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乱步先生,我们回来了！”
“咦，乱步先生呢？我们按照吩咐给你买了书店附近那家店的和果子。”
听着一群人乱哄哄地闯进门，正对着电脑认真工作的国木田独步额头忍不住爆出一个十字。
“别吵了,乱步先生有委托,刚刚和社长一起出门了。”
“诶？”中岛敦迟疑地回头往后看：“但这样的话，有客人来了要怎么办……”
国木田独步头也不抬，噼里啪啦地按着键盘。
“敦,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需要有预约才能带委托人上门,临时的客人要约在一楼的咖啡厅会面,你忘记就算了,谷崎呢？你们两个不是一起出门的吗？”
其实侦探社这次是二人出行,但国木田独步直接忽略了太宰治,他也确实不知道又浪哪儿了。
被点到名字的谷崎也犹犹豫豫：“可……”
这时，国木田独步听见了一道陌生的女声。
“没关系,既然这样的话，我改天再来拜访吧。”
“等等！”国木田独步倏地合上电脑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了站在门外的金发少女面前，态度比之刚才瞬间和缓了数倍，还带着一丝恭敬：“凤小姐你好，乱步先生走之前走之前交代了,如果是您的话，请在侦探社稍等片刻。”
莉亚一脸懵地被带进了会客室——四年前她就是在这里见到的江户川乱步。
不过不一样的是，上次会客室里只有一个坐在沙发上咔嚓咔嚓吃薯片的侦探，而这次，她一进来就有侦探社的文员端了茶水和小点心放到了桌子上。中岛敦本来也想进来，被国木田独步赶去处理上午欠下的工作,只剩下泉镜花和莉亚大眼瞪小眼。
霍桑进来的时候差点被拦下，但在莉亚说明这是她的护卫后，国木田独步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将人放了进来。此刻，他正谨遵自己的身份，像一个影子般安静地站在莉亚身后。
大概是看出了莉亚的疑惑，泉镜花将摆在桌子上的点心又往莉亚的方向推了推，板着一张脸努力表现出侦探社的热情好客。
“乱步先生，很厉害。”
莉亚看着面前快要从桌子边缘掉下去的盘子，又看了眼泉镜花。
默默拿起一个塞进嘴里，然后悄悄把盘子往里推了推。
但她连今天来参加织田作之助的签售会都是临时决定的，对方是怎么知道她今天会在中岛敦的邀请下，顺便来拜访一下武装侦探社？
不过见侦探社的其他人都没有露出任何疑问的表情，莉亚也迅速说服了自己。
毕竟是无所不知的江户川大老师，能做到这点也不奇怪！
莉亚没等多久，会客室外就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风尘仆仆的侦探青年像是在和谁生闷气一般，故意放重脚步踏进会客室，然后一屁股坐到了莉亚对面的沙发上。
“真是的，那么明显的事情非要我一个线索一个线索地给他们列出来才明白。”
他不高兴地嘟哝道。
时隔四年，江户川乱步现在应该已经25、6岁了，但无论是外表还是行为看起来却还是和当年没什么变化。
“你好江户川先生，好久不见，这次又来打扰了。”莉亚郑重道。
江户川乱步随意地点了点头，顺手将桌上的点心都捞到了自己怀里，“反正你也不吃，这些就都给我吧。”
一丝不苟的牧师大人为这样没规矩的行为皱了皱眉。
莉亚倒是不怎么在意，或者说，因为江户川大老师的地位在她心底很高，所以无论做什么都自带了一股高深莫测的滤镜。
“之前的事，多谢江户川先生指点迷津，目前看来，结果一切都好。”她说。
如果是平常，江户川乱步面对这样恭维的话一般都是扬起下巴，表示‘这点小事，有他出马当然没问题’。
不过这次却有些特殊，他像是唯恐这件功劳落在他身上一般，干巴巴道：“我什么都没做，那是你自己的选择。”
然后他转头吼了一嗓子。
“镜花！”
刚走出会客室，准备把这里留给他们两个交谈的泉镜花从玻璃隔板侧面探出头。
江户川乱步懒洋洋地下达指示：“国木田理解错了，她不是来委托的，社长不在，你先带她在侦探社四处逛逛吧。”
“收到。”
莉亚确实不像上次那样是因为有问题要请教江户川乱步才来的。
织田作之助的签售会开始后，他们这群围观群众就陆续撤离了。莉亚想着来都来了，干脆去教堂孤儿院看一看，在那里，中岛敦吞吞吐吐地提出之后要不要去他工作的地方看一看。
那样子就像是刚毕业进入社会的孩子，急迫地想给信任的长辈展现自己的能力。
虽然中岛敦才是年纪更大的那一个，但无论是在场的谁都没有觉得这一幕有违和感。
莉亚本来是打算拒绝的，但想到她今天已经‘视察’了孤儿院院长的副业，不去看一看中岛敦这个孤儿院最大的、也是第一个开始独立的孩子的工作情况显得有些差别对待。
不过她作为灰之氏族的重要人物，在武装侦探社这个异能力组织的社长没有发话之前，确实不能在里面肆意闲逛，但在江户川乱步表示没问题之后，这座属于横滨黄昏武装集团的写字楼就彻底面对莉亚开放。
莉亚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类型的特殊能力者办公场所。
负责介绍的泉镜花用此相当言简意赅。
“桌子。”——指向两排办公桌，每个桌子上除了资料以外都堆放了一些相当具有个人特色的东西。
莉亚在面对着国木田独步的一张桌子上看见了一本写着《完全自杀手册》，而正满头大汗奋笔疾书的中岛敦旁边的桌子上摆放了一个可爱的兔子玩偶。
见莉亚看向那只兔子，泉镜花的眼睛亮了亮。
“兔子，可爱。”
她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推开留着宽面条泪凑过
来的中岛敦，从桌子下面又掏出了一模一样的毛绒兔子——区别是桌子上那个穿了一条现代风的黑色小裙子，而新拿出来的这只身上的是欧式的蓬蓬裙。
她将兔子塞进莉亚的怀里。
“圣女大人也可爱，这个送给你。”
“！谢谢。”
莉亚捏了捏兔子竖起来的两只耳朵，弯了弯眼睛，用一只手抱着，然后另一只手伸进随身的小包包里，实则是在系统背包里翻翻找找。
然而她实在没有什么能作为礼物送出去的东西，最后只能拿出了一瓶红药。
在契合度以及［敬祈神佑］的作用下，莉亚的魔力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值，前期囤的红蓝药几瓶下去还没有她一个技能回复得快，现在都在背包里落灰。
之前使用的时候都是直接点击背包里的图标，这也是莉亚第一次看到红药在现实里的样子。
淡金色的澄澈液体被装在一个透明度很高的小号玻璃瓶中，密封的瓶口周围像是封印般雕刻了一圈复杂的花纹。
“作为交换，这个送给你。受伤的时候喝掉它，有一定的治疗作用。”
泉镜花不知所措地握住莉亚递来的瓶子，虽然她缺少了许多常识，但也知道这个和她送出的兔子玩偶不是等价的东西。
但她看着莉亚充满真诚和善意的眼睛，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抿着唇将小瓶子小心翼翼地在怀里放好，然后严肃地说了一句‘谢谢。’
接下来，泉镜花的脚步明显变得更加轻快，头上竖起的一缕头发随着动作一晃一晃。
她推开一扇门，“这是医务室，与谢野医生一般在这里。”
因为写字楼本身的体积，这个医务室的面积也不大，只有一张带着帘子的病床，但奇怪的是，另一边却放了一张没有扶手和围栏的铁制床板。
等等，莉亚表情一僵。
那上面镶嵌的五个黑色的东西，怎么看起来像是束缚带？还有床边放着的……莫非是柴刀和电锯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很有气场的女声。
“嗯？怎么堵在门前，是受伤了需要治疗吗？”
泉镜花浑身一僵，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好吧。”声音有些遗憾，“刚才还想说如果是镜花的话，我可以温柔一点，尽量不让你觉得痛。”
莉亚：？？？
这是什么糟糕的台词，为什么治疗会痛？这个语气听起来也相当不妙啊！
她确实听说武装侦探社有一个拥有治愈系异能力的成员，不会就是这个人吧……
莉亚犹犹豫豫地回过头，和头戴蝴蝶发饰，正饶有兴致看着她的女人对上了视线。
“你、你好？”
“你好，没猜错的话，你就是传说中的圣女大人？”
要唠莉亚的话，泉镜花可不困了，她骄傲地点了点头：“我和敦带回来的。”
“干得不错，前段时间硝子还跟我发信息炫耀，没想到今天我
也见到了本人。”与谢野晶子摸了摸泉镜花的头，笑着对莉亚伸出手：“你好，我是与谢野晶子。”
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
莉亚握住她的手，“你好，我是凤莉亚。”
“既然到这里了，要参观一下我的医务室吗？”与谢野晶子瞥了眼半开的门，见两人同时一僵，挑眉笑了笑：“哦，你们已经看过了。”
她走到那张造型奇特的板床边，拿起柴刀轻轻弹了一下，“圣女大人不好奇这是做什么用的吗？”
“与、与谢野小姐放在这里自然有你的用处……”
“是用来砍不听话的病人的哦。”
噫噫噫噫噫——！！！
莉亚的完美社交表情差点崩坏，她转动着脖子看向旁边的泉镜花，换来一个沉痛地点头。
“与谢野晶子，曾用绰号‘死亡天使’、‘柴刀医生’，异能力只能治疗濒死的人。”霍桑及时开口道。
莉亚顿时松了口气。
“这样的话，救人之前还要先伤人，总感觉……”会很痛苦。
“很便利啊。”与谢野晶子道：“多亏了这个能力和侦探社的志愿者们，我的解剖学又精进了不少。”
她穿上一件白大褂，坐在了医务室内唯一一张椅子上，淡淡道：“不珍惜生命随随便便就受重伤的话，为医学做点贡献应该也没有怨言吧。”
……
因为本身也没什么事，在简单看了看中岛敦的生活环境之后，莉亚就提出了告辞。
等她走了之后，泉镜花坐在座位上玩了一会儿兔子玩偶，然后将莉亚送给她的那个玻璃瓶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中岛敦好奇道。
泉镜花用没什么起伏的语气炫耀道：“圣女大人给我的礼物。”
“真好。”中岛敦凑近看了看，不禁惊呼：“好漂亮的金色！和圣女大人头发的颜色一模一样！”
“圣女大人说，受伤的时候喝，可以治疗。”
“疗伤药？”国木田独步听到这句话，放下手中的资料走了过来，对着泉镜花征询道：“我可以拿起来看看吗？”
在获得物品主人的同意后，国木田独步谨慎地带上一副手套拿起瓶子端详了半晌。
“外面的这层不是玻璃，是水晶。”他肯定道。
“！那肯定很贵吧！”
“比起这个瓶子的工艺，还有里面的东西，材料的价格称得上是十分微不足道了。”国木田独步道。
他隔着镜片凑近看着这个小小的水晶瓶，浅金色倒映在他的瞳孔中，宛如流动的星河。
“这里面的液体是透明的，是里面流动着的能量让它呈现出金色。”
泉镜花闻言好奇地接过瓶子，眯起一只眼睛贴近了看，随后惊讶地点了点头。
这个小瓶子在侦探社的成员手中传了一圈。
“所以之所以能产生治疗效果，是因为圣女大人将自己的力量封在了这个瓶子里？”谷
崎润一郎不确定地推测道：“石板体系的人居然能将力量运用到这种程度吗？”
将一部分力量单独分割出来，这说明那位圣女大人对她自身力量的理解、控制和精度都达到了一个相当恐怖的地步，但就算如此，谷崎润一郎也想象不到这世界上有人能够做到将自己的治疗能力变成药剂这样天方夜谭的事。
而中岛敦作为教堂孤儿院出身的圣女吹，立刻表示：“别人可能做不到，但圣女大人一定可以！”
“敦说得对。”
“乱步先生？”
所有人都惊讶地望向这个最不可能出言赞同的人。
而江户川乱步正自顾自把玩着那个小瓶子，重复了一遍中岛敦刚才说过的话，但言语中的重量完全不同。
“别人可能做不到，但是她一定可以。”
国木田独步犹豫了一下，开口询问道：“乱步先生是看出了什么吗？”
江户川乱步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把他曾经和社长的谈话内容透露出一星半点。
“反正你们记住她是最特殊的那一个就行了。”他嘟哝道，“该感觉奇怪的人是我才对吧，明明这么明显，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人发现——”
‘凤莉亚的存在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这一点
自从她出现以来，整个关东地区的灾难像是被凭空降低了好几个等级，不是被提前解决，就是被中途削弱，而每一件事中都有她的身影和她那份特殊的能力。
这个世界的规则具现化出的力量——石板、异能力、咒力构成了一个稳固的二角形。
而从二角形变成四边形可不仅仅只是多出一根线这么简单的事，世界不会自取灭亡地单独孕育出第四种规则。
所以凤莉亚是特殊的。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却又出现在这个世界，用异能力体系中的术语来说，她自己就是一个天然的特异点——可以无视规则，无视命运线，搅毁所有既定的事物，改变被注定好的结局。
这样宛如电脑病毒一般的存在本该早在进行第一个大动作时就被查杀，然而凤莉亚却好好地走到了现在。
对此，江户川乱步的结论是，有‘人’在看着她。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不管是神还是规则又或者是世界意识，总之都超出了超推理的可推演范围，所以他当年在面对凤莉亚的求助时，才只能给出那样一句忠告。
她只需要做出自己的选择。
因为只有她可以打破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