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5 章 我想与文明同寿
坐榻上的李玄霸垂着头看着放在膝盖上的手。
坐榻前的李世民低着头看着弟弟头顶的发髻。
两人沉默许久。
李玄霸挨不住沉默,抬头挤出笑容道:“我还以为哥你会号啕大哭。”
李世民神思恍惚:“我……我哭不出来。”
李玄霸嘴唇动了动,双手使劲砸了一下腿,眼眶通红:“我很努力了!”
李世民伸出手,又将手缩回去:“哥哥知道,知道……阿玄很努力……真的很努力……”
李世民脑海中恍惚出现弟弟小时候的模样。
那时弟弟的心肺就很不好,多跑几步路就捂着胸口喊累,请来的御医都说弟弟可能一辈子都需要静养。
但弟弟很努力地锻炼、吃药。他都能在草原上尽情纵马,自己都快忘记弟弟先天体弱了。
李玄霸抹了一把脸,又挤出笑容:“不知道这梦的时间有多长,我们抓紧时间。”
李世民连连点头:“好,好……让一让。”
李世民像小时候那样挤上了坐榻,和李玄霸挨着靠着坐着。
“哥,首先我要向你道歉,我背着你去算计李元吉,导致了这次的事。”
“啊?你算计李元吉做什么?”
“因为这家伙必须死!”李玄霸眉眼间透出一股戾气,“不借着杨广的势杀了他,等父亲起兵后,我们就不可能动得了他。”
李世民道:“好吧,或许是这样,但为什么瞒着我?”
李玄霸抱着手臂道:“因为哥年纪还小,不能承受兄弟相残的痛苦……哎哟。”
李世民伸手给了李玄霸一下,道:“哥哥我没有这么脆弱。从头把你……把这件事详细说一遍。”
李玄霸点头。
他首先从那一步虽然是闲棋,但一定会发挥作用的计谋说起。
李玄霸原本以为父亲会严加管教李元吉,若管教不成,就会对李元吉彻底失望。
没有父亲的支持,李元吉就对他和哥完全没有威胁。
谁知道父亲的“严加看管”如此粗暴,李元吉越发危险,父亲还又被李元吉的表象迷惑了。
发现李元吉越发朝着反社会人格发展,李玄霸做了许多年心理准备,终于下定决心,要借势除掉李元吉。
这是李玄霸第一次主动害人性命。
“我这个计谋靠的是信息差。在家里人看来,我们和二表兄关系很亲近,又素来讲义气,如果二表兄向我们托孤,我们一定会帮忙。”
“但在杨广和其他朝臣眼中,二表兄成为太子之后,朝中大臣没有不奉承讨好太子的,只有我们绕着二表兄走。二表兄当了这么多年太子,我们仅仅与他见了两次,这两次还都是他主动来寻我们。”
李世民道:“所以在皇帝和朝中公卿眼中,我们反而是与太子最不亲近的人。”
李玄霸点头,继续道:“再者,他们不知道二表兄
还是齐王时(),府中就几乎被杨广渗透成了漏子。
李世民叹气:二表兄被立为太子后[((),皇帝更是对二表兄严加监视。且皇家子嗣本就珍贵,每一个孩子都有记载,外室子也不例外。没有人比皇帝更清楚二表兄有没有一个七八岁的私生子。但阿玄,你怎么知道李元吉真的会去诬告?”
李玄霸道:“我不知道。我只是丢了这个诱饵,如果李元吉不上钩,就说明他命不该绝;如果李元吉上钩,那就是他先有害人之心,我是正当防卫。”
李世民又给了李玄霸脑袋一下,无奈道:“如果你把这件事告诉我,我和你意见一致。以后不准瞒着我。”
李玄霸道:“好,下次一定不瞒着你。”
下次……
兄弟俩眼神同时一黯,又同时默契地跳过这个词。
李世民道:“以你的计谋,你本应该很安全,出了什么意外?”
李玄霸按了按眉间,道:“第一件意外是李建成被丁郡丞询问后,口不择言说都是我的错,帮我认罪了。丁荣放他回太原郡,软禁了我。”
李世民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握紧:“他疯了吗?这种事难道不是先否认?!”
李玄霸道:“丁荣用族叔的事激励他‘大义灭亲’。”
杨坚篡位前夕,梁州刺史李璋联合赵王宇文招,试图杀杨坚救北周。
李璋的侄子李安向杨坚告发李璋,大义灭亲。李璋身死,李安和兄弟李哲都加官晋爵。
李璋和李安的父亲李蔚,与李渊的父亲都是亲兄弟,西魏大柱国李虎之子。
丁荣用唐国公长辈旧事说动李建成“大义灭亲”。
私藏太子私生子并不能算谋逆,陛下大度,不会牵连家人。如果李建成能大义灭亲,唐国公和李建成说不定还会被皇帝嘉奖,就像是李安和李哲被隋文帝重用一样。
李世民经
李玄霸提醒,才想起长辈的这桩旧事。
他讥笑道:“如果大义灭亲,他不仅会无事,还能除掉我俩这个眼中钉。唐国公府中就无人与他争斗了。”
李玄霸没回答。他不知道李建成是否有这个心思,还是单纯吓破胆,但李建成抛下他逃跑是事实。
丁荣告诉李建成,可将这事透露给自己,但李建成反而瞒着更紧。
或许李建成以为丁荣是在考验他对皇帝的“忠诚”吧。
李玄霸道:“历史中李建成也会丢弃兄弟。父亲本该在几年后才成为太原、河东慰抚使。他仍旧如现在一样,自己带着你在太原剿匪戍边,让李建成带着李元吉、李智云在河东结交英俊。”
李世民挑眉:“他把小五丢了?”
李玄霸道:“是啊。历史中说,因为小五年幼,所以他没有带走小五。小五遇害时年仅十四岁。”
李世民哼笑:“小五和李元吉同年,有多年幼?且小五很小就展现出骑射的天赋,十四岁的少年都能参军了,只要给小五一匹马一把弓,小五自己就能逃回太原郡。”
() 李玄霸淡淡道:“或许小五当时正好生病了?”
李世民讽刺道:“谁知道呢?说不定他是把小五交给隋朝官吏,换得自己离开。怪不得你从小就讨好他,你是担心自己被他丢掉啊。你早告诉我,我绝对不会让你单独和他处一地。”
李玄霸在心里道,这不是怕你承受不住吗?
李玄霸转移话题:“虽然有点出乎预料,但我也做了预案。以我在河东的影响力,和在丁郡丞那里积攒的好感,丁郡丞不会对我动手,只会等杨广的旨意来。而杨广的旨意肯定是站在我这边。大业四贵都与我交好,裴蕴也收了我许多钱……”
李世民打断道:“皇帝更是收了你无数金银财宝骏马猎鹰。他肯定信你,不信没有证据的李元吉。”
李玄霸点头。
他叹了口气:“我以为自己算无遗策,但不知道从哪冒出一队人冒充杨广派来的人,放火杀我。”
李世民身体一颤。
李玄霸安慰道:“放心,我没事。你知道你弟弟我有多谨慎,从来不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虽然我确信丁荣不会杀我,我还是准备好了逃跑的手段。我与珠娘、小五和士信成功坐船逃跑,现在在瓦岗寨……”
李世民双手在腿上猛地一拍:“瓦岗寨?我马上就来!”
李玄霸没好气道:“我一出事,你会被所有人盯着。你来瓦岗寨,是坐实谋逆吗?如果我无事,病好之后就会自己回张掖来找你;如果我真的病逝,我已经告诉珠娘和小五,带着我的骨灰回张掖寻你。你现在立刻去找杨广澄清,然后迅速回张掖等我。”
李玄霸摸着自己胸口:“我也是倒霉,好不容易熬过了所有意外,以为自己能逃过死劫了,谁知道烧退了之后心脏出问题了……唉。”
李世民转身攥紧李玄霸的手臂:“什么死劫?”
李玄霸苦笑:“哥,你应该早就猜到,我看到的未来中,我没能活到唐朝建立。历史中,我本来就会今年病逝。”
李世民问道:“为何不告诉我?你如果告诉我,我绝对不会让你独自到河东郡。”
李玄霸歪头笑道:“如果老天不是非要杀我,以我的谨慎就绝对不会死;如果老天非要杀我,那么我就要最大限度地利用我的死,为我们的未来铺路。哥,就算我只能活十五六年,我也想青史留名,留下一个让后来者仰望的名。”
李玄霸拍了拍李世民攥着他手臂的手背,示意他哥松手。
“我想活。”李玄霸道,“知道我的既定寿命后,我就从未停止过和命运战斗。”
“如果能活过今年最好。如果肉/体注定在今年死亡,那么我的名字也要在这个时空的史书中活下去,活得长长久久,只要后世人想起大唐,就要想起我。”
“这也是一种活下去。”
李玄霸叹气:“但哥你肯定舍不得我以自己为诱饵施展计谋。”
李世民的声音很冷静,冷静得不自然:“嗯,我舍不得。”
李玄霸耸
肩:“所以,我不告诉你。”
李世民道:“你是找揍。”
李玄霸笑道:“如果能再见,我让你揍,这次绝对不找母亲告状。”
李世民抬起手,给了李玄霸脑袋狠狠一下。
李玄霸抱住头道:“总之,现在我们在瓦岗寨,魏徵和王薄帮我们隐瞒身份,我们很安全。当我不再是珠娘和小五的累赘后,他们立刻就能启程去张掖。所以别来。”
李世民道:“你不是累赘。”
李玄霸摇头笑道:“我现在就是累赘。”
李世民坚持道:“你不是累赘。”
李玄霸道:“你说不是就不是吧。哥,别来。想想父亲母亲小五,想想观音婢,想想我的珠娘。如果你现在
被认定和贼帅有往来,我们所有的谋划就落空了,他们都会有很大的危险。你是我的主公,请不要任性。现在大隋气数未尽……”
李世民打断道:“我知道现在大隋气数未尽。大隋还有数十万精兵,还有从北周活下来的老将,还有仓储中数不清的粮食。如果不是皇帝非要二征、三征高丽,他用征高丽的兵犁一遍中原,能轻易击溃所有贼帅。”
李玄霸叹气:“是啊。其实隋朝灭亡时气数也未尽。裴世矩、苏威等人劝说杨广带着骁果军回大兴,重整军队扫灭天下乱象。但杨广自己心态崩了,他居然再次南下江都,并发徭役在江都兴建新的宫城,想留在江都过一生,不回中原和关中了。”
李世民道:“骁果军多是关陇人,他们绝不愿意留在江都。”
李玄霸道:“是的。骁果军叛乱,宇文化及联合骁果军将领杀杨广自立。”
李世民道:“现在大隋还强势,太原郡离涿郡不算太远,就是三征高丽的军队回头攻打我们,我们都难以招架,何况河东郡和齐郡还有骁勇猛将镇守。”
李玄霸道:“所以哥,别来。你要稳住。”
李世民道:“可就算这样,我也想来接你。”
李玄霸道:“别来接我,我来找你。回张掖等我,主公。”
李世民垂着头沉默良久,不由笑了出来。
他的笑容和小时候对李玄霸一样,无奈又宠溺:“阿玄,我这时候真不想当这个主公啊。”
李玄霸道:“那就当做是我这个弟弟的请求。我想青史留名。你不当皇帝,我怎么青史留名?大唐不强盛,我怎么青史留名?肉/体的消亡只是暂时的死亡,如果被人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我不想被人遗忘,我还想再活几千上万年,与华夏文明同寿。”
李世民道:“你要求真高。”
李玄霸挑眉:“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
李世民举起双手:“好,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
李玄霸眉头松开,笑意轻松:“说定了。”
他伸出手。
李世民也伸出手,和弟弟交握:“说定了。”
李玄霸抬头看着崩裂的天穹:“时间快到了。我还有话要告诉你。”
李世民道:“嗯,你说。()”
李玄霸道:父亲当了皇帝之后,就容不下你这个功高盖主的秦王。你发动玄武门之变,在玄武门杀死李建成和李元吉,逼迫父亲退位。()[()”
李世民神情淡然:“哦。”
李玄霸道:“你的太子原本会叫李承乾,这辈子估计会改名。他在嫂子去世前是个完美太子,但嫂子去世后,他不知何原因腿瘸了,你又过分宠爱次子李泰……”
李世民道:“李泰身边一定聚集了许多想要帮他夺嫡的人,二子相争是吗?”
李玄霸道:“是。然后你为了保住两个儿子,立三子李治为太子。李治年幼,你晚年就开始杀无辜的功臣了。这个风波还有延续。你当时因为李治年少仁弱,想立妃嫔所出的第三子李恪为太子。”
李世民道:“长孙四郎肯定不同意,其他朝中重臣也不会同意。如果立妃嫔之子为太子,皇后之子该何处?我就算动摇,最后也会坚定地立李治为太子。我并非无私之人。”
李玄霸道:“对。所以在李治继位后,长孙无忌就和一些大臣诬告李恪谋逆,逼死李恪。”
李世民叹气:“夺嫡之争的延续吗?”
李玄霸道:“随后李治逼死了长孙无忌等炮制李恪谋逆案的大臣。”
虽然这其中还夹杂了后位之争,但在这个时候,李治是绝对的君权独揽,立后也是从关陇勋贵手中夺权的一步棋,所以确实是李治想要逼死他的舅舅。
李世民苦笑:“看来你看到的‘历史’中的那个我看错了这个儿子,这个儿子还挺适合做皇帝。”
李玄霸道:“他被称为明君守门员,虽然自己离明君还差一线,但不超过他的人都算不上明君。”
李世民扶额:“真不知道该说何是好。不过我已经不是你所知道‘历史’中的那个唐太宗,未来早就改变了。”
李玄霸道:“是的。嫂嫂现在身体很好,只要你再体贴一些,就算你不会教儿子,嫂嫂会教。”
李世民道:“那就完全仰仗观音婢了。”
李玄霸笑道:“嗯。”
李世民问道:“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玄霸想了想,道:“嗯?我想想,帮我照顾好珠娘。”
李世民道:“活下来,你自己照顾。”
李玄霸道:“我尽力。”
李世民道:“还有呢?”
李玄霸又想了想,认真道:“哥,很高兴能和你当兄弟。谢谢你。”
李世民拍了拍弟弟的脑袋,没好气道:“傻阿玄。你道谢是想气死我吗?”
李玄霸
笑道:“怎么会?啊,时间到了。”
天塌了。
李玄霸和李世民的身形都慢慢淡去。
李玄霸道:“哥,再见了。”
李世民道:“一定会再见。”
梦境崩塌。
……
李世民睁开眼。
长孙康宁焦急道
() :“郎君,郎君,你怎么了?怎么一直在哭?做噩梦了?我一直叫不醒你。”
李渊也焦急道:“大雄,你怎么了?”
医师擦着冷汗:“醒了醒了,醒了就好了……二郎君别动,你头上还有针!”
医师慌慌张张但十分熟练地把李世民头上扎的银针拔下来。
李世民坐起身,抹了一把脸。
他神情冷漠,但泪流不止。
“父亲,阿玄出事了。”李世民的声音十分平静,平静到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李渊疑惑:“什么?”
李世民一边像擦汗一样面无表情地擦眼泪,一边神情漠然道:“李元吉和李建成诬告阿玄谋反,阿玄被软禁后,宅院被贼人所烧,现在生死未卜。”
李渊脸皮抽搐道:“大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李世民从床榻上走下来。
眼泪怎么擦也止不住,但他很奇怪地并未感到痛苦和悲伤。
眼中溢出的泪水就像是自然落下的雨水一样不以他意志为转移,就这么肆意地流淌。
擦不干净就不擦了。
李世民放下手,仰着头对李渊道:“父亲,我现在要立刻去涿郡向陛下澄清。你记得转告估计已经快回到太原郡的李建成。”
“我、必、杀、他!”
李世民一字一顿,转身就走。
李渊大惊失色,训斥道:“李世民!你怎么能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李世民往外走,李渊跟在身后。
“二郎,你冷静点,只是一个噩梦,三郎怎么可能会有事?李元吉虽然顽劣,但怎么可能突然诬告?大郎更不是这样的人。”
“你这话传出去,让世人怎么看你?兄弟阋墙于内,你是想被千夫所指吗?”
“哪怕三郎真的出了事,我们也要从长计议。你现在不冷静,若出了什么事,三郎不也很难过?”
李世民没有回答,只吩咐自己的下属整理行囊,准备离开。
他对长孙康宁道:“观音婢可能骑马?”
长孙康宁攥紧裙角,皱着眉严肃道:“能!郎君放心,我能跟上!一定能!”
李世民道:“好,和我一起走。”
李渊怒斥道:“李世民!”
李世民回头,流着泪对李渊道:“父亲,我乃河右行军大将,只听从陛下差遣。你无权差遣我。我现在向陛下澄清谋逆之事,父亲阻拦我,是想反了大隋吗!”
李渊:“……?!”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们不是……本来就要反了大隋吗?
李世民压低声音道:“现在大隋气数未尽,高丽陈兵数十万,猛将无数。我没有信心现在就反隋,父亲有信心?”
李渊皱眉沉思。
他并非庸人,自然也知道现在不是反隋的时机。
不说大隋军队仍然很强劲,如果征讨高丽的兵锋转向自己,自己一定支撑不
住,他现在也还没有做好反隋的准备。
如果李世民梦中的事是真的,确实必须立刻向杨广澄清,不能让杨广以为他们谋反。
李渊道:“我和你一同去。()”
李世民摇头,泪珠就像是汗珠一样随着他摇头的动作甩落:这事本就和父亲无关,父亲继续坐镇太原才更显问心无愧。由我去就好。而且……父亲,你不等李建成回来,好好问问他这件事吗?()_[(()”
李世民笑了一声,像是讥笑,又像是自嘲。
李渊愣在原地。
李世民再次转身,又抹了一把脸。
他祖宗的!视线模糊得都快看不清路了!
“抛下辎重,轻装出发。观音婢,要辛苦你了。”
长孙康宁提着裙角一路小跑,跟上李世民的脚步。
她使劲摇头,咬紧牙关:“不辛苦!”
三郎,珠姊姊,一定要无事啊!
李渊看着李世民离开的身影,向前迈出一步,又停下脚步。
他叹了口气,回头骂着身边的人:“还不快去帮忙!派人去寻……不,我亲自去找郡丞,打开城门,我儿要连夜去面见陛下!”
李渊攥紧拳头,转身回屋换衣服,准备去见太原郡丞。
虽然他是太原留守,晚上开城门也需要太原郡丞一同下令。
李渊心里很是慌张。
不会吧?难道大德真的出事?
但大雄和大德这对双生子自幼就有神奇的心灵相通的本事,大雄这反应不像虚假。
“一定是大德误解了什么,毗沙门由我亲手教导长大,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纵然才能不如大雄和大德,也绝不会杀害兄弟。”
“对,对!一定是李元吉!一定是他!是他又诬陷毗沙门!”
李渊咬牙切齿,眼神迸发出愤怒和仇恨。
他现在非常后悔,为什么不杀了李元吉!夫人当时丢弃李元吉,果然是正确的!
……
“你说……你说三郎在哪?”窦夫人站在烧焦的废墟中,不敢置信地转头询问丁荣,“三郎呢?三郎在哪?”
丁荣不敢看窦夫人,侧过脸道:“我正派人寻找。”
窦夫人拉住丁荣的袖子,语气恳切:“丁郡丞,我的三郎还活着,还活着对吗?”
丁荣嘴唇动了动,挤出笑容安抚窦夫人:“我还在找,一定能找到。夫人,你先冷静。”
窦夫人松开丁荣的袖子,道:“冷静……冷静……对,冷静……”
她狠狠扇了自己两耳光。
丁荣吓呆了:“窦夫人!快住手!拦住她!”
窦夫人放下手,凄厉地笑道:“我真傻,真无能啊。”
她明明发觉郎君做得不对,明明察觉三郎可能有危险,但郎君反对,她就如之前几十年一样顺从了。
什么北周武帝的外甥女,什么窦家的女儿,她只是一个顺从丈夫的无能蠢妇。
如果她在
() 知道三郎生病时就坚定不移地站在二郎这边,让二郎来照顾三郎,这事就不会发生。
为何自己要退缩?为何自己要顺从?
因为这几十年自己都这样,都这么无能。
三郎,娘的三郎,娘的三郎啊……娘好后悔,真的好后悔……
“李元吉在哪?”窦夫人问道。
丁荣警觉:“夫人,李元吉现在是重要的证人。”
窦夫人道:“李元吉在你那里?”
丁荣道:“夫人,朝中之事,不是夫人能插手的。”
窦夫人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刺耳:“那我以母亲的身份状告逆子不孝不悌呢?”
丁荣:“……”
窦夫人道:“备马,我要去涿郡面圣!”
有仆从拉住窦夫人:“夫人,先和国公商议……”
窦夫人拔出腰间装饰用的华丽匕首,划破了被仆从拉着的衣袖。
仆从跌倒在地。
窦夫人握着匕首,扫了众人一眼。
周围仆从婢女立刻垂下头,噤若寒蝉。
窦夫人再次冷声道:“备马。”
丁荣叹了口气,道:“我送夫人出城。我……我也一同面圣请罪。”
自己的官帽看来是保不住了。究竟是谁放的火!
……
“李二郎连夜出城了?”李密瞠目结舌,“他怎么会这么快得知消息?李建成都还没有到太原!”
禀报者摇头:“属下不知。”
李密叹气道:“看来劝李渊起兵不可能了。不愧是李二郎,真是果断,连双生弟弟的死都不能动摇他的冷静。韩将军呢?”
禀报者道:“韩将军仍旧没有找到李三郎的踪迹,只知道他们入了黄河。”
李密道:“河流中的踪迹可太难找了。唉,希望上天站在我们这边。”
禀报者问道:“我们还去太原吗?”
李密摇头:“告诉韩将军,时机已过,撤退。”
禀报者道:“是!”
李密看向黄河的方向,先是遗憾,然后失笑。
“罢了,能离间唐国公府父子兄弟,也算收获不小。”
李密大笑着转身上马,在任何势力都没有觉察的情况下,挥鞭悄悄离开。
虽然他动用了在河东郡积累的势力,有可能被杨广和李渊察觉,但那又如何?他们本就是敌人,且他们只是怀疑,没有证据。
不管杨广是否会因此猜忌李渊,但唐国公府是永无宁日了。
“李建成啊李建成,你占着嫡长的位置,可要给李二郎多找些麻烦才好。”
“哈哈哈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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