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事急
赵洪范没有理会像死猪一般被拖走的王铎，指挥着士卒将卫城内散落的军户聚拢起来。他刚刚虽说要召集这些军户入营参战。
但现实情况他也看到了，这些军户个个骨瘦如柴，稍走几步都需要停下来喘几口气，若让这些人入营，不仅不会成为大军的主力，反而会拖累大军的行军速度，给流寇以机会。
想到王铎那肥硕如猪一般的身材，赵洪范心中不是滋味，又骂了几句。
追击流寇的远不止赵洪范这一支大军，事实上，王道直，何望海早已率领中军早已越过此地，一头扎入了深山之中。
朗州深山之中大大小小的山寨，以及临时逃入深山的流民算是遭了大难。
原本他们的生活虽苦，但靠山吃山，耕种些许土地，打些山货。实在不行，下山拦个路，抢个劫，日子倒也能说得过去。
但自从赵洪范，王道直等人率兵入山，如同饿虎入林一般，将大大小小的山寨一扫而空。除却几个寨子规模极大，易守难攻以外，其他大多数寨子都被迫开始了迁徙。
有些更南一点的寨子，则向更深的山林之中迁徙，而那些距离山林较远的，便就只能被迫来到了常德府的平地之上。
常德地面上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一下子乱了起来。被迫下山的寨子中的流民，他们大多不是善类，组织严密，法度严密，堪称一个个军队。
他们不敢进攻常德府治所朗州，却对朗州城外的大大小小的庄子格外感兴趣。短短三日之内，便有四个庄子被攻破，数千人被屠戮，大批妇孺惨遭凌辱。
更加令人恐怖的是，常德府本就是流民聚集点之一，这些流民聚集在常德府的大大小小的州县之外，却并没有得到当地州县的赈济，每日都有流民在饥饿与疾病之中，离开人世。
如今，山中土匪，流寇被赶下山，但对于这些流民来说，却变成了另一条生路，大批流民加入了流寇之中，十几日时间内，下山的土匪流寇，便像吹气球一般，膨胀开来。
规模甚至达到了数万之众。日益扩大的流寇规模，反而更加膨胀了这些流寇的欲望，他们虽然依旧没有进攻州县，但进攻县城以外庄子的次数却成倍增加。
最终，天志二十九年五月底，流寇的兵力终抵近了朗州城三十里之外。
朗州乃是常德府附墎州，朗州知州与常德知府均在朗州城内办公，朗州城内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大批乡绅地主，逃难似的一股脑全都涌入了朗州城内，让朗州城经历了短时间畸形的繁华。但这份繁华中，却带着几分凄风苦雨。
眼看着流寇在城外攻城略地，这些逃入朗州的地主乡绅们心如刀绞。这些死的可都是他们的人，抢的可都是他们的财，他们不急地冒火星子才怪。
大批乡绅们聚集在知府衙门，求见常德知府沈兆甲。但常德知府那不明白他们要见自己的意图，但他又能如何？
他手中除了一些民壮，衙役，几乎没有一兵一卒。这些民壮衙役就连区区朗州都保护不了，又如何能出城驱逐流寇，收复乡里？
他也曾向省里去过请兵的文书，但石沉大海，没有掀起丝毫波澜。其实想想也是，省里自从巡抚刘调羹离开湖广之后，便再无一人能够压制大局。
流寇兵变几乎此起彼伏，甚至有不少州县都被流寇所破，现在省里都自顾不暇，那就更别提他们了。
至于朝廷，前些时日就连一向准时的邸报，这朝廷算是彻底断绝联系。不过，沈兆甲也从北面过来的商旅的口中，得知了北方大战的零零碎碎的一些消息。
据说，自从山东白莲教进入河南之后，势力极大扩张，单单在豫东地区征集的新兵便有二十多万，更别提其他河南乱民起势此起彼伏。
另外陕西也不太平，陕西乱兵战力强悍，甚至都能跟朝廷正规军拉扯一二。三边总督商扈亲率大军五万之众，在八百里秦川之中，跟乱兵捉迷藏。
现在来看，想要再度扑灭乱军，遥遥无期。
局势到了这个地步，所有人的心思都微不可查地发生了变化。南北朝，改朝换代之类往日里想都不敢想的印象，开始出现在大夏的官员心中。
南直隶那边，甚至已经有人光明正大的喊出要舍弃北国，迁都南京之语。虽然很快便被官府处置，但也不难看出至少朝廷对于目前的局势的悲观预期。
不过，天志帝显然还在做这拼死一搏。根据从北而来的商人所言，天志帝大发雷霆，处死了坐镇不利，以至于白莲坐大的蓟州总兵胡福弘。
紧接着，又抄没了十几家勋贵之家，以及不少士大夫之家，又令各地藩王毁家纾难，勉强凑出了五百万两银子。
有了足够的银子，天志帝随后征调了山西，宣府，大同，蓟州，辽东五镇边军，共计十五万大军，命兵部尚书冯明玠为督师统之，南下平叛。
这一战，几乎耗尽了京师的元气，国库之中空空如也，百官勋贵也都视若仇敌。此战，若胜自然一切皆好，若败，则大厦将倾，乾坤倒转。
“大人。”
一声大人，将沈兆甲从思索中拽了出来。
“何事？”沈兆甲的声音有些嘶哑。
“朗州游击安永淳派人送来了慈利主簿毛羽健及其家眷的尸首，现在就在大堂之外。”来人偷偷地看了眼沈兆甲，赶紧将头低下。
“不见。”沈兆甲被诸多乡绅包围，心中急得都快冒火星子了，哪还能顾得上什么毛羽健，更何况还是尸首。
“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是，何必过来烦我？”
“是。”来人不敢多言，行礼过后，一步步退了出去。
“等等。”沈兆甲忽然开口，“你刚刚说的是谁？”
“卑职所言乃是慈利主簿毛羽健。”来人不明所以。
“不对，谁送来的？”
“朗州游击安永淳。”
安永淳，沈兆甲念着这个名字，眼中的的光彩逐渐越来越亮，“传我命令，召朗州游击安永淳入城护卫朗州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