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责金台问斩
暗卫的编号正好是十,苏琴改了“十号”这个代号,从此变成了楚十。
楚十会房间收拾床铺的时候,一直照顾他的九个哥哥们都搂着他的肩哭成了一团。
“我们的小十可以跟着小少爷过好日子了!”
“小十,俸禄涨了之后你也要请我们喝酒啊。”
“还记得我们一起感叹小少爷的刺杀术,去了一定要向小少爷请教两招。”
楚十跟着哭,说:“哥哥们放心,我一定每天从隔壁院子来找你们。”
“……”
场面寂静了片刻,老三诧异道:“啥?你就住隔壁?”
楚十老实地点点头:“是啊,小少爷毕竟是女孩子嘛,我也不能直接住院子里。”
其实苏琴认为替身是不能经常出现别人面前,不然会容易露馅,所以让楚十跟着侍卫们住在一起。
不说楚十后面被哥哥们提着包裹扔出去的事情,苏琴呆在院子里等来了乾安司的好消息。
“上缴赃物还要用钱赎人?”苏琴问道。
楚旻点头,说:“陛下不打算深究下去,不然朝廷上有一半的人都保不住脑袋。这个结果算很好了,像魏超将军他们一家就是满门抄斩,跟着他的几个小家族也没有逃过。”
“陛下早就看不惯这个两朝元老了,这次下手不过是找了一个借口。”苏琴感叹道。
楚旻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说:“魏超将军的确如此,其他人可不一定。陛下这次也是借此事拔除了不少势力,有几个贪污大官都拉下马了,国库应该会填充不少。还有,庄子闲过明天会问斩了。”
“问斩?”苏琴猛地从床铺上弹起来,“娴妃和上清侯有表示什么?”
“娴妃不想给六皇子留下把柄,此事早就不过问了。上清侯……害,早朝上上清侯亲自上书批判了一顿,估计也是气到了。”楚旻解释道。
当年上清侯的小女儿下嫁到江南,路途如此遥远,让皇城里的人都明白了这个小女儿在上清侯心中的地位。
庄子闲为妻子思乡之情,五年前考上了状元,举家搬到了皇城,也算是一个佳话。
可不足五年,庄家的繁荣之景就这般幻化成泡影。
苏琴:“那庄飞云呢?”
楚旻一听愣了一下,随即回想了一下,说:“说来奇怪,六皇子私下向皇帝求了情,本来皇帝是不同意放过庄飞云的,毕竟他身上还有刺杀太子的嫌疑。但是后来听说傅彦面见了皇帝,谈了一个时辰后就决定让乾安司监视庄飞云。”
“这算是放了庄飞云?”
“只能算是饶了一命,但一生只能囚住在乾安司了。”
苏琴感慨庄飞云的存在还真是不简单,六皇子和傅彦两个人轮流去给他求情,皇帝居然还真的决定放过他。
收钱的都满门抄斩了,庄飞云居然没事。
不知道,庄飞云要是听到这个消息会想什么?还会像那天晚上一样淡然面对吗?
“爹,问斩是什么时辰。”
楚旻下意识回道:“明日正午。”又看到苏琴的表情立刻意识到不对,“你要干什么,别乱来啊,你好不容易逃脱乾安司的怀疑!”
苏琴说:“我明天正午去见庄飞云,那个时候乾安司大多数人估计都不在。”
楚旻脸色一脸,厉声道:“不准去!这简直是胡闹,上次受伤不长记性是吗?!”
“可是……”苏琴解释道,“‘楚琹’得了水痘呆在家里,这时我要是出现在乾安司,一点得病的情况都没有,岂不是更容易摆脱怀疑?”
听此一言,楚旻倒是认真思考了起来。
的确,如果女刺客再现,表现出和楚琹完全不同的情况,洗去怀疑的方法的确可行。
但是楚旻还是担心苏琴。
那里毕竟不是谁家后院,而是高手无数聚集的乾安司。
“爹!你看,明天傅彦是不是也不在乾安司?”苏琴抱住楚旻的手臂,撒着娇。
楚旻愁眉苦脸地盯着苏琴:“是又如何?”
苏琴笑着道:“连皇帝陛下都称赞的高手,几次见面也就偷袭了我一次得手了。明天主要守卫都不在,我就进去和庄飞云谈几句话……”
楚旻顽固地摇着头,呵斥道:“不行!老夫人们都回来了,不许再趟这个浑水,听明白了吗?”
“爹!”
“叫你娘都没用!还想大白天潜入乾安司,你当所有人都瞎吗?”说完,楚旻甩了甩袖子,离开了院子。
不过一会儿,几大暗卫都刷刷地落在房顶。
苏琴嘟着嘴,气愤地坐到床沿上,一听到房顶的脚步声就知道自己被监视了。
不过,他们的潜伏术还是和她学的呢,爹爹真以为他们能看住她?
苏琴钻到床上,拿出无名册,开始捣鼓了起来。
过来片刻,她大声道:“芳芷,叫楚十过来!”
门外的丫鬟芳芷听到了,立刻跑了出去。
屋顶上的暗卫们面面相觑:难道小少爷又要偷跑?但是楚十他们可熟悉了,自己的兄弟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次日,楚十面无表情地坐在房间里,小少爷已经换上了芳芷的服装,而真正的芳芷倒在地上,地上还散落一地的针线。
苏琴对楚十命令道:“我假扮芳芷出去买布料,你就假装我还在选衣服式样。放心,我最多两个时刻就回来。”
楚十:我觉得此事不妥……
虽然楚十摆出生无可恋的表情,但是心早飞到乾安司的小少爷是感受不到他心中的无奈的。
暗卫们趴在屋顶,看到芳芷走了出来,他们警惕地盯了一会儿。
“不是小少爷,这身高的确是芳芷姑娘。”
“那就行,我们继续盯着房间。”
苏琴脚步一顿,接着又快步走了出去。
出了丞相府,她走到巷子里扔掉鞋子里的增高。
好气啊,虽然跑出来了,但是一点都不高兴!
过了一会儿,苏琴就穿着乾安司制服从巷子里走了出来。之前逃跑时带走的制服还没有销毁,这次倒是方便了自己。
乾安司,地牢中。
火把熊熊燃烧着,却驱散不了地牢中的寒冷。
庄飞云点燃柴火,手贴着茶壶才能感受到一丝温暖。
“正午时,此次事件的所有人都要问斩了,包括你的父母。”牢笼之外,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湖南的角落。
庄飞云没有转头,他已经听出来者是何人了。
他说:“是啊,庄家败了。失败者用鲜血洗涤金台,这便是大岳的道理。”
苏琴问道:“你不后悔没有行动吗?”
庄飞云拿出茶杯,倒了两杯,一如既往地将其中一杯放在牢笼外。
庄飞云说:“该做的都做了,失败了就是失败了。六皇子曾说我和他联手必然能成事,但最终还是我们先输了这一步。”
“我不太明白。”
庄飞云转头看向苏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苏琴张了张嘴,道:“你们庄家既然是六皇子的手下,为何要做贿赂之事?只要六皇子不倒台,你们庄家也可安然无恙。皇室你们有六皇子,官吏中更是有上清侯,更别说一直得宠的娴妃……”
庄飞云轻笑出声:“因为庄家在进入皇城时,放下此棋就是为了这一刻。请君入瓮,这个计划其实成功了一半,可惜依旧搬不动那个‘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人。”
他一边说,一边将点好的茶倾倒而出。茶杯中的滤网不知何时破了一个洞,一片茶叶掉入杯中,在水中打了一个旋。
庄飞云低头看着水面上自己苍白的脸色,微微垂下眼帘。
苏琴问道:“此人可是太子?”
庄飞云饮下这带茶叶的茶水,说:“你觉得是就是吧。”
苏琴蹙起眉头,对他模棱两可的回答感到不悦。但在朝廷之上,有什么人是六皇子的敌人又符合“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形容呢?
唯有太子。
苏琴拱了拱手,说:“庄先生,此次打扰,深表歉意。此生不可离乾安司,但想必傅大人会关照于你。告辞了。”
苏琴低估了庄飞云。
成大事,不懊恼结果,坦然接受。
败了,死了,不过是自己招来的罪祸,从不动摇自己的内心。
就和十年前葬于火海之中的女子一样——滔天熊火,终烧不了一腔热血的忠诚。
如果她也有这种的骨气该有好,也许今日的苏琴就不是这般不成事了。
苏琴转身离开,身影消失于黑暗中,无踪无迹。
庄飞云看着她的背影,感叹道:“纤花影术,果然名不虚传。傅彦,这把刀你可要握住了。”
责金台,正午。
百余人穿着囚服,低头跪在地上,屠夫站在他们左右。
阳光之下的斩问刀散发着丝丝寒意,煞气凛然。
此时台上并不安宁。当最后一个男犯人和一个女犯人被推出来后,那些曾经高官俸禄的人,一个个狰狞着脸,咒骂着。
“庄子闲!你害我全家!我诅咒你!”
“庄家全部下地狱去吧!”
近百人嚎啕大哭的场面吓坏了围观的百姓,一个个指指点点。
“当年风光无限的状元郎,却如此心术不正。”
“娴妃的妹妹也要问斩,陛下当真是个明君啊。”
傅彦站在高台上,他看了看围观的百姓,又抬头看向了皇城的方向。
“大人,正午已到。”周越看准了时间,立刻汇报。
傅彦对监斩官点了点头。
监斩官立刻下令:“行刑!”
“啊——”
“饶了我!我是无辜的!”
“陛下!我全家对您忠心耿耿啊——”
刽子手举起手中的大刀……
庄子闲猛地站起来,他对天吼道:“大人!我庄家辜负了您的期望!辜负了江南所有百姓的期望!但此结局从不悔!此事败!却不会事事败!”
场面一时失控,百姓尖叫地看到庄子闲走到了责金台边缘。
刽子手冲上前压住庄子闲。
庄子闲如同疯魔了,被压在地上还不停念叨着:“大人,飞云也不悔的……”
庄飞云的母亲此时早已泪流满满,刽子手一刀下去,庄子闲温热的鲜血洒在她精致的面容上。
她没有去看庄子闲,而是抬头看向高台,和灰色的眸子对视而望。
“傅大人,谢谢……”
话还没说完,凉意传来,视线猛地一黑。
六月初,江南庄家一案,贿赂官员过百,贪污金钱超过十万两黄金。
责金台一斩,血染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