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这么一个观众
现在好了，我们不用在文英与文华之间徘徊不定。男四院对面就是文贤楼，从男4院1幢303到文贤108，不过只需三分钟。下午14点半上课，所以我们总是14点27分准时去。班里前四排是女生大本营，后三排是男生根据地。第五排全空开，是一条泾渭分明的三八线。女生在天堂，男生在地狱，中间是人间的过渡。
男生还是坐在一起，就像王薇说的那样，你们男生老是窝在一堆儿，畏畏缩缩的，一看就像个犯罪团伙儿！其实，我们只是想有些安全感而已。每当后主找男生回答问题时，都会同时出现几个不同的声音，热情相助。每当后主找男生读课文时，会有人立刻查生词，有人低声伴读。分工合作，有难同当。
有一次晓威站起来回答问题，看他支支吾吾的，我们纷纷提醒。后主怒曰：“你们到底谁是赵晓威！”众答曰：“我们都是赵晓威！”后来为了建设根据地安全社会，以及提高人身安全系数，我们搞了一本课后习题参考书。每当后主抽男生回答问题时，那本书就会自动传到，那位同学的手里。
我和晓威坐在最后一排，前面的是周青和高信。这俩小子简直就是，一对天生的好基友。每天上课你戳我我捅你的，玩儿得不亦乐乎。他俩经常打闹，嘴里吆喝着一些绝世武功的名字，相互攻击。有时我跟晓威也会参与进去，给他们来一式袈裟伏魔功，鸳鸯连环腿，或者黯然销魂掌。
有时晓威也会打着呵欠说：“你俩滚出去打，别影响我睡觉！”周青则会佯装生气地说：“擦，你出去睡啊！”晓威就会故意提高声音说：“老师管管，他们上课打架！”平生最恨打小报告的小人，所以我也会提高声音说：“老师，晓威上课睡觉！”或许后主听见了，或许她没听见，或许她装作没听见。
可是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一直都知道我在做什么，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即使在我很醉的时候，我也很清醒地知道，我醉了。我讨厌所有，没有意义的事情。如果非要在上课，和上厕所之间做一个选择，那我肯定毫不犹豫地去上厕所。
可是2班的基日课，还是很值得上一上。因为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文贤108里的基日课，一定是世界上最爽的课。不是因为后主，而是因为我们。有时我们会看书，有时会发呆，有时也会聊天。聊的那些话题，一定是博大精深的，经典恒远的。
有一阵子，周青和高信迷上了名人名言。经常在后主讲课讲得兴高采烈时，周青会突然来一句：“苏格拉底说，最热烈的恋爱，会有最冷漠的结局。在死亡的门前，我们要思量的不是生命的空虚，而是它的重要性！”“柏拉图说，为着品德，而去眷恋一个情人，总是一种很美的事。只有驱遣人以高尚的方式，相爱的那种爱才是美，才值得颂扬！”
“苏格拉底还说，分手的时间到了。我去死，你们去活，究竟谁过得更幸福，唯有神知道。或者我去死，而你们去活，谁的去路好，唯有神知道。如果把世上，每一个人的痛苦，都放在一起。再让你去选择，你可能还是愿意选择，自己原来的那一份……”
“柏拉图还说，如果一个人的激情，无论在快乐还是苦恼中。都保持不忘理智所教给的，关于什么应当恐惧，什么不应当惧怕的信条。那么我们就因他的激情部分，而称每个这样的人，为勇敢的人！”“莎士比亚说，真爱无坦途，爱情不过是一种疯狂！”或许爱情真的，只是一种疯狂。可是为什么？我还是那么甘愿，为这份疯狂，竭尽我生命所有的能量？
高信不知怎么地，开始崇拜起上海滩的“地下皇帝”杜月笙来了。他经常仰着身子向后贴近我，低沉地念着：“杜月笙说，做人要吃三碗面。一是情面，二是体面，三是场面。他还说，一等人，有本事，没脾气。二等人，有本事，有脾气。三等人，没本事，没脾气。四等人，没本事，大脾气！他还说，前半夜想想自己，后半夜想想别人！”
晓威插嘴说：“前半夜糟蹋自己，后半夜算计别人，这tm一夜还睡不睡了？”高信面对着他，缓缓地吐出三个字：“没，品，位！”转过头来又对我说：“我看我是三等人，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脾气。灿爷，你应该是二等人，有本事，也有脾气！”“唉，谬赞谬赞，我是四等人。没本事，大脾气！”
晓威得意地说：“对，人贵有自知之明！灿哥，你看我是几等人啊？”“你啊，还谈不上。”“额，啥意思？”“杜老大只说了四等，没说第五等啊。”“擦，我是第五等？”“对。什么都有，就是没本事！”“我去，你嫉妒我！”周青笑着说：“看来，只有我是第一等了！”“切！”几双杀死人的白眼，很有默契地一起翻向他。
洛庭说：“我也记得一段杜老大的语录，他说，小心得天下，大意失荆州！你原来就是条鲤鱼，修行了500年跳了龙门，变成了龙。而我呢，原来只是条泥鳅，先修炼了1000年，变成了鲤鱼。然后再修炼500年，才跳了龙门。倘若我们俩一起失败，那你还是一条鲤鱼，而我可就变成泥鳅了。你说我做事情，怎么能不谨慎呢？”
我说：“杜老大义薄云天，三百年来黑帮第一人！人家不仅是帮主，还是红十字会的副会长，为社会做了很多的慈善事业。为抗日也出了不少力，是个有民族气节的人！但让我最欣赏他的是，竟然在情敌梅兰芳最落魄时出手相助。而且为了维护对方的尊严，还暗中相助，太难得了！他虽然没有乔帮主的武功，但有乔帮主的雄风！”“对，杜帮主，好样儿的！”
杨飞说：“他好像还说过，不抽烟不喝酒的男人一般都很自私，所以不值得姑娘们托付终身啊！” 然后我们就说，王宣既不抽烟又不喝酒，所以根本不值得1班的小华托付终身。他听了，竟然笑得花枝招展的。晓威说：“宣爷，刚才如果把你的笑拍下来，传到网上。那一定是震惊全国的，云大旅院艳笑门！”高信大笑：“哈，你说得太经典了！”
晓威说：“经典个毛。你们不要为自己的堕落找借口，请像我一样光明正大地堕落吧！人家杜帮主说的明明是，不抽烟不喝酒的男人，一般都很有自制力。这样的男人，才值得姑娘们托付终身！宣爷才是货真价实的好男人啊，咱们这几个人渣哪个比得上他，小华她就是不识货！”王宣感动地握了握晓威的爪子说：“威爷，你才是我的，红颜知己啊！”
“我去你，大爷的！”晓威笑嘻嘻地甩开他。后主忽然发了飚：“大家不要说话了，都这么大人了，还不知道自觉吗？”然后她又开始说，以后的就业形势多么多么严峻，好像我们一毕业就得失业似的。她那张嘴随便动一动，我们几个就把全世界大学生的压力，都给一肩扛过来了。以前王薇一边让我们看清残酷的现实，一边又给我们描绘美好的未来。
我很喜欢她这一点，人不能老生活在希望中，但更不能老生活在绝望中。宁可妄自尊大，也绝不能妄自菲薄！她总说，你们别老是给我纠结于那几个单词，几个语法点，你们要多走出去看看。读一万卷书，走一万里路，交一万个朋友！证书什么的都是浮云，见识和能力才最重要！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东西需要你了解，你需要你认识。
她还喜欢跟我们分享，关于留学日本的信息和建议。我们听了才知道，只要弄对了方向，原来出国留学还是一件很有前途的事儿！这些话搞得我们男生，都像打了乌鸡血一样。一度想立刻君临日本，跟天皇煮酒论女优！现在，后主却说：“今天就是一个证书时代。现在不好好学习，以后面试时，拿什么证书给人看？”
晓威在下面接话：“寡人偏不要证书，大不了回去种地，耕读传家！”她又气势汹汹地说：“了解一个人要多长时间？就那面试的几分钟！”晓威说：“了解男人要一辈子，了解女人只要一夜！”她又狂躁地说：“用什么方式，才能最好地了解一个人？那就是，考试！”晓威继续接：“了解男人的方式，就跟他借钱；了解女人的方式，就请她吃饭！”
我们听了，纷纷低声给他鼓掌。后主上课时，老是让我们记这记那的。经常说你们怎么不动笔，以后我要检查你们的笔记！我真想告诉她，从小学一年级到现在，朕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课堂笔记！我只是不愿做，我认为没有意义的事情。
后来她果然检查笔记了，我说我没带，于是男生们都说没带。后主愤怒地说，下节课再不带，你们全都不用来了！我想起以前，王薇让我们上课带日语词典。当有男生没带时，她就会打趣说：“下次再不带，一定得给我说个理由。说自己大脑太好就可以，或者说天气不好也可以。甚至说失恋，心情很糟更可以。总之，你得给我一个理由！”
词典我根本就没买，因为我从没有查词典的习惯。所以后来每次当王薇问我，为什么没带时。我就可怜巴巴地说：“せんせい（老师）。我今天又失恋了，心情很不好！”她则会笑着说：“好吧，表示同情。”有一次她却说：“董さん（董先生），人家才失恋了33天，你竟然是每天！来，我教你一句日语：一日千秋の思いのような恋しい！每天都要念，108遍！”
我说：“好，好，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般的怀恋！每次想起王薇，我就会想起台湾，还有这句话。现在我喜欢在课上，一边哼着歌儿，一边看小说。看累的时候，就去骚扰别人。有时揪揪周青的头发，有时戳戳高信的后背。更多的时候，我会一巴掌拍醒睡着的晓威。几乎每次的对话都是：他问，你丫儿的，拍我干嘛？我说，你丫儿的，起床聊天！
他问，你大爷，聊什么？我说，你大爷，没什么。他说，贱人，那我继续睡了。我说，贱人，晚安！他再回一句，不骂了，真的晚安了！然后他再趴下，继续和周公畅谈他的春秋大梦。当他睡醒，又恰好赶上我学习的时候，他也来骚扰我。一边骚扰，一边嘴里还哼哼着：“人之初，性本贱。你学习，我捣蛋！”
自从语嫣离开了我，自从王薇去了台湾，自从普京大帝又当了俄罗斯的总统。我发现这个世界，时刻都在变化着。一瞬间，一弹指，一刹那。教室里变了，宿舍里也不例外。孙黄多了一句口头禅，一下子一下子的，高兴不高兴的。让他去学习，一下子就不高兴了；叫他打游戏，一下子就高兴了。叫他起床，一下子就不高兴了；叫他遛跶，一下子又高兴了。
晓威说的对，人如果老去干高兴的事儿，迟早会高兴死的！周亮交了入党申请书，这学期每周都去上党课。上完课回来动不动就说：“代表组织灭了你，我是流氓我怕谁！”这让我想起了王朔的一本流氓书，《我是流氓我怕谁》。俗话说，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蛮横的，蛮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一个不要脸的人，大概才是世间无敌的。
我偶尔胆小，有时胆大。经常不要命，一直不要脸。其实世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舞台。我就是这样，站在舞台上。没有动作，面无表情。既不想唱歌，也不会跳舞。我只想对着你，向着全世界不要脸地宣布：我一定努力学习，掌握好科学文化知识，将来为伟大的祖国作贡献！我一定不辜负，党和国家对我的期望。做一个社会主义的，优秀接班人！
当然，这些都是假的，只有你是真的。其实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只是和你在一起。如果没有了你，我的生命，就缺失了最重大的意义。这是我最后一次，想要一生的相依！语嫣，在这个华美绚丽的人生舞台上。我不需要掌声，亦不需要鲜花，更不需要尖叫。真的，只需要你，这么一个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