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想改变
陆时清感觉自己此时就好像灵肉分离了，呼吸跟不上肺部的节奏，
他背对着顾淮臣，却又能感觉到一道目光在灼烧着自己的后背，仿佛要把自己燃烧殆尽，
几次调整自己颤抖的嘴角，端着碗边的手死死抵扣住掌心的肉，神经传来的痛感不停的提醒他，
要体面，不要像一个没有理智的疯子，这场游戏的规则一开始就说得很明白了，当时的自己也答应的好好的。
“挺好的，家里人嘛，总是希望后代能传宗接代，一家人相互扶持，好好过日子。”
陆时清回过头，自然的直视着顾淮臣的眼睛，
顾淮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写满了赞赏，“还是你最聪明。”
聪明？
陆时清心里只能觉得讽刺，可能在顾淮臣的视角来看他们这类人，他确实算是聪明的那个。
从来不会开口要求什么，也不会无理取闹，任何时候不会以自己的个人理由打扰他的私人时间，
乖巧的，就像一个普通室友。
对，他不是聪明，只是比别人清醒，知道什么是自己不应该去肖想的。
所以一切伤害都埋藏到自己的骨子里。
“所以你家里人给你介绍了吗？”陆时清若无其事的将碗筷放进了洗碗池里，有在冰箱里拿出今天买的新鲜葡萄仔细的，一粒一粒的清洗。
“嗯，今年开始就有介绍，只是我觉得还不急，毕竟像我们这种，结婚不外乎为的是利益，我也是，女方也是，就算是真有幸福生活在一起的，早就应该从小就看对眼，或许跟未来妻子在一起，都没有跟你在一起轻松，时清，还是你最好。”
顾淮臣站起身，朝陆时清走过来。
陆时清洗葡萄的手没忍住颤抖了一下，强迫已经麻木的大脑重新运转。
“我做的不过是一些生活上的琐事，真正好的人是你，如果没有你，我估计根本无法走到今天这步。”
陆时清抬起头，真诚的笑了笑。
顾淮臣不疑有他，或着他根本没有想过去考虑陆时清的想法。
“我选择了你，帮你就理所当然，况且那些钱实在不算多，有时候你可以要得更多，你知道我给的起。”
“有时候我真想带你出去炫耀一下，我那些同行肯定得羡慕死，今天跟你提这件事情就是因为我有个朋友，什么门道都不知道包养了一个大学生，现在家里要他结婚，他那个情人天天去他公司要死要活的，这种事情都处理不好，我都不知道该说我朋友拎不清，还是他那个情人太看得起自己了。”
顾淮臣平静的跟陆时清说着这件事情，陆时清眨了眨眼睛，心里犯贱的放松了一点，同时又觉得悲哀。
“放心，我不会这么傻的。”陆时清嘴上乖巧的回答。
顾淮臣看着陆时清无懈可击的样子，心里又开始有一点不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烦躁感为什么会产生。
陆时清有时候在他面前就像一个完美的人偶，有时候，在允许范围内，他也不会讨厌陆时清有一些任性的要求，就像大学时候那样。
顾淮臣也就动了一下念头，根本没有想过去改善什么，没跟陆时清聊上几句就去书房看助理发过来的文件里。
陆时清就这样平静的将葡萄洗完，又手磨了顾淮臣喜欢的咖啡，看着咖啡机缓缓的流下棕黑色的液体，陆时清的胃部的痛感，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过来。
脸色就这样看着惨白下去，
陆时清下意识用自己的大拇指狠狠的掐着掌心，
昼白的灯光下，是一张苍白无力的脸，
顾淮臣这是这几年头一次说他的观点，是他想象中的绝情，但听到后的痛感也比想象中的难受，现在是他的朋友，是不是一年，两年后就是他了，那个时候自己就该走了，就再也看不见这个人了。
顾淮臣冷情，骄傲，挑剔，但是他喜欢的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永远不屑于背地里针对你什么，认同你之后，会比任何一个所谓的朋友靠谱，不留余力的帮助你，
债务是，这段感情也是。
陆时清和顾淮臣的缘分是在大学的时候定下来的。
陆时清大学并不是直接开始学兽医，而是一个普通的医学生，而顾淮臣就是经管的风云人物，显赫的家世以及过人的能力毫无疑问的夺得了学生会长的职位。
两个天差地别的人仅仅是因为宿舍调配时出了问题，住到了一起，一住就是四年。
陆时清是天生的gay，只是从小的生活环境并不适合他出轨。
他的父亲是一个赌鬼加酒鬼，母亲是一个懦弱却死要面子的人，结婚前父亲在母亲面前伪装十分得当，看上去就是那种进步青年，
直到结婚后本性才慢慢暴露。
导致他从小就生活在埋怨和家暴中。
父亲没钱买酒了就会把怒气发泄在他的身上，每当这时候母亲都会冷漠得看着，事后还会埋怨如果不是生了自己他就可以轻松得离婚了，为了给自己一个完整的家才咬牙坚持的。
他其实从小就知道，母亲从来不是为了他，只是为了自己那几两不值钱的面子。
他从读书开始，每天都是带着新伤旧伤的去学校，久而久之，大家从最开始的畏惧变成了厌恶和冷漠，
在大学前，他都不曾有过朋友，直到大学了，离开了那个家，自己才能正常的与人交往。
只是这种和平在毕业前夕就结束了，父亲欠了三十万赌债，他妈哭着打电话过来，先是咒骂自己大学四年没回两次家，不能监督父亲，让他欠了这么多钱，然后就是哭着让自己帮忙还钱，不然邻居知道她的面子就全没了。
陆时清当时可以用心如死灰来形容了。
他当是人生最后一天去释放自己，去了市里最热闹的gay吧，不管是谁都好，给自己最后一晚温暖，然后让他带着最后的温暖离开。
曾经听隔壁家奶奶说过，只要人死前最后一刻是快乐的，那么死后变成鬼魂也会是快乐的，
陆时清不想连死后都是悲观的。
而在那里，他遇见了自己暗恋了四年的顾淮臣。
他没有告诉过顾淮臣自己的心思，也没有说过自己的困境，甚至没有想过去跟他在这种地方搭话。
然而，顾淮臣却主动把希望给了自己，
顾淮臣走向了自己，问自己要不要试一试，试着在一起简单的过日子。
陆时清当时欣喜若狂，尽管顾淮臣说不会碰自己，尽管顾淮臣说不会承认两个人的情侣关系，尽管顾淮臣说，他们这种关系顶多算包养，他不想欠他什么，自己给了时间，他出钱。
有了顾淮臣的钱，家里的赌债还清了，
母亲也算是父亲彻底失望，更重要的是，在这四年她认识了另外一个人，是一个老实的货车司机，老婆去世好几年了，家里有一个十几岁的儿子，
她终于选择了离婚，但不是为了结束陆时清的痛苦，而是自己的。
她甚至没有想过问自己怎么筹到这些钱的。
陆时清的人生，又要开始往另外一个悲剧运转，只是这次他没有了后悔，因为他遇见了一个人，一个愿意给予自己一点点光明的人。
“唔，”
陆时清难受的捂着胃蹲下，明明吃了很多，那不争气的胃还是在跟他叫嚣，
冷汗从额头低落，陆时清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衬衫，然后咬牙站起来，抿着毫无颜色的唇去自己的卧室拿药，
接了一杯温水，药才刚刚含进嘴里，顾淮臣就匆匆从书房里走出来。
陆时清假装只是喝水，勉强将药咽下去，忍着疼痛问道：“怎么了吗？”
“公司需要去临时开一个会，你今天不用等我回来了，开完会我估计就住在公司附近的房子了，”顾淮臣又匆匆的换掉陆时清挑选了很久的睡衣，
陆时清心里难受，胃里无止尽的抽痛，但还是平静的过去给匆忙的顾淮臣把领带系好，
“那好，路上注意安全，”陆时清温润的笑着。
顾淮臣专注的看了陆时清几秒，然后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在陆时清还带着水意的唇上亲了一口，末了轻轻咬了一下陆时清的下唇。
陆时清此时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一样，心跳迅速加快，之前的阴霾被抛弃得一干二净。
“淮，淮臣，你？”陆时清结巴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顾淮臣一般很少会去吻自己，他们上一次接吻差不多都是一年前了，
顾淮臣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神差鬼差的去吻陆时清，意识到的时候，还咬了人家一口。
这不是自己的性格，看着陆时清懵懂柔软的表情，顾淮臣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们两个人，谁都不能乱了方寸。
“好好照顾自己，这段时间忙，估计下次见面会有点久。”
陆时清忍着胃痛颇为高兴的点头，不能和这个人一起住一晚的遗憾一下子就消散了很多，陆时清一下子就有些飘飘然了。
眼看着顾淮臣已经走到了门口，陆时清没忍住出声了。
“下下个月，圣诞节你有空吗？”
顾淮臣驻足，想了大概三秒没有研究出什么日子，
“到时候再说吧，如果出差就没有时间，怎么突然想一起过圣诞了？”顾淮臣觉得陆时清不是那种幼稚的人。
他忽略的是，陆时清眼里的光慢慢消失了。
又是一年，没有想起自己的生日，这次还是自己主动提出来的，也许就是自己太贪心了。
“没有，随便问问，圣诞节那天好像有一个很有名的歌剧团要过来，我想如果有时间，”
“没有。”顾淮臣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了。
顾淮臣接下来的话就充满了讽刺，“时清，你觉得我这个年纪有时间做这么多玩乐的事情吗？我不是你，一旦我松懈下来，我那些蛇鼠一窝的叔叔伯伯可要使劲把我拉下台了，你可以问我要钱，要车，但是不该要的时间就不要多问，这次，你越界了。”
越界？
陆时清放置的云端的心情瞬间就冷却下来，
勉强扯了扯嘴角，“嗯，我也只是随便问问你，你工作也要注意休息，”
“嗯。”顾淮臣转身换鞋，几秒后大门砰的关上了。
丝毫不会在意自己说了什么话，会造成什么后果，这就是顾淮臣，冷漠到骨子里的顾淮臣。
陆时清应声滑着沙发靠背坐下，脸色惨白，死死的捂住的胃部，自虐一般的没有起身去吃止痛药，将身体蜷缩在一起，
更难受的是，心里变得空落落的，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的原因，陆时清是非常厌恶改变的，可是，现在事情正在慢慢改变了，而他完全无力组织。
时隔九年，陆时清再一次问自己，接下来该去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