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乱世民国：声声慢

    立春，新年的热闹味道还没散去，一场淅淅沥沥的雨，又带来丝丝寒意。宴老二穿着旧时的夹袄，怀下吊着一根烟袋锅子，坐在船舱里。破旧的瓜皮帽子下，熬了一宿的肿眼泡半眯着，盯着坐在他对面的大儿子——宴星河。

    宴星河刚接收完原主的记忆，回过神来就在这艘船上。与父亲对面而坐，两人沉默不语。

    这是只旧了的乌篷船，在艄公的桨下，一摇一晃，咯吱咯吱的行驶在清水河上。河岸两边是一户户人家，房子挨着房子，瓦片房，茅草屋，亲密的不分彼此。临街挂着的新年的红灯笼，仿佛冲淡了今日的寒冷。

    “爹，我走后，少赌钱，要好好照顾弟。”

    良久，宴星河终于忍不住先行开口。父子两人连年都没过完就匆匆出门，走时弟弟宴星辰还在睡觉，两岁的孩子，若是醒着看见哥哥走了，定然会痛哭纠缠一番。爹不着家，娘天天给别人家做零工，弟弟都是靠着原主这个哥哥，一口一口的米汤抱在怀里喂大的。这次弟弟发热，村里的大夫治了几天不见效果，说是要抱去镇上洋人的医院里给看看，洋人又说要打针，算下来医药费没有两三个银元如何搞得定。家里一贫如洗，刚刚过去的新年，一家人一件新衣都没有添，三十晚上那顿团圆饭，桌上唯一的肉菜还是头一天帮工的人家吃不完赏给娘带回来的。

    恰逢宴大伯回来村里，说镇上叶老爷家开年要招长工，宴星河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也愿意去一试。倘若选中了，弟弟治病的钱也好有个着落。

    这一次去叶家，原主和另外两人都会被选上长工。长工，一年内不得主人命令不能回家，做完一年可以选择续约或者解约。但是日常里若是做的不好了，雇主也随时都有权利撵人。

    宴星河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是守护叶家的三少爷——叶秋俞。一个现在只有八岁的小豆丁。

    他其实有一点理解原主为什么要为三少爷许愿，而不是类似改善他家的境况，将弟弟抚养成人等。在原主的认知里，三少爷独选中了他作为鞍前马后的玩伴，就是他的荣幸。得知他弟弟等钱治病，更是私下借钱给他，弟弟也因此得到救治。更不要说，三少爷对他很是和善，不曾像二少爷一样任意辱骂。三少爷小时颇调皮，斗鸡走狗，不务正业，但是在学习上面一点就通透，叶老爷也最是宠爱这个幺子。后来原主随着三少爷去了北平，三少爷进了大学，结识了很多相同志向的同学，在报纸上发表了很多文章，每天有无数的同学来找他，更有比他年龄还要大的人拉住他的手痛哭流涕。那些人仿佛在一个原主触碰不到的世界里，做着很厉害的事情，他看不懂，更不敢出声，只觉得自己在见证着一场无声的改革。这一切，都在那一天晚上，在三少爷被人枪杀时而终结。

    原主和三少爷在一起的相处时间，甚至比和自己的弟弟还要多。对三少爷的感情，从小时像看着自己的弟弟的宠溺，到后来又是带着钦佩，羡慕，看着偶像一样的崇拜。所以三少爷死在他面前，他才会一直郁郁不平，无比渴望三少爷能活下来。

    “省得了”宴老二不耐烦的说一句。一只手拿起铜烟袋，没有烟丝了，只能干放在嘴里，做出抽烟的惯性动作，砸吧下回回味儿。

    宴星河听到宴老二回应后，不信任也无可奈何，去叶家是一定要去的。

    约莫四十分钟后，终于看到了目的地。岸对面停船的地方，已经有个黑色身影在等着了。那应该就是在叶家当管家的宴老大了。

    透过雾蒙蒙的烟雨，宴星河看到对面是一溜的白墙乌瓦。门口青石板地面干干净净，大门旁两个石狮子，大门顶上正中悬挂着一块厚重的牌匾，隶书“叶府”二字，磅礴大气。

    这就是柳镇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叶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