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牵着幼帝的手去上朝
“没错。”前世容嫣死的早,很多事都是在她做魂魄的那些年发生的。
后来的史书记载赫连祁是狠戾毒辣的暴君。
而沈瑾书截然相反,为人正直有风骨,上知天文下通地理,熟读兵法,尤以诗文见长,是被史书所歌颂的忠臣,后世对他推崇备至,可见此人的本事。
李育泉:“那太后娘娘是要拉拢这个人,将他收为己用吗?”
“这不是目前的要紧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明日逸儿的第一次上朝。”容嫣回了正殿,由夏荷为她戴上护指套,沉思片刻后吩咐李育泉。
“去前朝传苏婉儿四人的父亲,苏太师几人来见哀家。”
她不能完全琢磨透赫连祁的心思,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无论赫连祁选谁做帝师,那必定是要监视控制赫连逸的。
她得为赫连逸做些什么。
*
一个时辰后,苏太师四人被李育泉送出长乐宫。
苏太师抬头看着乌云密布,马上又是一场暴风雨的天空,跟其他三人长叹了一声,“咱们这个被先帝中途夺过来的太后娘娘,做皇后时不争不抢厚待六宫,如今做了太后,竟完全变了一番模样。”
苏太师好不容易老年得子,容嫣刚刚却对他下了一道懿旨,让他那跟赫连逸差不多大的儿子,进宫做赫连逸的伴读。
还有他身边的三位同僚,他们的儿女要么被容嫣选为了赫连逸的贴身侍卫,要么成了照养皇子和公主的女官。
这是皇家对官员的亲近和恩宠,也在为以后赫连逸选立近臣,但容嫣给予好处的背后,还有威逼,那就是将他们的儿女留质于宫中。
“先帝在时太后娘娘何须争宠?我们的情种先帝,恨不得把整个江山都拱手相让给她。”接话的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在前朝多年的党争中,他一直都是明哲保身的中立派。
现在女儿的命被容嫣捏着,就算不管女儿,但儿子成了皇帝的侍卫,他不得不加入保皇派。
四人满心愁绪,步入宫道。
在这次赫连祁对保皇派的清洗中,为保全自身和族人而不敢出头、保皇派刑部尚书道:“是啊,如今先帝不在了,新帝年幼,摄政王把持朝政,我们的太后娘娘为了新帝,可不得走到前朝去?”
内阁大学士微胖,显得敦厚可亲,此刻面色很凝重,抚了抚胡子道:“就怕我们的太后娘娘不满足于深宫内院,到时候会垂帘亲政啊。”
“这话可不兴说,从先帝驾崩后,我们太后娘娘的所作所为可以看出,这位容太后的毒辣不输摄政王。”苏太师担心附近有容嫣的耳目,阻拦住内阁大学士,十分谨慎地凑近低声道。
“现在不是管太后是否会垂帘听政的时候,而是从今往后我们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被太后娘娘捏着跟摄政王对抗,我们如何苟活庇护新帝,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昏暗的天空忽然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
即便出了宫门后,有随从上前撑伞,几人的官服还是被打湿了,“明日是幼帝第一天上朝,只希望幼帝不会被摄政王的威慑吓尿吧。”
“是啊,对于我们保皇派来说,明日上朝有一场硬仗要打。”刑部尚书坐入马车,愁的实在想称病告假。
但他现在是保皇派,想退缩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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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容嫣所料,还不到第二日,她在晚上就得知了一些文武大臣告假的消息。
他们中有中立派,更多的是赫连祁那派,保皇派在房丞相和苏太师的命令下,一个都不敢告假。
告假官员的缘由千奇百怪,有个中立派的官员竟然称自己家里的母猪要下崽了,他得陪产。
容嫣脸上的笑泛冷,伸手让迎雪取着护指套,不抱希望地问:“摄政王告假的理由是什么?”
李育泉还没敢提赫连祁,容嫣就确定他明天会带头告假,可真是知彼知己。
李育泉只得顶着威压道:“积劳成疾,据说发起了高热,别说起身了,从早上到现在还处在昏迷中。”
容嫣呵了一声,昨晚在她的榻上还生龙活虎,不知疲惫地要了她一遍又一遍的男人,今天就卧床不起了?
容嫣真想现在过去爬到他的榻上,亲自试试。
“让太医院的院史带着四个御医,过府给摄政王诊治。”她这个太后娘娘对外还是得表现出对当朝摄政王的重视。
“哀家的那副千年人参以及唯一的一颗雪莲花,你现在亲自送过去给摄政王。”
李育泉:“但摄政王的苏侍妾传来消息,称摄政王并不在府中,而是带着户部的几个官员,冒雨去了离上京较远的几个州视察农田。”
迎雪觑着容嫣淡漠的面色,“看来苏侍妾的确贴身照顾摄政王,颇受摄政王宠爱,这正是太后娘娘要的结果。”
“他既然费心称病了,那还是让御医们走个过场吧,人参和雪莲花也照送。”容嫣估计赫连祁安排了人卧床冒充他,她就装着不知实情。
*
每日上朝的时间在卯时,官员们寅时就在前门等着了,还有住的远的官员,甚至前半夜就起床准备了。
容嫣让赫连逸住在自己的长乐宫,一整夜醒了好几次,到寅时实在睡不着了,干脆起床梳洗后去了赫连逸的寝殿。
结果看到寝殿内还亮着灯火,四岁多的孩子坐在桌案前,手里卷着一本书卷,独自一人正读着。
以前赫连逸虽然也用功,但还没到这种地步,自从赫连墨驾崩后,容嫣几次见赫连逸都觉得这孩子跟之前不一样了。
她蹙眉坐到赫连逸身侧,摸了摸赫连逸的头,温柔询问,“逸儿是因为太紧张了,所以睡不着吗?”
毕竟是不到五岁的孩子,明天面对着那么多文武大臣,尤其赫连祁那一派肯定会搞事情,容嫣不求赫连逸多沉稳,但愿到时候不要被吓瘫了,大病一场。
这个时代因为惊吓而病重身亡的孩子不在少数,因此容嫣才担心的彻夜难眠。
谁知赫连逸对容嫣一笑,白软的一张脸却严肃沉稳,反过来安抚容嫣,“儿臣并没有感觉到压力,只是想珍惜光阴多读一些书,这就准备就寝了。”
容嫣看他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便稍微放了心,抽走他手里的书叮嘱道:“离上朝还有一段时间,你去睡吧,母后在这里陪着你。”
赫连逸便去睡了。
容嫣坐在床畔守了许久,抚了抚赫连逸的脸,又给他盖上薄被褥,这才转身拿起他刚刚看得书。
竟然是《太玄》,这书完全不是赫连逸这个年龄看的。
作为皇子虽然开智早,且赫连逸从一开始就被赞誉为神童,但《太玄》上的字他根本认不全,更别提读懂了。
容嫣觉得赫连逸只是看着玩,没放在心上,时间差不多时,让捧着龙袍的万进进来。
赫连逸不用人喊,这么小却丝毫不贪睡,自己就醒来了,看上去很有精神地洗漱穿衣。
玄红相间的龙袍是赶制出来的,不过也很合身。
容嫣蹲下来,从万进手里接过冠冕,郑重地给赫连逸带上,“逸儿要不要先吃些东西?”
赫连逸在龙袍的衬托下,小小年纪便有了几分帝王的威仪,“不用,儿臣应当严于律己,做臣子的表率。”
上朝可是个体力活,要站几个时辰不说,上奏时还得跪着。
期间哪怕三急也不等离开,因此大臣们上朝前都不吃不喝。
容嫣牵着赫连逸的手迈过门槛,出了长乐宫,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天空难得放晴,朝阳从东方冉冉升起,金色的琉璃瓦被照得金灿灿的,整个皇城都笼罩在一片祥和朝气中,将数日来的阴霾一扫而光,让人感受到了朝阳带来的蓬勃力量。
“逸儿是皇帝,要记得只有臣子有伴君如伴虎的惶恐,逸儿不能忌惮任何臣子,而是要反过来让他们敬你怕你……”容嫣穿着一身太后的服饰,华贵庄严,牵着一身龙袍的赫连逸。
他们途经一座又一座宫殿,转过一道道长长的宫道,容嫣一直把赫连逸送到太极殿宫门前。
“逸儿,母后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以后的这帝王之路,要你自己来走。”容嫣站在那里目送着赫连逸肩背笔挺、步履从容地走进去,在越升越高的朝阳下,心里突然生出一种震撼感。
迎雪也被感染了,热泪盈眶,淡笑着道:“我们的幼帝表现得真是让人出乎意料啊……”
但即便这样,回到长乐宫的几个时辰里,容嫣还是忧虑不已,以至于早膳都没吃下去。
直到下了朝,李育泉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带了回来。
“起初摄政王那一派的文臣武将都不跪,是房丞相和苏太师带着保皇派跪了下去,并狠狠斥责了摄政王一派。”
“最让人惊讶的是我们的幼帝,对那些告假没来上朝的臣子,直接罚俸三个月,故意迟到的都打了二十大板,并下旨明天再不来的,直接革职处置。”
迎雪提着的一颗心落了下去,吩咐人上早膳,去迎接下朝的赫连逸,“幸亏太后娘娘在此之前拿捏住了苏太师几人,幼帝自知有他们撑腰,不仅不怕,还立了皇威。”
容嫣也笑起来,携满宫等在门前。
在赫连逸走来时,宫人们全都跪下去,容嫣则弯身抱起了赫连逸。
她从小就学骑射,身子虽然弱了些,但抱四岁多孩子的力气还是有的。
“母后,儿臣自己走,儿臣都是皇帝了。”赫连逸话虽这么说,却抬起双臂圈住容嫣的脖子,端重的面容上有些难为情,不知为何眼眶红了,遮掩着把脸深深埋在容嫣的肩上。
母后身上的熏香味道好闻,又让人安心,他以为,他再也闻不到了。
“嗯,逸儿现在是九五之尊了,但也是母后最爱的孩子。”容嫣并没有因为赫连逸当了皇帝,而跟赫连逸保持着君臣之礼。
死过一次后,再次重逢,她比以前更宠赫连逸。
“好。”赫连逸这一声失了稳重,仿佛不再克制,回答的清脆,并用自己的脸亲昵依赖地蹭了蹭容嫣的脖子,引得容嫣怜爱一笑。
膳厅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山珍海味,容嫣把赫连逸抱到凳子上,亲手给赫连逸夹菜,“在母后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你喜欢吃什么,便多吃些什么。”
赫连逸这会儿恢复了孩子该有的模样,开心地挑着自己喜欢的,并夹给容嫣喜欢的,像汇报功课,对容嫣说起刚刚上朝发生的种种,“户部官员上奏由于连续大雨,北方地区种的小麦在成熟之际无法收割……”
赫连祁一派故意在幼帝第一天上朝,就上奏这么重大的事,只等着看不通民生的幼帝的笑话,羞辱幼帝,让幼帝最终还得靠他们这些辅政大臣,以此来拿捏控制幼帝。
容嫣不慌不忙地问:“逸儿是如何定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