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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人算不如天算(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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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秋漪一早走出卧房小跑着来到楼梯口深呼吸一口气,下到二楼。不长的走廊依旧静悄悄,这才迅速的反身走上楼,不想刚刚来到楼梯拐角就看到了一双男士皮鞋。抬头看去,甄怀仁无奈的看着她。卢秋漪却毫不在意的向甄怀仁招招手。甄怀仁只能走下楼梯,待来到拐角,卢秋漪伸手挽住了甄怀仁的胳膊“晚上我给你留门。”

    甄怀仁皱皱眉头“我不喜欢你这样……”

    “你昨晚可没说。”卢秋漪的语气不容置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兰兰是怎么回事。”

    甄怀仁语塞,又觉得不忍“你还没结婚,我们没……”

    卢秋漪捂住甄怀仁的嘴“我昨晚上很开心,你要让我永远开心。否则我就找个脑满肠肥的废物嫁了。带着我姐嫁过去,养她一辈子。”

    “你姐?”甄怀仁不记得卢秋漪有姐姐,难道是郑若兰?

    “余淑衡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卢秋漪看着甄怀仁“不然我太太?”

    甄怀仁浑身一哆嗦,松松领口,向楼下走去。

    卢秋漪靠在甄怀仁肩膀上乘胜追击“要不我先生?”

    甄怀仁已经感觉这个女人快疯了“我其实一堆缺点,为人小心眼,记仇,见利忘义,见色忘友,打呼噜,吃饭粗鲁,抠脚……”

    “没关系。”卢秋漪得意的说“我学向影心,你让我嫁给……”

    甄怀仁感觉更想那个泼妇了,一定得好好立立规矩,这成什么了?看着正在餐厅布菜,无语的郑瑾娜“你能不能劝劝她?”

    郑瑾娜白了一眼甄怀仁,走进了厨房。昨晚上甄怀仁出来打野食可是折腾到五点多,要不然二楼那两个到现在都没动静?也就卢秋漪这个傻孩子以为他是好人。

    卢秋漪脸色一红,有些事她可以做,却也没脸让人知道的。拉着甄怀仁加快脚步,走出洋房直奔大门。却不知道一楼的厨房一个人探出身子,二楼的某扇窗户里边挤在一起的两个脑袋,三楼的窗边一双眼睛,都盯着。好在下人们已经被郑瑾娜调去后院,否则就炸了锅。

    “听说那个陈华很美。”来到大门口,卢秋漪仰望甄怀仁“我们两个谁美?”

    甄怀仁再次松松领口“你是不是以为模仿别人我就喜欢了?要是那样,我直接找你模仿的人不就得了。你就是你,你不需要模仿任何人。”

    卢秋漪有些不明白的看着甄怀仁“可是你不能否认喜欢她们。”

    “那是因为她们是独一无二……”甄怀仁立刻说。

    “她独一无二在哪?”卢秋漪立刻问。

    甄怀仁立刻反应过来,卢秋漪完全是在伪装“无聊。”说着转身离开。

    卢秋漪看着甄怀仁的背影,露出狡黠笑容。这个混蛋不会真以为自己就是个花痴吧?她早有了以身饲虎割肉喂鹰的觉悟。甄怀仁和郑若兰毁了自己对爱情的所有美好幻想,毁了自己的和美家庭,一定要付出代价。转身看了眼早就祥和的洋房,面无表情走了进去。该准备欢迎道静妹妹了,一场人伦大戏就要开演了。

    甄怀仁并没有直接去医院,而是来到了距离医院不远处的黄太太家。将近一个月不见,人瘦了。

    “怎么这么半天才开门?”门口的妇人一边抱怨一边自顾自的走进院子“偷人了?”

    “哪有。”黄太太心头猛跳“乱说。”

    妇人没留意黄太太的神情,笑着继续往里走“我看早市的菜不错,给你带了一份。”

    黄太太紧随其后,心虚的用余光看了眼东厢房。那个畜生变着花样折磨她,如今可好,冻死你。想到这不由自主的嘴角微翘。

    “怎么了?”妇人回过头,正好看到。

    “没事。”黄太太一激灵,伸手接过菜“还让你费心,快去歇歇。”说着走向东厢房。

    妇人有些同情的走进正房,却愕然看到一堆衣服杂乱的扔在地上。看样式分明是男士的。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黄太太急匆匆跑进来“看我,家里乱,忘了收拾。”

    妇人不以为意顺着她的话说“一样一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黄太太拿起甄怀仁的内衣,心里有了决定“歇着,喝杯茶。”说着抱起衣服走了出去。

    妇人无可奈何,这怎么越来越疯疯癫癫的,她误认为黄太太是想男人睡不着,学人家晚上扔豆子。片刻后,黄太太端了一杯茶从西厢房出来,放到了妇人面前“趁热喝,不然凉了。”

    妇人无语,这茶一闻就是好茶,可是看着上边的热气,怎么喝“又不着急,咱们聊聊天。我听说四平住校一直没回来?”

    黄太太原本不过是自保,如今却变为了戾气。要不是甄怀仁,黄四平能打死也不回来“孩子大了,随他吧,喝茶。”

    “不急,你听说了吗,姓甄的被免职了。”妇人端起茶杯轻轻吹吹热气又说“活该,整天搞破鞋,我看还轻了。应该和那些骚货一起浸猪笼,坐木驴。”

    黄太太初听消息,本来打算阻止对方喝下去,可是再听后半句,觉得自己这杯茶泡的少了“还不都是他们男人干的混账事。喝茶。”

    “这你就不懂了。”妇人喝了一小口茶“整天盯着那些骚货……”

    甄怀仁看看时间,这都八点了,他等不及必须走了。这时外边传来破碎声,甄怀仁立刻走到门口从门帘缝隙偷窥,就看到黄太太走了进来“快来。”说着一把拉住甄怀仁的手。

    甄怀仁狐疑的跟着黄太太走进正房,就看到刚刚那位妇人躺在地上“死了?”

    “说什么呢?”黄太太推推甄怀仁“我俩……”她终究是个没见识的女人,说不出那些没脸的话“你不愿意?”

    “不是。”海军中校赶紧否认“只是欧阳教育长待我不……”

    “可是他死了。”黎少校打断对方的话“老陈,我黎玉玺也不是吃里扒外的,可一朝天子一朝臣,咱们都是欧阳教育长带出来的,不管是萨副教育长还是冯教务主任谁上来,能有你我的好处?这还算好的,要是换一个外来户,比如说海军部那些福建佬,你我想有片瓦容身之处都没有。”

    电雷学校教职员主要来自广东的黄埔海校、东北的青岛海校以及中央海军中一部分不满闽系的人员,此外还聘请了德籍、意籍顾问等。招生时注重籍贯,严格杜绝福建人氏的进入,以实现其“纯洁性”。

    黎少校说的萨副教育长就是典型代表。原电雷学校教育长,现任电雷学校副教育长的萨福畴是海军老将萨镇冰侄儿,烟台海军学校毕业,历任“应瑞”“江贞”等舰舰长、海军第二舰队司令、海军闽厦要塞司令和海军陆战队总指挥。因为闽系海军内部争权夺利失败,转投电雷学校。

    汇聚全国海军内反闽系军官的电雷学校既然意在培养非闽系的海军干部,当然倍受旧海军的排挤。陈绍宽与整个闽系对电雷都怀有极大的敌意,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心理频频给电雷学校穿小鞋。电雷校长欧阳格中将被海军部叙阶为少校,电雷学员和学兵被禁止穿海军制服,后经欧阳格再三争取才获得了海军制服的穿着权,但帽沿上不得绣有“中华民国海军”字样。电雷学校学生毕业后海军部不承认其具有海军军籍,而电雷学生第一次上舰参观必须在德国海军的“科隆”号巡洋舰上进行,因为海军部拒绝拨出军舰供学生实习或参观。

    也因此,欧阳格才会在联合会议一结束就下令电雷学校分发枪支弹药,拼命往学校跑。他是真的怕,怕海军部不讲武德,剿灭电雷学校。

    “过去真的给一支舰队?”老陈心动了。

    “甄科长这么说的。”黎少校滑头的说“人家背靠财政部,听说以后财政部所有的缉私警都属于稅警科负责“你想想,总税务司署的那些缉私舰队,也有不少船呢。”

    “老黎,你这么卖力,以后可要多关照一下了。”老陈也不是傻子,眼见要换桌吃饭,按照海军陋习立刻开始拉帮结派。

    “好说。”黎少校之所以这么卖力当然有原因,宪兵学校政训处处长陈鲲代表甄怀仁答应他了,能拉过来多少人,就做多大的官“眼下咱们要想办法带过去见面礼。否则人家怎么会重视。”

    “对对。”陈中校立刻点头称是“找安其邦,他是教育副官,欧阳教育长死了,他第一个没了靠山。”

    黎少校有些迟疑,说实话,这点他早就想到了。可是稅警科就那么大,他怕引来的不是强援,是对手。也因此才找的陈中校。

    “老黎,有句话说得好,肉烂在锅里。咱们先要站住脚,才能说别的。”陈中校看出了对方的心结。

    “行。”黎少校立刻答应下来。

    位于二人所在房间的三楼教育副官公室内,也有一群人聚在一起。

    “黎玉玺和陈立芬不定在嘀嘀咕咕什么呢。”一名佩戴少校军衔的青年走进门低声说。

    “人心思变啊。”众人中唯一佩戴中校军衔的青年沮丧的回了一句。

    “安秘书这话我不爱听。”坐在他旁边的少校直接说“黎玉玺个废物,除了吹牛什么都不行。让他领队扣船结果自己成了俘虏,转过头来散布虚假信息。要我说,直接毙了他。”

    “齐鸿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如今学校里里外外都是税警总队的人,咱们的武器都被封存了。你能杀得了谁?小心让人家找到借口,剁了你。”门口的另一名少校不高兴的怼了一句。

    “要我说,就不该放那些土鳖进来。”有人发牢骚“咱们是海军的人,怎么能让一群连陆军都不是的税警保护?”

    “人家有夫人的口令,电话也确认了,你想干什么?”有人质问。

    “好了。”独自坐在沙发上,始终一言不发的冯涛见越说越上线,终于开口“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按照命令行事。再说了,我就不信……”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众人立刻闭嘴,一起看向房门。

    守着门的少校等了片刻,这才打开门,是黎玉玺和陈立芬“老黎,老陈,来来来,我们正闲的没事聊天呢。”

    黎玉玺和陈立芬确实没有料到安其邦房间里这么多人,教务处处长冯涛也在,顿时感觉头疼。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都在啊。正好聊聊,聊聊。”

    房门关闭,片刻后,走廊尽头探出一个脑袋看了看,赶紧蹑手蹑脚的走了下去。来到距离教学楼不远处的平房外向守门的警卫通报。

    “彭营长,怎么样,我们的诚意是很足的。”林素国看着面前的上校“你把你的部队带过来,我给你薪水翻倍,私人汽车一部,老婆孩子都接过来,房子按照总队级别的。”

    彭上校根本不感兴趣,他是见过世面的,他受到的教育还有荣誉感让他不愿意屈从。

    “我们总队长很重视你的自动车营,他说了,当今世界战争形态日新月异,战车必须集中使用,而不是作为步兵的补充。”陈鲲看着彭上校“以彭营长的学识和资历到哪都不愁没口饭吃,可是能够遇到一个懂行的长官可不容易。”

    “甄总队长真的这么说?”彭上校态度比刚才要积极一点,毕竟在如今国内军界懂得装甲力量集中使用的可真不多。

    “对。”陈鲲坚定的说。如果甄怀仁知道一定会气的大骂,这话虽然是他说的,可是他当时说的是税警总团的那十多辆小坦克。至于如今延揽彭营长这事,此刻正在疯狂学外语的甄怀仁压根不知道。

    彭营长名叫彭克定,黄埔二期,先后留学苏联,德国学习机械化战术。民国二十二年回国任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战车教导营上校营长。而他之所以在这并不是跟着教导总队炮兵营同船抵达,完全是被陈鲲他们截留的。他带人在上海刚刚接收完一批德国抵达的战车,就接到了桂永清的电报,让他立刻启运,到浦口集结。彭克定不敢怠慢,然后就被黎玉玺的叛舰于江阴堵截。

    面对这一船铁疙瘩,陈鲲当机立断抢了。甄怀仁知道以后趋势,可是陈鲲却不知道,他只知道,目前为止,有兵有枪永远不吃亏。至于以后打官司还是打仗,他不管,反正有甄怀仁,枪毙也是枪毙甄怀仁“我们税警总队不但要有战车营,还要有舰队,航空队。这叫‘立体战争’。”

    彭克定这下真的心动了,听这话就是一个懂行的人才能说的出的“行,就冲这句话,干了。”

    林素国有些无语,他不明白怎么还会有这种人,不图名不图利,就为了一群人保护一堆铁疙瘩。不过事情成了他也高兴,毕竟他可是这支部队的直接指挥官“好好好。”

    “报告。”这时有人走了进来,在陈鲲耳边低语。

    陈鲲点点头,起身“我代表税警总队,代表总队长甄怀仁同志欢迎你。”说着向彭克定敬礼“我还有一些公务处理,由林副总队长来安排弟兄们的营宿。中午咱们一起庆祝。”

    彭克定当然没有不满,毕竟现在局纷繁“那就有劳林副总队长了。”

    “应当的,应当的。”林素国笑着说“陈处长尽管放心就好。”虽然陈鲲军衔比不上林素国,甚至陈鲲压根不是税警总队的人,可是林素国却不敢有任何的不恭敬。因为甄怀仁对陈鲲很尊重。他以前只是为了仕途巴结,如今却不同,他有些怕甄怀仁了。

    林蔚家的惨案在昨天凌晨的一众案件中并不是特别引人注目。因此才会被不怕死的八卦小报刊登出来。别人不知道,可是林素国却知道林蔚家中死的那些人里还缺一个,就是自己。真狠啊。

    陈鲲客套几句后,走出房间来到对面的小屋。刚刚盯梢的人立刻起身敬礼“怎么样?”

    “冯涛为首,安其邦、胡敬瑞、刘功棣、杨维智、刘功棣、崔之道、汪济、姜瑜、王恩华、李敦谦、傅洪让协从,后来黎玉玺和陈立芬也进去了。”此人身穿学生制服,恭敬的回答。

    “很好。”陈鲲一听有黎玉玺,顿时放心了。无他,他和黎玉玺接触时间不长,却已经看出这人是个骗子,水平不好说,却爱吹牛。这也是他派黎玉玺去拉人头的原因“你叫什么名字?”

    “第二期学生胡嘉恒。”对方立刻报出名字。此人就是被闽系海校开除后又被欧阳格接收,安排进入第二期学习的十二人之一。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甄怀仁知道这样不好,奈何黄太太这次抓住了重点。以至于紧赶慢赶,才在十点赶到了陆军医院。好在昨晚上没有约定时间,拿着证件到医务室打听清楚何太太的病房后,甄怀仁提着路上准备的礼物寻了过去。

    又是一番检查通传后,经过长达十余个小时,炸膛多次,双腿都不自觉打颤的甄怀仁才在卫士长一再叮嘱下走进了病房“夫人您好,卑职甄怀仁。”

    “甄先生快坐。”王太太的态度比昨天第一次见面时好太多了“我都听说了,昨天多亏了你,要不然,上帝就把我带走了。”

    甄怀仁可不敢居功,虽然蒋太太下了保证,可是他自己同样对何尚武下了保证,然后亲手送何尚武见了阎王“夫人过誉了,卑职做的并不比大家多。”

    王太太对甄怀仁这样拒人千里,扭扭捏捏的态度并不满意“功过是非自有公论,甄先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放心,误会终究是误会。”

    甄怀仁听人家已经有了送客的意思,立刻站直身子“还望夫人保重身体。”说着转身告辞。

    从进来到出去全程五分钟,甄怀仁却顿感轻松。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该去看看樊瑛,否则其他女人知道会认为自己生性凉薄的。

    无意中抬头,看到了许久不见的蜜思王正在一个位漂亮女护士的陪伴下走进楼梯间。

    甄怀仁不动声色的跟着来到六楼,特意凑到两人走进的病房门口看看,写的是‘妇科’。不等他考虑要不要进去,就看到了房间里出现了孔令伟的身影。立刻打消念头,转身就走。

    来到底层,甄怀仁正要出问诊大厅,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传来“着火了……”

    甄怀仁还没有反应过来,大厅中的人纷纷向外拥去。甄怀仁眼见着前边几个人跌倒后就被后边的人踩了过去,顿时打消立刻出去的念头,躲到一边。

    “凤鸣当心。”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身旁响起,甄怀仁看去,是位年轻的太太扶着一位羸弱的先生。女人的打扮一看就是文化人,文化人好啊,单纯,甄怀仁如今身边全都是八个心眼的。更让他心动的是,这女人她顶饿。

    他已经免去军职,所以今天没有穿军装,主动走了过去扶住那位先生,跟着向外边走。羸弱的先生一看就是个斯文人赶忙道谢。甄怀仁敷衍一句,他又不是闲的没事干。他不动声色的放慢脚步,然后伸出脚,斯文人立刻向前栽去,带着身边的太太也跟着栽了过去。眼看惨剧发生,那太太突然感觉身子一轻,被拉进了一具强壮的身体旁。惊魂未定的她一抬头,正好看到了甄怀仁挡住旁人将她的先生扶起。

    “谢谢。”那位先生的眼镜没了,看不清周围赶忙致谢,甄怀仁再次敷衍一句“走吧。”

    只是却变成了他在中间搂着年轻太太,扶着那位先生。年轻太太是文化人说不出什么难听的,挣扎了几次,却一次比一次吃亏。好在周围全是人,也没有人留意到,只好咬着牙不吭声。随着众人走出医院来到一旁“歇着吧。”

    甄怀仁将那位斯文先生扶到一旁坐下,却依旧搂着年轻太太,如同夫妻一般“你歇歇,我们给你找眼镜。”

    年轻太太慌了,这个人竟然这么大胆,再也顾不得脸面“先生……”

    “我是宪兵司令部的,专门抓cp的。”甄怀仁抢先拿出忘了放下的证件“说谁是,谁就是。”

    斯文先生脸色顿时难看,不过还是打圆场,对着年轻太太的方向“蜜思戴,这位先生是好人。”

    甄怀仁大咧咧的将年轻太太搂在怀里“还是您有眼力。请稍等,我们去去就回。”

    不得不说甄怀仁不过是个怂货,甚至在天津卫的混混儿里边都属于最低档的一类。别处受了气,只敢欺负弱者宣泄。而在手里的权力腐化之下,哪怕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也要满足自己的龌龊嗜好。

    “你要去哪?”年轻太太戒惧的跟着甄怀仁逆行返回大厅。

    “我要问一些事情,关于你先生的。”甄怀仁冷着脸,他也想去别的地方,关键一时之间到哪去找合适的?总不能露天野外吧?反而是陆军医院里边住了很多权贵家属,就算有大火,一会就会有人来处理。因此甄怀仁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感觉到了刺激。

    年轻太太此刻才反应过来,甄怀仁也许占便宜不过是顺带的“他只知道教书的,什么都不懂。”

    “你说了不算。”甄怀仁说完不再吭声,拉着年轻太太,推开旁人,向楼上走去。好不容易来到二楼,甄怀仁四下看看,此刻这里大部分人都在撤离,还有一部分拥挤在楼梯口附近,其他地方反而空荡荡得。甄怀仁随便选了一个房间,一脚踹开,将年轻太太拉了进去,推上已经损坏得门。

    “你……要干什么?”年轻太太已经明白了自己可能的遭遇“我喊了。”

    “名字,职业。”甄怀仁毫不理会,直接坐到了对面。

    女人又迟疑了“戴芊,中央大学讲师。”

    “你的先生?”面对小白兔戴芊,大灰狼甄怀仁很不地道的用了话术。

    “孙凤鸣,中央大学教授。”

    “你是想孙凤鸣坐监狱……”又是几个问题后,甄怀仁进入正题。

    “不要,不要,他什么都不知道,不懂。”戴芊再次辩解。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甄怀仁无耻的岔开腿,看着戴芊“我就是专门负责调查昨晚上那些暗杀团的负责人。你得说服我。”

    让甄怀仁没想到的是一大早,多达十二个各种名目的社会团体以各种形式宣布对昨晚上的事负责。他真的没觉得昨晚上的事有多好。

    戴芊后退一步“不,你不能这样对我……”

    甄怀仁拍拍自己的大腿“辣椒水,老虎凳,鸳鸯鞋,铁丝刷……”开始将看守所的十八般刑具说了出来。

    “别说了,别说了……”戴芊凄然一笑,走到甄怀仁跟前,坐到了他的腿上“你不能伤害他。”

    “只要你乖,他会很安全。”甄怀仁亲亲戴芊“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做。”说着从兜里拿出一副眼镜,正是孙凤鸣的“你看看,我都替你准备好了。你是不是该谢谢我?”

    戴芊的脸红了起来,用鼻音回了一句“嗯”。

    “来这样谢我,我教你。”甄怀仁露出了笑容,这种笑容让戴芊十分的难堪。

    时间慢慢流逝,房间里越来越热。一开始正在指导戴芊感谢自己的甄怀仁,以为是自己的原因才会觉得房间温度异常。可是慢慢的,他闻到了烟火味道。这才明白,火势可能并没有如同他预料的那样被控制住。不得不拍拍戴芊,终止了这次学习“走吧,咱们上来太久了。”怂货本质让他怕了。

    戴芊懵了,这个神经病什么意思?不过能够逃出生天还是让她很高兴。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简单整理一下,转身想要离开。

    甄怀仁清清嗓子,戴芊身子一顿,回身看向甄怀仁。

    “以后我让你出来,你必须出来。”甄怀仁大大方方的说“重复一遍。”

    戴芊自欺欺人的回了一声,只要能多逃避一刻对于她来说也是好的。

    甄怀仁并不满意戴芊敷衍的态度,可是他闻到了更加浓厚的呛鼻气味。

    两人走出房间来到楼梯间,此时楼道里已经没了人,却多了浓烟。甄怀仁一边诧异这火势非但还没有被控制反而还愈演愈烈,一边就手拿出汗巾递给戴芊“尽量别呼吸。”

    戴芊并不是不懂变通的,接了过来,两人正要往楼下走,楼上却传来脚步声。片刻过后,一名护士跑了下来“救命啊,救命啊……”

    “茜茜?”戴芊不确定的拿开汗巾喊了一声。

    正要从他们身旁走过的护士停下,好像才注意到戴芊“姐,你怎么在这?”说着看向甄怀仁,然后是两人亲密的姿态。

    “这是你姐夫的朋友,帮我找东西。”戴芊解释一句,不动声色的晃了一下身子,将身后的手甩开“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着急?”

    “楼上的病人下不来,可是大火已经烧上去了。”戴茜一听,解释一句,拉着戴芊就往下跑“好多人被困住了……”

    甄怀仁什么也没有说,直接跑向楼上。孔令伟死就死吧,蜜思王他得救。来到四楼烟已经比二楼浓了不止一倍,甄怀仁不得不解开衣扣,捂着衣襟继续向上冲。五楼已经是一片火海,火势和浓烟,让甄怀仁不得不退回四楼。他踹开其中一个房间,看陈设是病房,立刻拿起水壶将水倒在了被子上,然后披在身上,再次冲了上去。

    几经磨难,终于来到了已经被引燃的六楼“王招娣,王招娣!”大喊的冲进了记忆中的房间,可是没人回应,浓烟之下他也实在看不清“王招娣”几次后听不到回应的甄怀仁只好选择离开。他尽力了。

    “救命啊。”就在他沮丧的走到楼梯口时,听到了楼上的呼救声,似乎是个女人。

    甄怀仁听着耳熟,又记不起是谁,难道是自己记错楼层了?立刻扛着被子冲了上去。他看过了,火势应该是从五楼引起的,其他楼层五层以上更多的是浓烟和高温,五层越往下,影响越小。

    来到七楼走出楼梯间,就看到一个女人倒伏在走廊,曲线优美,颇有玉体横陈之态。女人听到动静,赶忙抬头“是你?救命,救我。”

    甄怀仁并没有认出对方,不过这女人楚楚可怜,自己来都来了,总要救些什么吧“还有别人吗?”甄怀仁伸手扶起女人,对方腿好像受伤了。看看墙上的标识,他没有记错,就是六楼,也就是说密斯王应该跑出去了。

    “不知道啊,我喊半天了。”女人委屈的哭了起来。

    甄怀仁用被子裹住自己抱起女人向楼下走去。来到五楼火势很大,但是依旧可以靠着被子阻挡炙热的温度冲过去。就在此时,他听到了从五楼楼道里传来的若有若无呼救声“捉好。”甄怀仁打定主意装没听见,做人要量力而行。

    女人没有多嘴,听话的搂住了甄怀仁的脖颈。甄怀仁立刻发现对方完全是虚应其事,不动声色的抱紧女人,他看出来了,这女人到了楼下估计就会和自己说再见。

    两人正要走过狭窄的通道,突然从五楼传出一声巨响,将楼梯间直接炸塌。甄怀仁赶忙靠在楼梯扶手的位置,却因为站立不稳,不得不用抱着女人的手抓住一旁的栏杆。而女人根本没有料到这种突发情况,又没有搂紧甄怀仁,直接掉了下去。甄怀仁迅速伸手抓住了女人的手“抓紧我。”

    女人已经慌了神,根本听不到甄怀仁的话,只顾抓着甄怀仁的手,大喊大叫。

    “闭嘴。”甄怀仁大喊“别乱动,否则咱们都要摔下去……”说话间看向五层的走廊,何太太竟然没有撤出去,此刻她在两个护卫的身下,正充满希冀的看着自己“抓紧……”

    “救我……”何太太已经认出了甄怀仁,再也顾不得拿捏,大喊“救我……那些瓶子要爆炸了,爆炸了……还有好多……”

    甄怀仁心里咒骂,你的命是命,别人的不是嘛“别乱动……”不等他说完,酷热的环境下,甄怀仁和女人的手因为汗水脱开,女人带着不甘掉了下去。

    甄怀仁咒骂一句,他是问心无愧,现在要为自己找后路。站直身子,在何太太的呼救声中,跳了过去。

    “她没事吧?”何太太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是深谙谋略的她并没有斥责甄怀仁刚刚耽误时间,甚至还假惺惺的询问那个女人。

    “掉下去了。”甄怀仁同样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青年,看得出两名卫士做到了尽忠职守,为了保护何太太将她护在身下,可是他们的体重又成了限制何太太逃生的阻碍“得罪了。”说着甄怀仁将两具尸体拉开“您还能走吗?”

    “两条腿没有力气了。”何太太自然听懂了甄怀仁的意思。

    “那……”甄怀仁考虑要不要趁火打劫,要些好处,比如让何应钦事后跪下来喊爹。其他的就算了,这位虽然不丑,可是自己吃多了山珍海味,对歪瓜裂枣没兴趣。

    “怀仁救了我两次,我膝下无子,不如怀仁做我儿子吧。”何太太却给了甄怀仁一个意想不到的大礼包。

    甄怀仁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还是人家想的周到,要是有了这层关系,一些礼数就可以回避了。

    “怀仁不愿意?”何太太余光盯着不远处的那些氧气瓶“就这么定了,以后怀仁就是我儿子了。”

    “我背您出去吧。”甄怀仁不置可否,关键这事他还没有想清楚接不接。更重要的是他还真的喊不出口。自己长这么大都没有背过母亲,冷不丁冒出一个肥婆竟然想占便宜,他不愿意。

    扶着何太太站起来后,甄怀仁立刻背上对方,走了出去。好在如今是冬天,何太太穿的也是病号服装,不存在一些旁枝末节问题。两人小心翼翼的走过已经没了台阶的楼梯,踩着扶手下的一块块断壁残垣艰难的来到四楼。刚刚松一口气,楼上又是一阵巨响,一阵烟尘从四楼的走廊飞了过来,甄怀仁赶紧放下何太太,抱住对方。良久之后,已经变成土人的甄怀仁才松开何太太,心有余悸的看了眼四楼天花板上的大坑。

    “多亏了怀仁。”何太太这次的语气相比刚才可是又真诚了很多。

    “应当的。”甄怀仁再次背起对方迅速的来到了底层,却不想这里还有几名军人正在踌躇,见到甄怀仁二人立刻大喊“上边什么情况?见没见到一位太太?”

    甄怀仁没有吭声,看了眼楼梯旁之前摔下来的女人。

    “迪平……”何太太轻轻呼唤。

    那名少校一愣,凑了过来,仔细看看,大喜过望“夫人,夫人,太好了。我背您。”不由分说的从甄怀仁身上将何太太背了过去。

    甄怀仁没有拒绝,站到一旁,目送何太太被人护送离开,自己才慢慢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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