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李晓东心中的悲愤白朝露并不能感知到, 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收拾完东西后，催促李晓东去洗澡, 自己坐在床上看客户资料。
进入浴室后，李晓东不知怎么又想起了那个老头房东，想起了自己以前混的那些兄弟圈子，想起他们在群里发的各种偷拍照片……
他丝毫不怀疑房间内可能有摄像头存在，因为他自己以前就这么干过。犹豫了一会儿, 想到白朝露的话，李晓东很别扭地戴上口罩, 再脱了衣服开花洒。
就算拍了……也认不出谁是谁。
因为抱着这个想法, 李晓东洗澡都不安生，飞也似地解决以后, 穿上睡衣出来, 就看见白朝露弯腰摆弄什么。
“你在干嘛？”
“套被子啊。”白朝露一抖被褥，“在外面睡不放心，谁知道被子上睡过什么人, 还是带自己的。”
说罢，被褥也整理好了, 白朝露从行李箱里取出另一套，抛到对面床上, “你也套一下吧, 我先去洗澡了。”
李晓东拿着那床被套：“……”
他根本就不会！
但白朝露已经走进浴室了，李晓东想叫住对方也来不及，摆弄了两下，差点把自己给套进被子里。一直折腾了很久，还是没弄好, 他不由得气急。
烦死了，什么破玩意儿，他又不是女的怎么可能会做？
干什么都麻烦！
听着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李晓东烦得不行，被单被套团吧团吧扔对方床上，一想着不能得罪对方，又不得不收回来，好歹叠好。
“招娣！”浴室里传来白朝露的声音，“我点了个外卖，用你手机号点的，等下记得拿。”
一说到吃李晓东就没那么抵触，应了一声，干脆盘腿床上打游戏。
一个电话打进来，游戏一卡，角色直接死了。
“他x的！”
打游戏最怕遇到这种事情，李晓东直接爆粗口，骂完才想起来还有个人在浴室洗澡，给她听见了不太好，立刻闭嘴，清清嗓子接电话。
是外卖到了。
他一翻身就打算下床去
前台拿，开门前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又浮现出自己之前被骚扰的情形。
低头看看，是睡衣，回去又套上了一件大外套，裹着出门进电梯。
正玩着手机时，电梯停下，进来俩男人。
李晓东抬头瞄一眼，他也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往边上退了点，让那两个男人站中间，外套也裹紧了一点，生怕被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李晓东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怕，要是白朝露在场，她必然能分辨出原因。全因为那两个男人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身上看，况且他并不是转头盯着，而是光明正大通过电梯门镜子用双眼扫描。
李晓东手背上青筋都出来了，他憋着没发火，怕被打。电梯刚到一楼，门打开，他立刻跨步出去。
身后传来九曲回肠的口哨声，可把他恶心坏了。这回拎外卖上楼时他小心了很多，等没人了再进去，中途依旧有个中年男人进电梯，他下意识往边上挤了挤，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对方。
好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个中年男人到了楼层就出去，李晓东回房间后，白朝露正好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被毛巾裹着，正在往脸上擦不知道什么东西。
“啊呀，你回来啦。我们的外卖到啦。”白朝露用很可爱的声音撒娇，说完自己笑倒在床上，朝李晓东勾勾手，“快！赶紧拆，我饿死了！”
李晓东放好了碗筷，脱了外套坐在桌边。白朝露本来也要动筷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床边包里掏出一个像三角楼梯似的小玩意儿，噔噔噔跑到门边，放在地上，然后不断调试着。
“你这又干嘛？”李晓东趁机多捞走几只虾放自己碗里，好奇地问。
白朝露为了保持身材，不怎么吃肉，连带着他也吃不了多少，每次吃饭他都得多点几份，要么就是趁其不备多夹点儿吃。
白朝露低头摆弄好，拉门试了试，满意回身：“这是我买的出差必备爆款，安在门后面，这门从外面就没法打开了。现在变态那么多，动不动就有晚上偷偷开门的，之前还听说一间房订给两个客户，谁知道这家酒店有
没有？”
李晓东嗯嗯两声表示听见了，另一边吃得欢快。
白朝露重新在他对面坐下，筷子夹了根青菜吃起来。她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问：“你真不打算结婚生孩子啊？”
李晓东没想到对方能在吃饭的时候突然问出这种令人反胃的话题，手一顿，忍了忍还是没有骂人，一脸不屑地说：“当然，我肯定不可能结婚的。”
搞百合还差不多，真让他找个男人？
呕。
“那有点可惜啊……”白朝露喃喃自语。
她还是很希望自己哥哥能够娶对方的，除了两人现在多少有点交情外，方招娣的出身也是一个问题。虽然她学历高，但是她的家庭情况……白珩和她结婚，并不会获得太多助力，这时她再生一个姓白的孩子，两人的竞争力就可以持平了。
内里算计自然不能和他说，因此李晓东也只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
还是非常刺耳的那种似曾相识。
他下意识地皱眉，白朝露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笑笑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
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帮白珩助攻了，既不希望他找更好的，又觉得他可以再找个更好的。索然无味吃过一顿饭，白朝露早早睡觉，李晓东熬夜打了近一通宵的游戏，早上起来果然有些晕乎乎。
“哎呀，你怎么老折腾自己，睡眠不好对皮肤伤害很大的。”白朝露早上把李晓东叫醒了，中午需要退房，看见他脸上的黑眼圈，白朝露忍不住说道。
李晓东摆摆手不当回事，蹭了点对方的什么东西擦个脸完事儿。白朝露看着都觉得糟蹋，把对方拉过来，认认真真按流程给他做了一遍护肤。
她一边给对方化妆一边好奇道：“你是不是一直吃零食熬夜不锻炼？我怎么感觉你皮肤有点……”她指指脸上的些许瑕疵，“生活习惯不健康的话，在脸上也会体现出来的。”
“管他呢，我又不靠脸。”李晓东实在很不愿意进行这个话题，这让他很容易想到自己非常鄙夷的什么也不会全靠一张脸的花瓶女。
白朝露忍着没
说罢了。
这些天相处下来，对方的能力她看在眼里，做个小职工还行，真要有什么大事根本担不起，要不是因为她有这张脸，在公司里未必能获得这么多照顾。
更不用说，那一位……
白朝露心里犹豫起来。
“如果，我说如果，生孩子能给你很多很多钱呢？你会生吗？”她试探地问。
方招娣有多缺钱，她看在眼里，令她比较满意的是，尽管穷，对方也是有志气的穷，不会仗着外表收公司男同事的礼物，几个领导提出的某方面要求也没有同意。
“很多钱？”李晓东不置可否，他是个大男人，这辈子都不可能生孩子的，因此口吻也是格外冷淡，“能有多少？国家还给补贴的吗？”
“不是国家补贴，假如有人愿意花一百万呢？”
“卧槽一百万？”李晓东蹭一下坐直了身体，“你这到底什么意思啊？”
一百万，足够他买套房子了，付了首付剩下的慢慢还。这谁啊就为了生个孩子？
李晓东差点就想直接答应下来，还是灵魂性别的执拗作祟，令他勉强维持住清高的底子。
白朝露这时又吞了话回去：“算了，就是开个玩笑。要是有人给一百万让我生，我是不乐意的。”
李晓东可不太信这时开玩笑，他满脑子都是钱，一会儿一百万，一会儿是挺着大肚子的自己。
中午，他俩退了房离开。白朝露带他去另一个公司跑了一趟，很顺利地把事情谈下来，晚上本来那家公司老总说要请吃饭，被白朝露以需要当晚回去为由拒绝了。
“走吧姐们儿，泡温泉去！”声称当晚飞回公司的白朝露带着李晓东打车往另一个方向赶。
“干嘛哇，别人请客都不去吃。”李晓东不解。
他没察觉到对方公司老总的险恶用心，对方表现得很有礼貌，他便没往那方面想。
白朝露说：“得了吧，你没看他的那眼神，真要吃饭指不定闹出点别的事儿。再说了，和一帮大老爷们儿吃饭怪恶心的，乌烟瘴气，还不如我们自己去玩。”
这座城市的温泉非常有
名，白朝露提前预定了一家温泉客栈，赶过去后，已经近黄昏。
他们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正要上楼时，一个惊喜的女声叫住了他：“方招娣？”
李晓东回头一看，是火车上认识的那个女孩子，叫王……王什么来着？
王静初惊喜地走过去打量她：“招娣，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认错了。”
李晓东：“啊哈哈没认错。那什么，你也是来泡温泉的吗？”
王静初：“对呀，我男朋友带我一起来散散心。”她的眼睛还有点红，估摸着刚流过眼泪，但她并没有提自己的处境，而是关心起对方来，“你最近过得怎么样？还好吗？”
见她遇见了朋友，她男朋友跟在楼梯后面远远坠着。白朝露跟在李晓东身后，和王静初打声招呼后，回房间先泡着。李晓东也想赶紧回去泡，敷衍说：“还行吧，你呢？”
王静初一听这话，眼泪又往下掉了，她低头嗫嚅道：“我和家里闹矛盾了，唉……所以说出来散心。”
李晓东一点都没耐心听别人的破事儿，好在王静初也不是非要见一个人就拉着倾诉，她说了一句之后，自觉不妥，截住话题聊起了别的事情，聊了三五分钟后，两人挥手道别。
一转身，李晓东的脸就垮了下来。
真是麻烦，耽误时间。
回到自己房间后，白朝露还在里面等待，见他回来了，问：“刚刚那个是你朋友吗？”
“差不多吧，火车上认识的。刚刚跟我说什么家里人对她不好。”李晓东趁机吐槽两句。
和他说有什么用？要么改变自身，要么改变家人，很多女人都是这样，遇到事情就只会抱怨，不会思考，一点抗压能力都没有。
再说了，家里的钱不给儿子买房，难道给女儿吗？真是搞笑。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李晓东忽然绝望地发现，自己现在……也是个女人。
听他说了这事儿，白朝露格外气愤，愤愤不平拍了一阵水花后，又无力地放下手。
“真他妈恶心！”她脱口而出好女孩绝对不会说的脏话，也不知
在骂谁。
李晓东问出口：“你怎么了？骂谁啊？”
“没谁，就这种现象。”白朝露愤愤不已，“男人底下多块肉是能上天怎么？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啊？传男不传女？都什么时代了还搞这套，你说恶不恶心？”
这话放在李晓东耳朵里刺耳得不行，但他不敢反驳，怕得罪对方，只能心里嘀咕，面上连连点头。
那不废话吗？现在很多女人被女拳洗脑，不要责任只要权利，还想着要特权。只可惜，这么漂亮的妹子也被洗脑了，戾气这么重，不肯结婚生孩子。
要是女人都像她这样，整个民族都断根了。
见方招娣也同意，白朝露心情好了不少，她迟疑了很久，还是忍不住说：“其实，我刚才问你的问题……”
她很想说出来，又似乎顾虑着什么，没有说出口。
“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如果啊，如果是你，你不想生孩子但是想要个孩子，你怎么办？”白朝露有点茫然。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以前一直是抱着去精子库挑选后自己生孩子的念头，这个孩子就和她姓，无论是男是女，都是她在家中争夺的有力保障。
她有信心，也有能力，给孩子最好的生活。但……自从他找上门后，白朝露才恍惚间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她真的需要自己来生吗？无论通过任何资料都能发现，生孩子给女人身体带来的损伤几乎是不可逆的。她妈妈骗她说什么生了孩子治疗痛经或者其他小妇科病之类，都是假的。
怀孕根本不可能治病，只会伤身！而且一旦她怀了孩子，意味着要浪费近半年的时间。
李晓东差点就想说“娶个女人生孩子啊”，猛地想起来自己已经变成了女人，脸黑的不行。
关于繁衍后代的念头似乎刻在了灵魂深处，哪怕身体换了，没能再进行传宗接代的使命，李晓东也没有想过不要孩子。
只不过他还没有细想过，自己变成了女人，哪里来的孩子？
真的要领养？
不，孩子肯定还是要有自己的血脉比较好。
“我，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不生。”李晓东说。
“对，很多人也是这么想的。”白朝露心里一咯噔，知道想让对方同意这个提议估计很难了。
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想生，真的能让她代孕吗？
白朝露心里也隐约有点不安。
她知道怀孕对女人身体伤害大，但刚刚那个问题问出口的一瞬间，已经有个答案在她心底成型了。
如果可以，她估计也会找个人代孕，反正，只要有她的基因就好。
她长长舒口气，在心里用力地嘲笑自己。
亏她一直自认为是女孩子的守护者，现在看来……她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
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她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精力去管其他女人？更何况，缺钱的女人那么多，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很多人可能会选择找别人生孩子。”白朝露终于将这句话说出口。
雾气氤氲了两人眉眼，白朝露一时间看不清对方在想什么，心情复杂。她突然觉得有点难以面对身边这位自己当做好朋友的人，腾地从池子中起身，裹上毛巾往外走。
“我泡完了，你也快点出来，泡久了头晕。”白朝露匆匆离开。
李晓东掬起一捧水洗把脸，一股硫磺味儿，大约是因为白朝露的话，他也隐约感觉有些头晕，便也从池子里爬起来，准备回去睡觉。
他拉开门，沿着长长走廊往回走，暖风吹在身上也有些发凉。他走到尽头一拐弯，正好撞上一个人。对方没站稳，扑倒在他怀里，就在即将跌倒的一瞬间，李晓东扒拉住了身边栏杆，勉强站稳。
“招，招娣，原来是你啊。”撞到他的还是位熟人，王静初整张脸哭得一塌糊涂，让人想装瞎看不见都难。她吸吸鼻子，“不好意思，我没有撞到你吧？”
对方都哭了还能怎么办？李晓东憋出一句没事，说着就打算溜。
对方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泪眼朦胧：“你能不能……能不能陪我一下？陪我聊天？”
“你男朋友呢？”李晓东只想回去睡觉
。
王静初没有往他不想搭理自己这方面去想，只以为对方是关心自己，又吸吸鼻子：“我和他吵架了。”
一句话说出口，王静初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往下落：“我，我和家里也吵架了，现在没人理我……你能不能，能不能陪我一下？”
“求你了……”她哽咽着。
李晓东本想拒绝，但对方哭成这幅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有一点点想念文舒媛了。
“好吧，我回去换件衣服。”李晓东答应下来。
他回去后，和心神不宁的白朝露打了声招呼，随便换了件衣服下去找人。
这家温泉酒店一楼是一家清酒吧，李晓东找过去时，王静初正一边喝酒一边掉眼泪，一个男人坐在她对面给她灌酒，一看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麻烦离我朋友远点。”李晓东走过去，敲敲桌子。
方招娣的个子高，严肃起来气场很强，那个男人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不像情场老手随身带着药，只能给点烈酒，不可言说的心思骤然被揭穿也无法反驳，灰溜溜离开了。
“你干嘛呢？喝这么多？”李晓东在她身边坐下，嫌弃地打量一眼周围，“怎么还来酒吧这种地方？”
以前他作为男人时，偶尔也来酒吧找人蹦迪，但男人是男人，女人是女人，去酒吧的能有什么好女人？
再说了，要是他不来，现在王静初是不是就要被带走了？
王静初只会摇头掉眼泪，她哭了很久了，眼睛肿得厉害，怔怔抬头，说：“招娣，我就是难受。”
“我以为……我以为我爸妈至少对，我和我弟，是……嗝，是一样的……”
“原来，原来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