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第159章
乔长生趁中午休息时送了份请帖给徐文彦,等下午散了值,昨日的茶楼,相同的位子,一样的茶具,同种的茶叶,不变的人,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烹茶的人换成了乔长生。
两人面对面坐着,同昨日一般一言不发,乔长生按部就班的烫杯洗茶,与昨日的徐文彦相比,少了股风雅闲适之姿,多了简洁利落之态。
乔长生掐着时间,完整复刻昨日徐文彦的烹茶步骤,将茶水注入杯中,乔长生伸手示意:“徐公子,请。”
徐文彦不动声色的看着乔长生动作,茶放到面前,他自若端起,闻香品茶,浅尝过后,放下茶杯点评道:“茶是好茶,只是有形无意,可惜了。”
乔长生笑了笑,抬手将自己手中的茶浇在一旁的茶宠上,道:“岂止有形无意,还是带着算计,确实可惜了好茶。
听闻茶之一道在于修身养性,修养乃是修己身,当想着以此给他人难堪时,徐公子说这修养在何处?毫无心意,确实无好茶,这茶不喝也罢。”
徐文彦闻言不由抬眼,他怎么觉得今日的乔长生和先前判若两人了?
之前除夕宴上,这人因别人几句闲话便窘迫拘谨,后还要小殿下出头,还有昨日,他也是不过几句话便将这人逼得失魂落魄,怎的今日突然伶牙俐齿起来,学会话里有话了?
徐文彦上下打量乔长生,觉得他这姿态腔调有些眼熟,很像是……小殿下?
乔长生回视徐文彦,他今天可是想了一天怎么说话,如何动作,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他的淼淼对人发难时姿态最是优雅,温和中藏着锋芒,不怒而自威,正好适合他模仿。
唔,就是不知道他模仿的像不像,气势够不够?话可以说错气势上可绝对不能输!
他今日到处寻人给他说说烹茶的关键,但如郁辉这般武职之人比起茶来更爱酒,他问了几人皆差不多,最后还是郁统领和他说了一句话:“茶讲究个修身养性,品种火候时辰皆有讲究,不是一两日能速成的,何况驸马爷这般带着目的的求教本就与茶道相悖,还学什么?别浪费那时间了,有空都不如去演武场练武,对驸马爷来说不比那茶道磨性子?”
他这才幡然醒悟,其实茶也好,琴棋书画也罢,不过是个人爱好,平日里用作个人打发时间修身养性,人各有不同,也没人规定爱好必须一致,他闲暇时就喜欢练武打发时间,筋骨舒展,汗水滴落时畅快淋漓,沉浸在一招一式间思绪放空而又专注,他亦觉得平心静气,又有什么不对?
皆是个人闲暇时的爱好罢了,自己高兴便是了,哪有拿着自己的喜好去要求别人的?以此对别人指指点点更是失礼在先,自己德行先不正,那后面说的再好听,也只是废话罢了。
徐文彦打量乔长生几眼,不接他的话,只笑道:“不知乔兄今日约在下出来所为何事?”
“是这样,昨日徐公子好心祝贺,本说好与徐公子以茶代酒喝一杯,结果在下走的匆忙,未免失礼,今日特来赔礼,还请徐公子勿怪。”
徐文彦温雅的笑了笑,道:“乔兄客气了,对了,昨日乔兄不要紧吧?那些人的话委实难听,乔兄别往心里去。”
“多谢徐公子关心,在下并没往心里去,宵小之辈的挑唆罢了,何必去听。”
徐文彦脸上的笑淡了些:“乔兄真是宽宏大量,被人当面辱骂、连带着妻子受辱都能不往心里去。”
乔长生微微摇头:“倒不是宽宏大量,只是昨日走的匆忙,没能将人抓住送到大理寺去,想来今日再寻过去那几人也不会认,倒是便宜了他们。
先不说这个了,对了,昨日走的匆忙没来得及问,徐公子可是有话想对我说?”
“没什么,只是想与乔兄闲聊罢了。”
乔长生重新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没再开口,他虽然是想与徐文彦理论,斥责对方昨日的种种行径,但实际他还是不太会主动找人麻烦,开头儿那两句暗讽已经是难得了,徐文彦不接,他现在便不知道从哪儿再开口找茬了。
一杯茶水下肚,徐文彦先开了口:“即是闲聊,那在下言语有不当之处,还请乔兄见谅,在下也是听闻,乔兄曾流落风尘,幸得殿下相救?”
真是开口便是往人痛处上戳啊。
“一时落难,让徐公子见笑了。”
“在下听闻这秦楼楚馆的小倌大多色艺双绝,琴棋书画总要占一样,当然最绝的还是床笫之间,乔兄这般多才,想是当初着实下了番功夫。”
“……”可真是恶意满满。
那段时日是乔长生最不愿回忆的过去,倒不是他觉得多难堪,毕竟他那时极力反抗,连挂牌都不曾,还未被□□的顺从便被他逃了出来,并不曾被人怎样过。
只是一时落难,没有什么可难堪的,他不愿回忆更多的是因恐惧,对那等地方肮脏的厌恶,以及身心被折磨的惧怕。
不过乔长生天生心大,现在过去的久了,他如今也有了反抗之力,那时留下的恐惧便也淡了。
可他不怕归不怕,徐文彦话既然出了口,那对他的恶意可是实打实的,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气,乔长生三番两次被人恶意针对,如今又被说的这般不堪,也来了些许脾气。
“徐公子误会了,不瞒徐公子,在下一无所长,唯一拿得出手的怕是只有这身武艺了,当初也是凭此从那里逃脱,被淼淼所救。
说多才实在不敢当,就是这茶艺还是昨日与徐公子学的,刚被徐公子评了句‘有形无意’,自是也没有下苦功夫一说。
至于这床笫之事,在下怕是更不及徐公子,在下年幼,才成婚不足一月,不若徐公子年长,孩子都两岁了,想是经验丰富。”
乔长生说到这又想起徐文彦孩子都有了先前还要纠缠他的淼淼,心中不满骤然攀升,脑子一热话脱口而出:“话说人家小倌是迫于生计不得已出卖身子,不少人心里是干净的,可有些人家世显赫却不知被多少姑娘用过,早早没了清白。
身子脏了不要紧,可心里比身子更脏,这也就算了,关键是明明这么脏了还偏要惦记别人的高贵小凤凰,更甚至用的手段都是些下三滥,真是恬不知耻。”
乔长生一口一个‘脏了’,尽管徐文彦觉得这话莫名其妙,但加上后面的‘下三滥’、‘恬不知耻’还是让徐文彦觉得羞辱,表面的温雅也没了:“你这说的什么东西?”
第一次骂人,乔长生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态,紧张?亢奋?不知所措?他分辨不出来,只是觉得手有些抖。
乔长生稳了稳心神,给自己倒了杯茶遮掩,垂眸喝了一口,热腾腾的茶水平复了些许心态,乔长生后知后觉的感觉有些不可思议,那话竟然是他说的,是和淼淼待久了的缘故吗?头脑一热他竟然能口齿这般伶俐,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嘴巴也可以这么毒。
乔长生喝完放下茶杯,道:“即是闲聊,那在下言语有不当之处,还请徐公子见谅。”
先是被骂,对方还摆出一副闲适的姿态,现乔长生还用他之前的话堵他,徐文彦彻底冷下脸来:“先前倒是我小看你了,果然是个心机深沉之辈,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不过你也别得意的太早,以为攀上高枝便能飞上枝头,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东西,你以为你能风光几时,等你被厌弃的那天,我看你还敢这么跟我说话!”
乔长生笑了笑:“徐公子要是真这么觉得,那昨日何必找上在下,安心等就是了,也省的使些下三滥的伎俩失了自己的品行。
其实我一直没想明白你找我是什么用意,是觉得追求不到殿下,便来叫我离开,好再慢慢追求,还是想做妾,又怕我这正夫不同意,所以找上我呢?
要是前者,你以后歇了这心思吧,你使再多手段我都不会离开,要是后者……直白告诉你吧,我容不下你,你敢上门我便敢将你打发卖了。”
这都说的什么玩意儿!谁要当妾!这人有病吧,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徐文彦心里暗骂,但也知乔长生要是真就铁了心不要脸的占着这驸马位置他也没办法。
乔长生到底沾着皇族的边,说的过了容易被反咬一口,再说这茶楼里还有旁的客人,这雅座也不隔音,骂的难听了招人笑话,多说无益,徐文彦不想再在这跟乔长生这脑子似乎不大正常的说什么丢脸,冷着脸丢下一句:“你最好祈祷自己能永远这么风光,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抬步就走。
等徐文彦一走,乔长生先前强撑的镇定自若顿时散了个干净,气势全无,他悄悄搓了搓手背,脸瞬间红了,太羞耻了,他这脑子一热说的都是什么啊……
感受到几道打量的视线,乔长生忙低头去端茶杯,借着杯子遮住脸上的绯色。
茶喝了两杯,等面上的红晕褪去,乔长生才面不改色的起身往外走。
周围看热闹的人只瞧见他淡定的喝茶,自若离去,不由在心中感叹:这大驸马和传闻不一样啊,虽然脑回路可能有些问题,但怎么着和‘空有武艺的上不得台面之辈’也完全不搭边啊。
乔长生不管别人怎么想,到一楼付了银钱便脚步轻快的出了茶楼,虽然先前觉得羞耻,但好歹昨日的仇是报了吧?他应该算有进步,回去说与淼淼会不会得到夸奖?
唔,要不夸奖就算了,只要淼淼别再记他昨日的仇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