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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为摄政王府上下四百多口平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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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鸢坐到椅子上,用手撑住了额头。

    檀曜和沈瑾书都在前朝,她让李育泉去打探前朝的消息,不过她也猜到了大半。

    在世人眼里,容嫣是赫连墨的皇后,她给赫连墨生了儿子赫连逸,后来赫连逸登基了,她是扶持幼帝的太后。

    这是容嫣的身份。

    而从伦理上,容嫣是赫连祁的皇嫂。

    现在朝臣们都认定了赫连祁要立的皇后是容嫣,这简直是史无前例,冒天下之大不韪啊,朝臣们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再者,因为容嫣,不仅国公府的谢星霜掉了一条胳膊被打入了冷宫,连其他来自世家大族的嫔妃们,非但没有侍寝,还被滑坡式降了位份,朝臣们自然要联合起来找赫连祁讨要说法。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除非是昏君暴君,好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越是身居高位,受到的约束和限制越多,越是没有自由,不能随心所欲。

    赫连祁刚坐上皇位,要是无法稳住朝臣们,以及天下讨伐的清流学士们,那么他怕是要成为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一个皇帝了。

    月鸢有个铤而走险的法子,但她能想到,估计赫连祁比她更早地想到了。

    现在只能看赫连祁通过这段时间的筹谋,有没有把权力握在自己手里,能不能镇住朝臣们了。

    赫连祁应该是能的,她儿子的能力她还是认可的。

    就怕,就怕赫连祁自己不愿立容嫣为后,不想跟容嫣继续纠缠下去,只想放了容嫣,而选择对朝臣们妥协。

    天空中纷纷扬扬又下了一场雪,朝臣们被锦衣卫拦在了两仪殿外。

    赫连祁直接运用轻功,从朝臣们头顶掠过去,悄无声息地飞檐走壁间,回了两仪殿。

    殿外檀曜和沈瑾书自然是护着赫连祁的,以檀曜和沈瑾书为首,沈瑾书更是发挥了自己的最大价值,口若悬河舌战群雄,挡住了来势汹汹的朝臣们。

    赫连祁没传太医,自己处理了身上的伤,背上和头上不方便的地方,他干脆不管了,只把浑身的鲜血清理干净,恢复成往日的风华气度。

    黄昏时外面的雪还没停下,沈瑾书终于是暂时安抚住了朝臣们,让他们明天上朝的时候再议。

    朝臣们对于赫连祁这段时间的手段,是有些忌惮的,所以到底没有再闹下去。

    不过一般这种情况下,根据他们的经验,帝王肯定是会妥协的。

    因为帝王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而动摇了自己的皇位。

    自古帝王薄情,他可以很喜欢一个女人,但当这个女人和他的皇位起冲突时,在朝臣们的反对中,他的坚持不会很长,他只会委屈了自己喜欢的女人。

    历朝历代有很多例子,最有名的当属唐玄宗和杨贵妃,他们的爱情故事被传颂,可唐玄宗为了自己的皇位,在朝臣们的逼迫中,还不是于马嵬坡赐死了杨贵妃吗?

    在政治中,历朝历代女人都是牺牲品。

    朝臣们此次逼宫的目的,便是要赫连祁赐死容嫣。

    赫连祁会妥协的。

    在风雪中逼迫了他们的皇上两个时辰的官员们,回去了,云振走出来告诉沈瑾书和檀曜,皇上在等着他们。

    沈瑾书心口上还有伤,一整个下午跟朝臣们撕逼,不,是讲道理,牵扯到伤口。

    他披着蓝色披风的身躯,在风雪中摇摇欲坠的,面色如雪,强撑着点了点头,走进去。

    只是沈瑾书走了两步,发现檀曜没在身侧,转过去狐疑地看着檀曜。

    檀曜依然穿得很单薄,白雪落在他绣着金色千叶佛莲的白衣上,越发圣洁清绝,“我得去寿康宫一趟。”

    “发生了什么?”沈瑾书立刻想到了用他的心头血养的金莲,心一下子沉入谷底。

    恰在这时,寿康宫的太监匆忙找过来,对檀曜说太后召见他。

    沈瑾书便知道金莲又死了,他的心头血也没能养活金莲,希望又渺茫了几分。

    现在要身为太后的月鸢来亲自养金莲了,太后若是养不成功金莲,这世上就没人能救容嫣了。

    檀曜转身离去时,沈瑾书久久地站在风雪中,跟司徒景行当时的心情一样,整个人被绝望袭击。

    他眼眶通红,急火攻心下按住心口,弯下腰的同时,“哗”一口血吐出来,雪地上盛开了一朵艳丽的血花,触目惊心。

    “沈尚书令?”云振连忙去扶沈瑾书,询问沈瑾书怎么了,要不要请太医来看,他这个样子像是随时会昏厥。

    沈瑾书摇了摇头,推开云振,自己强撑着站直,抬步走去两仪殿,他压着眼中的热泪。

    没想到赫连祁没在殿内。

    此刻赫连祁正坐在宫檐下,面前放着一架古琴。

    他换了一身大红色绣着金线的锦袍,银发用红色丝带束了一半,覆在背上,戴着抹额,身躯笔挺,宽肩厚背,整个人的气质风华是绝艳中又清冽如雪的。

    赫连祁背后的殿堂金碧辉煌,而面前白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皇宫银装素裹,万物寂静中,他弹起的手指落在琴弦上,在弹奏一曲《高山流水》。

    “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赫连祁的琴技高超,停顿得宜,气韵自然,调达抑扬高下。

    从一开始的犹见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无定,到犹如淙淙铮铮,幽间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细流,再到其韵扬扬悠悠,俨若行云流水。

    第六段便是跌宕起伏的旋律,大幅度的上下滑音,似极腾沸澎湃之观,具蛟龙怒吼之象,息心静听,宛然坐危舟过巫峡,目眩神移,惊心动魄,几疑此身已在群山奔赴,万壑争流之际矣。

    第七段音势大减,恰如轻舟已过,势就倘佯,时而余波激石,时而旋洑微沤……最后是第八段,第九段。

    沈瑾书只觉得这样的琴音世间难寻,震撼人心,让人久久难以回神,饶是他也甘拜下风。

    恃才傲物卓尔不群如他,本来跟赫连祁是可以成为知己的,但,不可能。

    一曲结束后,沈瑾书对赫连祁行礼。

    赫连祁嗓音淡漠,“都走了?”

    “是。”

    “沈卿辛苦了,朕没白养你们,关键时候还是能派上用场的。”赫连祁让沈瑾书平身后,目光落在沈瑾书的心口处,那一处衣衫被沾染了血迹。

    沈瑾书如雪中青松,身躯笔挺修长,风姿更显清隽,“在其位谋其政,臣拿高官俸禄,本就应该替君主排忧解难。”

    何况那些朝臣们竟然要求赫连祁赐死他的神女。

    沈瑾书看向面色无波的赫连祁,“只是皇上,臣也只能拖得了一时,皇上是怎么想的?”

    沈瑾书当然怕赫连祁杠不过朝臣,而选择妥协,赐死容嫣。

    赫连祁不置可否,示意云振奉茶,“沈尚书令坐吧,朕对沈尚书令讲一段过往。”

    沈瑾书感觉此刻的赫连祁比平常容易接近了,话语里像是把他当成了朋友,要跟他交心。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赫连祁,应着是,便在赫连祁身侧的茶案旁坐了下来。

    赫连祁的手放在琴弦上,没再弹奏,只看着面前的大雪。

    殿前的梅花开得正盛,仿佛披着斗篷的容嫣还站在那里折梅,艳色绝世,勾魂摄魄,“你们都不知道,朕在十五六岁时就跟容嫣相识了,那时她还是容大将军府的嫡长女……”

    沈瑾书蓦地抬头,苍白的脸上震惊,匪夷所思,“什么?”

    容嫣竟然是容阔的长女,谁人不知将军府的嫡长女当年嫁给了还是摄政王的赫连祁,后来摄政王府上下四百口被一场大火化为灰烬,传言王妃至今下落不明。

    此刻沈瑾书才知道,赫连祁的王妃竟然是容嫣!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闺名可不是有那么多人知道的,而当年沈瑾书不在京城,所以他更不知道赫连祁的王妃叫容嫣。

    容嫣被赫连墨抢入宫后,是改了身份和名字的,而皇后、太后的闺名,更不是一般人会知道的。

    在那个风雪夜,容嫣告诉了沈瑾书她的闺名“嫣”,沈瑾书便误以为这是她做皇后、太后的名字。

    之前容嫣离宫回了容家,他以为容嫣是容阔和容夫人的侄女类的,根本没往容嫣就是容阔和容夫人的亲生女儿,将军府的嫡长女方面想。

    这让他怎么想?

    将军府的嫡长女是赫连祁的王妃,那么身为赫连墨皇后的容嫣、后来的容太后,是将军府的嫡长女,那意味着什么?

    兄长抢了臣弟之妻后瞒天过海,谁敢想啊。

    此刻,赫连祁把自己和容嫣的相识、相恋,成亲,到在新婚夜他被赫连墨的一道圣旨派去抵御外敌,容嫣被赫连墨抢入宫中,成为了赫连墨的皇后,这种种,都说了出来。

    不过他没提及两个穿越女的存在。

    沈瑾书面上的表情不可置信、神魂震颤,愤怒,痛心,恍然,等等变幻不定。

    赫连祁很平静地诉说着这一切,可倾听者却双目通红,胸膛起伏着,声调颤抖地问:“臣把天星阁联系起来,所以当年是先帝,不,是赫连墨找了天星阁的杀手,杀了皇上你摄政王府四百多口后,然后再放了一把火?”

    沈瑾书不尊称赫连墨了,心里对赫连墨充满了怨恨,“其实你的王妃根本不是失踪了,而是被赫连墨抢到了宫里,皇上,那么赫连逸是谁的儿子,现在的和硕公主,原本的安平,又是谁的女儿?”

    “赫连逸是朕和皇后的儿子,安平是皇后当年为了避宠,而收养的。”即便赫连祁再不想认赫连逸这个儿子,但赫连逸也不能是容嫣为其他男人生的儿子。

    沈瑾书的心魂久久震撼着,在这样的隐情背后,他慢慢理清了赫连祁和容嫣的恩怨情仇。

    难怪,难怪之前容嫣可以和赫连祁做情人,而即便失忆了,也还是喜欢赫连祁,那是因为赫连祁本来就是她的夫君啊。

    她从情窦初开时就喜欢赫连祁了,他们情投意合,海誓山盟,至死不渝,即便在新婚夜被迫分开,他们依然深爱着彼此。

    他们经历了分分合合,爱恨情仇,生死离别,但他们还是坚定不移地选择了彼此。

    在此之前沈瑾书还觉得自己是有机会的,可这一刻他明白了,他从一开始就输给了赫连祁,他一点机会都没有。

    不管赫连祁和容嫣两人之间如何相爱相杀,第三者都无法插入他们之间。

    到这一刻,孤傲如他,终于认输了。

    他主动退出,从今往后他只会默默地守护容嫣。

    只要赫连祁不负容嫣,他便为赫连祁的江山殚精竭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沈瑾书起身,来到赫连祁面前后,他两手掀开外袍跪在了风雪中,以头触地,眼中的泪猝然滚落而出,“皇上需要臣做些什么?”

    “去写诏书吧。”赫连祁的两手放在琴上,整个人是不动声色的。

    可那琴却在他掌心的内力中,慢慢碎裂成两半,甚至被他的功力化为齑粉。

    赫连祁垂眸看着,“这么多年过去了,朕也该为曾经的摄政王府平反了。”

    他为什么非要做这个皇帝,天下之主,除了跟邪祟的交易,其中一个原因也是要为他死于大火中的全家上下四百多口,讨一个公道回来。

    赫连墨是皇帝,他只有抢来了这个皇位,才能将赫连墨的罪行公布天下,让赫连墨全家血债血偿,掘了赫连墨的皇陵,将其挫骨扬灰。

    “臣,遵旨!”

    尚书令管国家的文书和印章,担任督促各地方官员遵守法律制度,是重大决策中的参谋角色,并发出政令和诏书。

    赫连墨的罪行诏书,便由沈瑾书来负责。

    赫连祁是认可沈瑾书的文采的,而且沈瑾书名满天下,代表着天下的清流学士,沈书瑾发出的这份诏书能达到最大的效应。

    他从一开始就计划到了这一步,所以他会给了沈瑾书尚书令这个职位。

    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正如赫连逸当了皇帝,打算杀了赫连祁后,抹黑身为摄政王的赫连祁一样。

    现在,赫连墨也会罪行累累,罄竹难书,遗臭万年。

    “但是有一点,皇上。”赫连墨的罪行诏,沈瑾书已经想好怎么写了。

    他顿了顿,抬起头直视着赫连祁,“你和皇后的儿子,还有和硕公主……”

    要是如实告知天下人,赫连逸是赫连祁和容嫣的儿子,那么不管赫连墨有着多大的罪行,当时赫连祁和容嫣都会被归结为偷欢。

    这并不光彩,赫连祁和容嫣会被天下人和史书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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