天,八百里加急送到,但这次的旨意可以说两个人都没有如愿。谢麟被召立即回朝,贾珂被指派了去白驼山调查欧阳克的生平,没有时间限制。
但是贾珂还收到了一道密旨,密旨说来送信的那个士兵是皇帝的亲信,会冒充贾珂带着一众护卫前往白驼山,而贾珂自己乔装打扮,暗中调查韩大将军死亡真相,调查期间,千万不能让别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并且这道密旨上还特意说明,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道密旨,包括谢麟。随密旨来的还有一块令牌,有了这块令牌,可以去找韩大将军队伍中的陈航副将,给他看密旨,让他协助调查此事。
贾珂拿到密旨,看了一会儿,叹气道:“看来皇上认为杀死韩大将军的人,和皇宫以及朝廷中的某几位有很密切的关系。因此要我去调查韩大将军的死,还非要给我找一个名头来掩盖我这一行的真正目的。”
王云梦对皇后恨之入骨,这几年来时不时的就琢磨如何对付皇后来报当年把她狼狈逼出京城的仇,王怜花耳濡目染,对这些事颇有研究,若有所思道:“皇帝这十几年来一直很忌惮韩大将军,就算是他自己下的手,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几年卫国和丹国关系和缓,丹国国内刚刚又发生内乱,就算没有韩大将军,也总有人能顶上他的缺,可是太子年纪却大了,只要有韩大将军在,哪一天太子等急了,把他这个皇帝干掉自己坐上皇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贾珂道:“应该不是他,不然他就没必要把谢麟叫回京城了。谢麟的父亲是皇上的表弟,母亲却是皇后的亲姊妹,他自己也颇有将才,这几年在军中小有威望,最重要的是他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大家都把他当太子|党的。恐怕皇上就是担心这件事本质是冲着太子来的,他现在去战场也会被人像暗算韩大将军一样暗算了,所以才急急召他回去。”
他摸摸下巴,眼中满是遇到挑战时的兴奋和快乐,笑嘻嘻道:“王公子,咱们私奔吧。”
贾珂和王怜花是当天晚上离开的别馆,他们离开的时候谢麟还没有离开,因此第二天谢麟去找贾珂的时候,就发现他的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了。
他震惊万分,叫来侍卫,询问道:“贾珂呢?你们不应该是和他一起去白驼山的吗?”
那侍卫道:“回将军,贾大人说他先出发一步,在前面的驿站等我们。”
谢麟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十分的焦虑不安,说道:“这……他怎么走的这么急,我还有件事没有告诉他。”
那侍卫道:“什么事?可需要卑职为将军传达?”
谢麟脸色变得很苍白,道:“这件事关系甚大,我一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但是现在……我……我得亲自告诉他,真是的,他怎么就走了呢!他往哪个方向走的你们知不知道?我要去追他!”
作者有话要说: 玉|洞这么和谐的词为啥都被jj和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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