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仇恨的种子
没有了大哥的援助，今年的冬天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难以度过。
在没有物资的情况下，无法与组织的信念产生共鸣的人是很难留在组织的。
“逃离这个没有活路的组织”的想法，早已蔓延到了大部分人的心里，不过因为还没有人当出头鸟的原因，他们依旧待在组织里，寻找离开的机会。
很快，第一个出头鸟出现了，他们偷食物时被游击队抓个正着，欲要处死时，塔露拉救下了他们，把他们赶出了组织。
伊诺本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处罚时，令他意想不到的报复来了。
……
伊诺怔怔地看着塔露拉背上的身影，那是他熟悉的面孔，那带着轻轻微笑的面容此刻却被暗红的血液溅染。
他呆愣地看向跪在地上塔露拉，还未张口询问，她急切的声音便传到他的耳边：
“你能救救她吗？！伊诺，用你源石技艺……救救她……”
话还没说完，忍了一路的泪水瞬间从塔露拉的眼眶中落下，哽咽代替了话语，为她传达最后的意思。
“怎么会……”
伊诺呢喃着，双手颤抖地想往前伸去，却不知为何又缩了回来，源石的光芒从掌心绽放，忽明忽暗，在他的感知中，象征阿丽娜的光芒是那么的微弱，微弱到离熄灭不远。
他快速地施法，得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中断，他的心太乱了，乱到连完整的施术单元都无法构建。
你怎么还是这么没用啊？！伊诺！！
他用力地拽住自己青筋暴起的右手腕，无声地咒骂自己的无能，可他越这样，手掌散发的光芒就越暗淡。
“别这样，伊诺，静下心来。”
萨沙的适时提醒，才让伊诺凝聚出了一小捧粉末，当它们附着在阿丽娜的伤口时，伊诺这才发现她的右手臂和左腿已经不见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施法就能挽回的伤势，除非是用之前的那招，可……变成那副样子又跟死去的人有何差别。
“……”
他探了下被血液浸染的短袖，牙齿紧咬着，憎恨的话语从牙缝中蹦出：
“谁干的？”
塔露拉没有回应眼前的少年，她只是失神地低着头，脑海里重复着之前与阿丽娜的对话，伊诺的反应她一直都看在眼里，当他不再使用源石技艺而是向她质问凶手是谁的那一刻起，她便不得不接受阿丽娜离开的事实。
塔露拉缓缓站起，伤心地看向搭在自己肩上熟睡的脸蛋，舒缓的眉头，仿佛在做什么美梦似的，用源石技艺去温暖阿丽娜逐渐寒冷的躯体后，她迈向了远处，那是阿丽娜帐篷的方向。
“你说话呀！塔露拉！”
此刻的伊诺竟带上了几分癫狂，微微狰狞的脸上流露出他的愤怒，沙哑狂躁的声音盖过了项圈的声音。
塔露拉依旧没有回答，她要遵守和阿丽娜的约定，把答案埋在心底，去遗忘它。
“我知道的，我全都知道的……”
伊诺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嘴里不停的呢喃着：
“一定是纠察队的人，不会错的。”
他的理性已经被感性盖过，混乱的思绪为他构造了整件事的过程。
“不会错的……”
说完，一行清泪从他的眼角处流下，失去的滋味，很不好受，这几年的相处，他已经将阿丽娜当做了自己的家人，她就像别人的姐姐一样，教他唱歌，教他识字，教他做菜，虽然那些菜很难吃，但他不讨厌那个味道，反而吃得津津有味。
他失神地回忆着过去，关于阿丽娜的记忆似乎有很多，如同相册翻页一样，不停地在脑海里闪烁，但又似乎没有多少回忆，只有几个深刻的片段一直重复着，其他记忆好似随着她的离去而一点点淡化。
至此，在伊诺的心底，一枚名为“仇恨”的种子就此种下，静待他人的培育。
……
在这之后，塔露拉接替了阿丽娜的教育工作，对于阿丽娜的离去，她从未跟人提及，每当有孩童询问，她总是勉强地笑着说：
“她去给你们采果子了，过几天就回来了。”
久而久之，阿丽娜淡出了其他人的回忆，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由于那天伊诺的反应十分激进，所以塔露拉开始重点关照他的心理，将他的工作推去，带他爬山涉水，去侦查接下来的路，教他唱龙门的童谣，帮他树立正确的三观，只要是远离战斗的地方，塔露拉的身边必定会有一个伊诺跟着。
渐渐的，他忘记了仇恨，其中不止有塔露拉的教导，还有她的谎言：
阿丽娜是被饿昏头的裂兽袭击了。
伊诺对此深信不疑。
……
但这种自认为快乐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在组织走出冻原后，塔露拉仿佛变了个人一样，她开始淡出伊诺的视野，一天的去向几乎无人可知。
如果是这样，伊诺倒还能理解，因为走出雪原的过程就已经是凶险万分了，要在这片富饶且陌生的土地存活，他们必须做到万分小心，如果塔露拉是去探索道路，不带他也正常。
但有件事他不能理解，那就是塔露拉为什么会厌恶他的歌声，每当他使用源石技艺时，她的眼神深处总会有一股抗拒和挣扎感，他对那种眼神十分熟悉，因为那是牧群的眼神……
来到这片地区后，伊诺几乎每隔几天就能看到一批新面孔，这里的人口基数太大了，随之，感染者的数量也很多，听萨沙讲，单单是他们附近的大矿场就有两位数之多，不过奇怪的是，矿场的士兵却很少，他们大多没有战斗意愿，只是简单的组织波防线后，就撤走了，丝毫没有雪原士兵的顽强。
那些新来的感染者，几乎个个都带着仇恨，言语里，尽是对普通人的恨意：
“要不是他们的举报，我也不会被抓到这里来。”
之类的话语层出不穷，由于之前塔露拉以“本地感染者众多，容易引起军队注意”为由，将队伍分割成了许多块，其中，雪原的感染者全部聚拢在一块，只有在分配物资时，伊诺才能遇见其他地方的感染者，所以伊诺对他们的状况基本一无所知。
随着人数的增多，物资方面的缺口也越来越大，许多人还穿着当初矿场的衣物，破旧不堪，而这里的村镇因为有乡绅的存在，大多都敌视感染者，导致他们获得资源的主要途径直接断了。
在如此情况下，塔露拉不知是察觉到了什么，竟然让伊诺负责处理最难的布料问题，没辙，他只能再次寻求大哥的帮助，获得了一大批的布料，为所有人都做了身保暖的衣物。
……
1096年春季的一天。
萨沙端坐在一个树墩上，向一旁忙着算账的伊诺问道：
“伊诺，你不觉得现在的塔露拉有些奇怪吗？”
“奇怪？哪方面？”
伊诺嘟囔了一句，便继续埋头计算着这次行动又损耗了多少资源。
“她的决策……”
萨沙顿了一下：
“你不觉得，她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想起了今天在其他营地里无意中看到的场景：
塔露拉在组织一场演讲，但跟以往不同的是，她的演讲好像是为了煽动听众的愤怒而准备的，那一双双狂热且愤恨的眼神，那一声声激昂的呐喊，让他不由得感到一阵荒诞。
“变了一个人？”
伊诺闻言，顿时感到有些疑惑，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打算听一下萨沙的看法。
“是的，她的目的变了，你说说，我们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食物？”
萨沙点头：
“既然我们这么缺食物，为何在初春种植时，我们种植的人手却还是很紧缺，明明新加入的感染者只多不少，塔露拉却不愿意派点人手给我们，反而全拉去训练？明明有很多人不适合战斗，他们只会给战场添乱。”
“那会不会是个误会？自从到了这里后，我们遭遇的敌人越来越多，战斗也越来越频繁，塔露拉可能是为了保护他们，才让他们全部训练的。”
“伊诺，你没见过他们战斗的场景你不知道，纠察队的进攻有古怪，面对溃逃的感染者，居然没有进行追击，就那样放任他们离开，而且组织的进攻也是断断续续的，我感觉这些进攻完全是为了训练他们而做的。”
萨沙说出了自己之前看到的景象以及猜测。
伊诺不确定地说道：
“会不会是因为这里的纠察队对我们不熟悉才这样的？”
萨沙无奈地看了眼伊诺，郑重地说道：
“伊诺，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别太过信任塔露拉，她已经不是我们熟悉的塔露拉了。”
“你在说什么啊？萨沙，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我怎么就听不懂你说的话了？”
“……”
萨沙还是低估了塔露拉在伊诺心里的分量，无论他怎么解释，伊诺依旧是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毕竟没人会轻易相信，自己最熟悉的人会变成一副陌生的模样，就算自己看出了一点端倪，也会视而不见。
“随你吧。”
萨沙放弃了劝说，因为这本就不是他的长项。
……
后来的发展，正如萨沙所预料的那般，塔露拉只用了三言两语和一次外出，就激起了伊诺对纠察队的仇恨，让他开始锻炼起自己的指挥能力。
在仇恨的驱动下，伊诺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能把塔露拉教他的军事知识运用自如。
萨沙也曾试着去阻止塔露拉，但当他面对那足以将他二人吞噬的火焰时，他才意识到，他和伊诺已经无路可退了……
很快，在塔露拉制定的一系列计划下，他们轻而易举地攻下了切尔诺伯格，就在伊诺天真地庆祝感染者拥有第一个移动城市，可以远离乌萨斯时，属于仇恨者的屠虐开始了。
在一桩桩血与泪的冲击下，他看清了事件的真相，在无尽的混乱中，他收拢了所有还能找到的学生，将他们关押在一所学校里，让他们远离鲜血的浸染。
他本以为这样，就能护住这些跟他年龄差不多的学生，但他低估了人心，即使是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那些有势力有武力的学生总是会霸占着大部分粮食，对于人数和力量没有他们多的学生而言，这无异于是一种折磨。
于是，反抗开始了，在伊诺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人一把火点燃了学校的存粮点，将粮食全给烧了，听着下属的汇报，他感到一阵无语，因为那些粮食是他小队剩下的存货了，他可做不到让手下的人去饿肚子给那帮混蛋凑食物。
由于城里的屠虐也接近尾声了，他索性不管了，让手下看守松一点，他们能逃就逃吧，只要不接近处于战斗中心的核心城就行了。
再后来，就是伊诺想方设法怎么脱离塔露拉的故事了。
……
听了事情的经过后，黎明叹了一口气，阿米娅曾告诉过他关于黑蛇的事情，这些不知道活了多少岁的家伙，一个比一个会忽悠。
昨晚老板还说过他在莱塔尼亚有个伯爵爵位等着他去继承，说得他都心动了，要不是细心地多问了一句是多久之前的，他可能就真去莱塔尼亚，成别人的笑话了，搞不好还会被老板写进歌里，一直传唱。
伊诺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找回本心就已经很不错了，他不能太过苛求。
看着前方的人影，黎明停下了车，对着身后的伊诺说道：
“前面就是你的队伍了，想要什么就说吧，等下我给你准备。”
“哈哈，谢谢你啦，大哥。”
伊诺也不客气，接过笔记就开始在上面写清单。
在等待之余，黎明打算下车走两步，刚跳下去，人还没有站稳，左小臂就不自觉地往脖子处一拦。
滋啦的一声。
一把匕首从空气中瞬间出现，黎明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何人，匕首就被其主人快速抽出，马上调转匕尖，直击他的腰侧。
在战甲的带动下，左臂快速下扫，无视锋利的刀刃，将其握在手中，然后猛地一抬臂，连带着握刀人的手臂向头顶举起。
弑君者原本只是想威胁一下来人，套点情报，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慌乱，直接抓在了刀刃上，而且还用力往上抬？锋利的刀刃可是能把手指都削断的。
在她稍稍愣神的一瞬，手臂被刀把带起，紧接着，一只手掌抓住了她的右手腕，她刚想挣脱，一股力量又把她的右手往下拉，身体莫名地往下坠。
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被擒拿了，右手被固定在背后动弹不得，拿着的匕首已经掉落在地上。
感受着面前温凉的沙子，无名的怒火在心中呐喊：
你是什么怪物？！
萨沙震惊地从一旁走来，他刚才是和弑君者一起来的，刚解除源石技艺，准备和大哥相认时，弑君者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上了。
刚想阻拦，她就已经到地上了。
而懵逼的黎明发现了一旁的萨沙，向其问道：
“萨沙，这是怎么回事？”
萨沙尴尬地回了句：
“这都是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