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他等在门外，等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老妈哼着小曲儿拎上点保健品回去以后，李晓东才悄悄出来。
这座小区不算特别高档，几个保安就是老头，压根不会拦人。见老妈走了，他直接大摇大摆进去，熟门熟路找到了自己房门口。
他还没敲门，房间门已经自动打开了。
顶着自己身体的那个人站在门口，似乎毫不奇怪地说：“进来吧。”
这下反而换成李晓东不敢进去了，他犹豫了一会儿，手机按下110报警号码后，才跟在他身后进门。
为了等会方便跑，他没关门，那家伙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没说什么，直接坐在沙发上给他倒了杯水，毫不客气地往他面前一放：“喝吧。”
“水就不喝了，你知道我是谁吗？”见对方似乎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李晓东放下心，立刻抖起来了。
“你是谁？”对面男人问道。
“你还好意思问我是谁？我告诉你，我才是李晓东。”李晓东仔仔细细打量他，试图从这个男人脸上找到一点破绽。
他最了解自己了，这人肯定不是他。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这个人就和一个普通人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诧异地笑了起来，笑了几声后，男人才说：“你是不是刚从精神病院出来？这里……”他指指脑袋，“有点问题。”
“你他妈才有问题，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是怎么到我身体里的，我劝你最好赶紧回去，否则我对你不客气！”李晓东面对着自己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生怪异感，不得不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恐惧，色厉内荏道。
对面的男人反而不急了，笑着看向李晓东，后者只觉得对方眼神里满是嘲讽，就好像真的在看一个疯子一样。
“我看过了新闻，你是因为家暴跑出来的对吧？本来看你一个弱女子不容易，不想和你计较，你要是再缠着我，我就报警了。”
“你看警察是会相信你那一套，还是会把你送到精神病院？”男人的笑容逐渐扩大，“又或者，把你送回家里？”
“你敢？！”一听到这个词李晓东就忍不住跳脚，脸色顿时难看无比。
那对恶心的老东西，还有原主方招娣的那个也叫李晓东的男朋友……要是给他一把刀他现在能真捅了他们。
“你试试啊。”男人摊手，“我倒想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我看你可怜还能给你点钱，你最好拿了走远点，你要是再闹，我就通知你家里人过来。”说到这里，他脸色很阴沉，“你是不是想体会一下被带回去嫁人的感觉？”
最后一句话戳到了李晓东的神经，他一想到那个可能性就头皮发麻，他只想体会上女人没想体会变成女人被上，见对方真的要拨号码了，脑子一懵，急忙扑过去按住对方的手：“你不能叫他们过来！”
孰料男人直接推开了他，这具身体没什么力气，一推就倒，摔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男人打量着李晓东，似乎还在考虑中，手指放在手机上没有拿下来，放在李晓东眼里就是对方想打电话的征兆。
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得不服软：“算我求你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男人对此嗤之以鼻。
最终结果以李晓东灰头土脸离开小区而告终。他失魂落魄地离开，自然没发现，对方站在窗户后看着他走远，目光复杂且愤恨。
不知道第几次被打时，方招娣心里是痛恨的。
她恨不得自己男朋友——尽管她根本不愿意承认这个恶心的男人是她男朋友，但目前为止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她恨不得李晓东去死！
如果可以，要是能顺便给她父母一个教训就更好了。
凭什么？不过三十万而已，她也会努力赚，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到，为什么就要为了几十万把她卖给这么一个人渣？
就在她恨不得李晓东去死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个声音，那道声音问她，想不想让李晓东切身体会她的经历？
她毫不犹豫点头了，本以为遭报应的会是她男朋友李晓东。结果一觉醒来，她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身上，这个男人和她男朋友一样，也叫李晓东。
这是……弄错人了？
最初她还有些愧疚，变成男人的确挺别扭。然而当她收拾完屋子里满满的各种性感女郎、萝莉海报还有成堆的成人杂志，又看了眼手机里的发言记录后，方招娣突然觉得，不能便宜了这个男人。仅有的几分愧疚被她收好，宁愿喂狗也不必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既然你觉得三十万可以买一个人，既然你觉得女人的地位特别高，既然你觉得女人被打无所谓……那么，你自己去体会吧。
方招娣心中不无恶意地想。
然而当她注视着自己的身影走出小区门口时，还是忍不住心情复杂。
从今以后，她变成了男人，他变成了女人。
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李晓东走出小区门口后，竟有种天大地大不知去何处的悲凉。
他现在身上没有证件，只有一张临时身份证，全身上下就一个手机和两件衣服，手机里所有的账户加在一起总共不过两千多块钱。
怎么办……
家是不能回了，两个家暂时都回不去。
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就不信了，一大男人活不下去？
先，先凑合活着吧？
李晓东再怎么不愿意劳动，好歹是个成年人，懂得了那么一点就算啃老也要找能啃的啃，比如他原本的父母。像方招娣的父母，那就是吸血鬼，绝对靠不住，他只能自力更生了。
首先……找个住的地方？
李晓东对这片儿熟，他就没打算离开这座城市，想着只要找到合适的时机，比如像电视剧里放的车祸什么的，说不定他就能回去了。为此，他走了很久，找到了一处距离原住处相当近的地方。
为了符合现在他的财力，李晓东好不容易才找到价格低廉的小单间。房东信誓旦旦保证屋子虽小但环境温馨整洁，他一过去看就蒙了。
真整洁啊……
为防止他一个人入住孤单，除了常有爬虫类动物相伴外，还留下了不少上一届房主的气息，如满地烟头和发黄发黑男人味十足的床罩被套。单间太过限制个人，为此，六户人家共用一个走廊卫生间，更能显得邻里亲密。
但他没办法。
只有这么几千块钱了，租房子还要租一押一，好说歹说免了定金后，李晓东回到暂时属于他的房间，低头一看自己的衣领不小心掉了个扣，突然回过神来。
淦！怪不得刚刚那个房东一个劲看！六七十岁的人了要脸吗？！
房间太脏了，以他不讲究的性子都忍不下去，他骂骂咧咧地收拾完以后，累得瘫倒在床上。
接下来该想想，将来怎么办？
李晓东勉强动了动脑子，三分钟后，彻底放弃。
怎么想都是前途无亮，他打算干脆上网求助好了。
下载熟悉的app，点开熟悉的论坛，登录账户密码，正要发帖的那一刹那，李晓东突然顿住了。
他自己经常去的网站是怎样嘲讽女人的，他心里清楚地很，因为他也是其中一员。
要不就……还是试试？
男人多少聪明一点。更能集思广益。
他新注册了一个账号，发布求助。
“我是一个因为被未婚夫经常打所以不得不离开家的女性，现在我一个人在外地，没有证件身上没有钱，该有的证书也没有，请问我可以先做什么样的工作？”
第一句话令他牙酸，但同样身为男人，他最知道男人心里想什么，先给自己塑造一个可怜女人的身份，这样其他人就暂时不好发难。
果然，洗把脸回来就有了不少回帖，只不过……事态走向和他设想的不太一样。
“没钱了可以去卖啊，幕刃嘛，两腿一张的事儿，又能爽又能拿钱，不过在这之前先发自拍让我看看够不够正点。”
有了第一条，后面的评论越来越不正经，倒没多少人喷他，但大多数评论概括一下无非就那几个意思：努力工作然后找个男人结婚、相夫教子。账号私信里更是收到了好几张生殖器图片，问他大不大想不想要。
还有不少是相熟的账号，一起传过片一起口花花，一起说过三年血赚死刑不亏的好兄弟。
乍一看到好兄弟的好兄弟，李晓东忍了很久才没有把手机丢出去。
这种图以前他也发过，那时他还觉得洋洋得意，被对面妹子骂了也只觉得她们不识抬举。现在作为收到的一方，他总算明白过来这种行为到底有多恶心，起码他现在就恨不得把这几个人的好兄弟给剁了！
不是喜欢发鸡儿吗？你发啊！
李晓东憋着气，一个个保存那几张辣眼睛照片和对话截图，然后挨个点进账号，找到他所有的互关好友，图片打包挨个发送过去。
你发啊！你有胆再发啊！
做完这一切，他舒坦了，也没管突然暴涨的私信数量，他飞速删除了自己的帖子，注销掉账号，然后直接把app卸了。
以前在一起混还不觉得，现在只感觉这帮人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