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衡阳
说起来,孟兆祥跟吴道昌也曾有过渊源。当初,吴道昌在京师会试之时,曾经跟孟兆祥同住一个客栈。期间,孟兆祥对他多有照顾,吴道昌每每以兄视之。
之后,会试之中,孟兆祥高中科举,然而吴道昌却名落孙山。孟兆祥极力邀请吴道昌留在京师,等待明年恩科,甚至为此承担对方的一应开销。
然而,孟兆祥越是这般力邀,在吴道昌看来,却越是嘲讽。如同跳梁小丑,被人愚弄嘲笑。最终,吴道昌还是过不了心中的那一关,临了辞别都没有,便就此离去。
谁知,再见之时,却已经是十五年后,彼此的身份也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见过吴大人。”孟兆祥目光复杂的望了一眼言笑晏晏的吴道昌,最终还是底下了头。
等到孟兆祥拖着重伤初愈的病体,跪在地上的时候,吴道昌这才‘慌忙’上前,一把将孟兆祥扶了起来,口中埋怨道:“孟兄,你我之间怎的如此生分?”
“礼不可废。”孟兆祥淡淡道,“吴大人乃是朝廷钦差,身负王命旗牌,我等地方官员,自当不敢怠慢。”
“孟兄,你太客气了。”吴道昌口中虽这般说道,但心中却是自得之极,一种莫名的快意充斥心间,另其有一种吐气扬眉之感。
“既然如此,那我等便先公后私。一切以朝廷为重,以大局为重。”吴道昌说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一屁股坐下。
“先公后私,先人后己,没想到下官在吴大人身边,不到一时三刻,竟能学到如此精妙的道理。吴大人不亏乃国之股肱。”
一旁的路名区好似突然领悟圣贤之道一般,如痴如醉,脸上的献媚之态,溢于言表。
吴道昌笑着摆摆手,道:“不敢当如此盛赞。”随后又看向孟兆祥,将刚刚的议论又说了一遍,最后道:“孟大人,不知此事,你如何看待?”
孟兆祥来的时候,便已经对局势有了大致的了解,此时听到吴道昌的解释,心中平添了几分把握,于是拱手道:“吴大人,下官以为,龚先生所言,甚是有理。
湖广精兵在武昌,武昌精兵全在大人之手。而如今,大人却将精兵全部带到长沙,湘潭,故而李春旺只需在长沙,击败大人。
那么湖广之内,李贼便如入无人之境,除了朗州安永淳,无人能制。
再者说,永州,衡阳,宝庆三府,地广人稀,山多地少,得之如食鸡肋,得之无用,弃之可惜。
以李贼之智,必不会如此轻易南下。除非李贼最终的目的不在我们,而在两广。如此,方有可能南下路过衡州府,最终进入广东府境内。”
仿佛想到了当日,被李春旺埋伏的场景,孟兆祥的脸上满是慎重。
吴道昌听着孟兆祥的话,心中升起些许不快。什么叫击败我军,湖广境内如入无人之境?难道自己携大军前来,就这般不堪一击?
不过,想到当日冯上宾的惨状,吴道昌也感觉后背有些发凉。他是湖广的巡按,除非朝廷重新派遣湖广巡抚,否则湖广的一应军政,全听他吴道昌一人号令。
故而,他根本无需以身赴险,只要守住重要城镇,即便是拖也能将李贼拖垮,何必如此冒险?
想到这,吴道昌也打定了主意,于是道:“孟大人所言极是,李贼动向不明,我军若是贸然出城,恐中了李贼的埋伏。传我命令,大军安住长沙,任何人没有军令,严禁出城。”
吴道昌这道命令一出,龚守忠,孟兆祥的神态皆是一松。唯有路名区神态略有些失望,不过随即恢复如常,馋笑道。
“大人考虑周全,谋定而后动。以将士为念,以百姓为念,下官敬佩。只是下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大人答应。”
吴道昌刚刚下了决定,心中也是放下心来,闻言好奇地问道:“何事,你尽可直言。”
“大人莅临长沙,长沙上下皆仰慕大人恩荣,故而特建言下官,让下官务必招待好大人,让大人宾至如归。
下官也不好驳了长沙上下官绅吏民的期待,故而在长沙听凤楼设下薄酒,款待大人,还望大人莫要推辞。”
吴道昌闻听此言哈哈一笑,刚刚的一丝不快也随之消散无踪,道:“也好,不可辜负了长沙百姓的期待。孟兄,可一同前去。”
孟兆祥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等事,不禁露出丝丝厌恶,推辞道:“大人厚爱。只是下官重伤初愈,沾不得酒肉,就不去了,在下告辞。”
说着,拱手一礼之后,在仆人的搀扶下,慢慢退了出去。
等到孟兆祥走后,吴道昌的脸色阴沉下来。一旁的路名区察觉到吴道昌的变化,心中一动,凑上前来,挑逗似得道:“孟大人清流自爱,两袖清风,自然不愿与我等浊人同流合污。”
“哼。”吴道昌冷哼,“清流?朝中的清流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做官要和光同尘。”。
“大人高明。”
湘乡,李春旺麾下的大军已经扩充到了五万人之众,不过对于这些新收编的兵丁,却从未放在眼中。
从其依旧将原本的一千人老营留在身边,而不是将他们分散到各营充作军官来看,这些兵丁不过是他随时随地都会被用来断尾求生的工具而已。
李春旺在湘乡停留了半月有余,为了将长沙湘潭城内的官军吸引出来,做足了姿态。
不过,眼瞅着年关将近,长沙湘潭城内却没有半分动静,李春旺大概知道,自己的这份眉眼大概率抛给了瞎子。
不过,长沙去不了,李春旺还有备选方案。
天志二十九年在摇摇晃晃之中,逐渐走远,迎面而来的天志三十年,却好似一个病重的老人,步履蹒跚,举步维艰。
帝国的风雨飘摇,大多发生在中原北国,对于水网密布,河流纵横的南国来说,一切好似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唯一的感觉或许还是,自己手中的粮食突然之间值钱了,自己的收成减弱了,仅此而已。
年关时节,大地上处处燃起一片欢声笑语,爆竹拖着长长的火焰,飞入空中,最终发出一阵巨响,孩童们提着各色的灯笼,走街串巷,就连家中长辈都围坐一团,欢声如雷。
然而,就在这一片热烈的欢闹之中,一股来自北方的寒流,硬生生冲破了南国的暖意,让整个南国的人都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