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挖煤
车到了一片空地上，说是空地，上面已经没有多少空的了，停满了拉煤车和各式各样的摩托车。
沈过找了个地方停在了上面，车子在一水井旁边架起了眼镜架道：“我就在这里了，这是这里唯一的水源，不管挖煤的还是老板过个把小时都会来这里的。”
曹雪道：“那你是守株待兔了。”
车子道：“是的，这地方我就是跑到他们面前叫卖也没用，因为他们除了取水的时候都在干活。”
沈过道：“那我们自己去看看没有关系吧？”
车子道：“没关系的，你们不要什么都问，什么地方都进，看看就行，还有曹雪姑娘，你的照相机最好别带，这地方毕竟都是非法的，管理人对这很敏感。”
曹雪可舍不得不带照相机道：“我不照相就是了。”
车子看曹雪的样子也没坚持说，这里的人自己大多数都认识，自己毕竟在这里也待了三个月。
于是道了声让沈过等小心，沈过等就去了。
这一道梁大概有两千来米，弯弯曲曲的，一眼就能看见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窟窿。
远远望去好像马蜂窝一样，不时都有人从窟窿里拉出黑黑的框，里面当然是黑黑的煤，其实人也是黑黑的，反正让人感觉什么都是黑的，黑的不是路的路，黑黑的山坡，天空也黑黑的飘着煤炭。
曹雪身不由己的拿起了照相机，刚拍了两张，旁边就过来两人，不客气的道：“你，把胶卷拿出来。”
沈过马上对曹雪瞪了一眼，这曹雪也太不把车子的话当回事了，这地方一看就不是个惹事的地方。
马上对那两人赔笑道：“两位大哥，女孩子不懂事，就这么远远的拍了张，就把交卷拿出来，太浪费交卷了，我保证她不会拍了。”
那两人看看沈过的气度，应该是个大老板，心想也就拍了两张，在这个位置也拍不到什么，没必要得罪，于是道：“我告诉你们，这是第一次警告，也是最后一次警告，要是还拍，不仅胶卷要留下，照相机也要留下了。”
沈过忙说一定，在看看曹雪手上拿着照相机，说不定什么时候还拍，把曹雪手上的照相机一把拿了过来，一个小跑丢在了车里，回来对那两人道：“现在可以了吧？”
那两人看沈过这样知规矩也就没为难沈过等了。曹雪看人走了道：“沈过，你干嘛拿我照相机？”
沈过道：“我是为你好，你要是再拿着照相机，我怕你连刚才的那两张照片也保不住了。”
曹雪听沈过这样一说心里也不怎样了。不过嘴上还是说了声“胆小鬼”。
一道梁上的每一个窟窿前面都堆着大小不一的煤堆。那都是人从窟窿里拉出来的，有的窟窿大点，人弯腰就可以出入了。
有的小点的，只能一个人跪着脚爬进去，那就相当辛苦了。
看他们光着膀子，劳累的都没有感觉似的，一趟又一趟，一个窟窿里多的有七八个人，少的三四个。
挖煤的能看出来都是年轻人和中年人，而且一看就知道都是很有力气的。
偶尔有老人，也是非常健壮的。
不过长年累月的干这样的活，神情看上去有点活死人的感觉。
沈过等也不敢多问就一家一家的看过去，偶尔有煤老板问沈过是不是买煤的，沈过也就和他们打听一下煤方面的事情。
等走到头的时候，四人已经是一身煤灰了。特别是曹雪，今天还穿着白色衬衫。那衣服上面是惨不忍睹。
曹雪使劲的挥了挥手，还是一样，倒是喷起了一场煤灰。吸进鼻子里打了好多的喷嚏。
曹雪擦了擦鼻子，那鼻子马上好像画了画，整张脸看起来像大花猫，惹的大家嘲笑不已。
杨小聪刚才也被曹雪抖起来的灰尘呛到了，一使劲的擦，这会也和曹雪一样。
曹雪也看到了，也就知道大家笑自己什么了。
这时候边上站起来一个黑黑的人，把大家吓了一跳，因为就在旁边，谁都没发现。
那人道：“这地方还是第一次来你们这样的人，你们不像跟煤打交道的。”
沈过不好意思的道：“我们就是好奇来见识下。”
那人道：“你们可真有福气啊，我们都是没办法才来这里干活，只要有一点点办法，谁都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你们居然还来见识挖煤，真是奇了。”
说完突然很有兴趣的看着杨小聪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杨小聪。”杨小聪看着这个黑黑的黑人道。
那人接道：“叔叔送你个好东西怎么样？”
杨小聪看着黑人心想
“你全身都是黑煤，你能送我什么呢？”
想归想不过杨小聪说了一句很实在的话道：“你不会送我一筐煤吧？”
说着那人难得开心的一笑道：“不是，那礼物是我给女儿和儿子准备的。”说着从地上的煤灰里摸出了一件和煤一样黑的衣服，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石头，使劲的在衣服里擦了擦递给了杨小聪。
杨小聪接过来一看，马上大叫道：“好漂亮，这石头里有东西。”
大家都看了过去，原来是一块鸡蛋大的琥珀。
杨小聪爱不释手的道：“叔叔你还有吗？”
那人笑道：“当然还有，不过不能给你了，那是我给我女儿和儿子留的，我都大半年没见他们了，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刚才看见你就想起了我儿子，所以就把多的一块送给了你。”
杨小聪听了连说谢谢，这东西还是第一次见，好奇的研究起来。
沈过拿出了烟，递给了那人一根问道：“兄弟看你年纪不大，干这个有多少时间了。”
那人道：“我今年二十八，十年前我就干这个，有一次遇到了塌方，死里逃生。我发誓再也不干了。后来讨了老婆，生了两个孩子，生活实在揭不开锅，没办法就又上山来了，现在干这个也麻木了，也谈不上辛苦什么的，就是想孩子，一回去他们一左一右的抱着我的腿，使劲的高兴的喊爸爸。”说着说着那男人流出了眼泪，眼泪也是黑的。
那男人任眼泪落下来继续说道：“我现在天天想着就是见到孩子们，所以啊刚才一看见杨小聪就忍不住了。”
这正聊着，突然前面有人高喊道：“塌了，塌了，里头还有人。”
旁边的那黑人一听马上拿起了旁边的撬，冲了过去。
沈过等看见一个个窟窿里爬出蚂蚁似的爬出了黑黑的人，都朝塌方的窟窿跑去。
大家都手忙脚乱的把着塌方的出口，等沈过等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扒出来了，离洞口就一米的距离，有人赶紧给抢救。不过给抢救的人慢慢的软了身体，坐到了旁边，低下了头。
旁边围着的人都知道了，这个人没救了。曹雪看见了喊道：“赶紧送医院啊！”
刚才那个黑黑的男人听见曹雪的话，对曹雪道：“救人的原来是市医院的主任，得罪院长，辞职自愿来这里的。”
曹雪还想说，沈过拉住了曹雪的手。
这时候一个女人带着两小孩，都不大，六七岁，大哭的跑来：“孩子他爸，你千万不要有事啊，要不然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当女人拉着孩子跑到面前时，看见了自己的男人和垂头丧气的医生时，就昏死了过去。
两孩子见妈妈倒在了地上，都摇着妈妈，喊着妈妈。
女人没有醒，他们看见了爸爸也趟旁边，又去喊爸爸，摇爸爸，爸爸也一样，他们就哭了起来。
这时候刚才阻止曹雪照相的两男人过来了，问那医生道：“真主任怎么样了？”
那被称为真主任的医生摇头道：“已经没有生命特征了。”
那两男人对看了一眼道：“把他老婆弄醒，解决事情吧。”
那真主任去给女人按人中。那两男人喊道：“石挂在吗？”
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走了出来，身上不像采煤的工人那样全身黑黑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小老板，不过身上也全是灰尘。
那两男人道：“知道怎么办嘛？”
那石挂垂头丧气的道：“知道。”
那两男人点了点头，看见那女人也醒了，抱着孩子坐在自己男人面前就是哭，问道：“你跟乌子在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知道我们都怎样处理这样的事情吗？”
女人点了点头。那两个男人问全挂道：“全挂你给几万。”
全挂抓着拳头紧了紧道：“两万。”
两男人点了点头问女人道：“你要几万。”
女人道：“我还有两个孩子，我要五万，要不我怎么养活他们。”说着又对着自己的男人哭。
那两男人又问全挂道：“你看呢。”
全挂争道：“我们这里死了人还没有陪到伍万的，再说我也没这么多钱。”
那两男人又问女人道：“你虽然死了男人，但是全挂也说的对，我们这里还没陪怎么多的，据我们了解，全挂也其实陪不了这么多的钱，你再考虑考虑。”
女人虽然一直在回答着但是声音没有一点生气因为这是命，于是道：“那他能赔多少？”
全挂没让人问就道：“我只能拿出三万。”
女人没有回答。把头靠在了自己男人的胸前哭。
那两男人看见这样的情形，相互交流了下道：“全挂，你今天收了三万五的款，就都给了吧，他们孤儿寡母也挺可怜的。”
“我。”全挂刚说了我，就说不下去了。顿了下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我给。”
那两男人对女人道：“全挂也是尽了心了，你就不要为难他了。”
女人没有吭声，只有无奈的点头。那两男人对身边的人道：“把乌子抬下去，让他女人给洗个澡，然后火化吧。”
那真主任拉起了女人，那黑黑男人背起了乌子。程瑛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怎么可以这样了事呢。
一只脚跨了过去，不过马上被一只手抓住了。
程瑛回头一看是车子，车子对着程瑛摇头。
程瑛把脚收了回来，接着都是让人黯然神伤的事情，火化的时候，那黑黑的男人，手上拿着剩的两块琥珀递给了乌子的两孩子道：“你们不是天天向叔叔要这个吗，今天叔叔就送给你们了。”
两孩子没有去接，因为他们知道爸爸死了，再没心情要什么了。
黑黑男人把琥珀塞到了他们的手里，心纠结到了顶顶，自己家里也有这样的一对儿女。
一个小时后当一切结束后，女人抱着自己男人的骨灰盒带着两孩子，坐上一辆运煤车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