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望。
手机屏幕上显示现在的时间是九点半。
要想去图书楼楼顶,还需要爬一层楼梯。
望樱然跟汀洲并肩走着,两人各自拿着一个手电筒,这电筒是汀洲在剧组拿的。
他笑了笑,“没想到你一个女孩子还挺喜欢冒险的。”
“我就想看看是真是假。”
“你不害怕吗?最上面一层,基本都没什么人,到时候发生什么事,可就只有我们两个。”
“怎么了?”望樱然停下来,借着楼道微弱的灯光看他,“你害怕了吗?”
汀洲摇了摇头,走到那扇门后,“我不怕发生什么事情,我怕你觉得不能依靠我。”
望樱然愣了愣,汀洲看了她一眼,低下头,笑了,“你准备好了吗,我要开门了。”
“等一下。”望樱然走到他身侧,“是不是有点太安静了。”
虽说之前遇见过那么几次精怪,让望樱然觉得自己胆子磨练得大了一些,但到了这门口了,望樱然还是有些后怕,主要是刚才在操场上,常潸对她说的那句“最好别去。”
什么意思呢,最好别去,是说可以去,但是最好不要去吗。
无语,真是听他一席话,如听他一席话。
太安静了,望樱然甚至都能听见汀洲的心跳声。
她抬头,“你紧张?”
“你离我这么近,我真的有点紧张。”
望樱然站直了身子,刚才是为了听门外的动静,所以她凑近汀洲了些,汀洲刚好又站在门口。
汀洲有些脸红,他清了清嗓子,“先把手电筒开着吧,一会儿看得清楚些。”
望樱然点了点头,“你开门吧。”
门被汀洲拉开,一阵暖风吹过,望樱然立马就觉得很不对劲。
现在是晚上九点半,可这楼顶上却是诡异的夕阳西下的场景,天边很近,悬挂着夕阳,还有十分真切的红霞云彩。
楼顶还是楼顶,望樱然看了一眼汀洲,他好像没被吓到,或者他是在强装镇定,他甚至还往前迈了一步。
望樱然也往前走了一步,踏入楼顶区域。
身后的门“啪”一声,被关上了。
望樱然身子抖了一下,是被门突然关上给吓的。
汀洲的手背挨到望樱然的手,他十分主动,握住了她的手。
望樱然心安了些,眼前只有巨大的夕阳,并不刺眼,还好望樱然没有巨物恐惧症。
这场景,就好像他们在天边看落日似的。
汀洲捏了捏她的手,“怕吗?”
“还好。”话音刚落,夕阳猛地下沉,黑夜来临。
好像一个剧院,换了幕布。
楼顶还是楼顶,一轮弯月在天边,月上有迷迷糊糊的什么东西,望樱然有些看不清。
“别看!”
伴随着汀洲这善意的提醒,在闭眼前,望樱然还是看见了那诡异可怖的场景。
有一个男人,在那弯月上吊着。
只三秒,那体型跟发型是男人没错,男人脖子处围着一圈粗大的绳索,绳子很长,穿过云层蜿蜒至月稍,最后一秒,是那男人回过了头。
那颗头转了过来,身子没动。男人充血的瞳孔外凸,暴露在空气里,整张脸扭曲不堪,他咧开嘴,冲望樱然微笑着。
望樱然闭上了眼,却觉得那男人的笑脸就在自己眼前。
汀洲握着她手,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望樱然闭着眼,听见风声。
树叶沙沙作响,仿佛身处密林。
还有鸟叫,望樱然仔细听着,周围还有什么东西在飞来飞去,扇动着翅膀。一闪而过的,是金黄色的光。
望樱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汀洲身后,而他们,正处于密林之中,脚下是水泥地,高大树木却拔地而起,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一点一点金黄色的光芒,是萤火虫。
“什么情况?”汀洲问了句。
望樱然伸手,挥了挥,那成片的萤火虫被她拍散了,又聚集在一起,成片的萤火虫,围绕在他们头顶,发着耀眼的金黄色光芒。
“这些萤火虫,是给我们照明用的么?”汀洲也伸出手去驱赶它们,它们又聚集到一起,根本驱赶不开。
汀洲拉住望樱然的手,往那扇门的方向走去。
这些高大的树木,就跟他们玩捉迷藏似的,等他们经过几棵树之后,又拔地而起一片树来,它们的生长速度极快,几秒时间,就已参天。
不知走了多久,望樱然长叹了一口气,“这儿是个迷宫吧?”
汀洲点了点头。
“是我的错,不该来这楼顶一探究竟,把你也给卷进来了。”望樱然有些愧疚,这儿寒风阵阵,她双手怀抱在胸前,“不知道还能不能出去了。”
汀洲脱下他的牛仔外套,给望樱然披上了,她只穿着一条短款连衣裙,因为冷耸动着肩膀。
“谢了,你不冷吗?”望樱然问他。
汀洲说,“我不冷。”
望樱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视线聚集在他肩头上的那颗黑痣,突然想到似的,“我们给其他人打电话吧?让他们来楼顶找我们,或许他们一开门,我们就能出去了。“
“可以。”汀洲摸了摸裤子口袋,一下委屈起来,“我好像,没带手机。”
“你外套里呢?”望樱然摸了摸她身上那件属于汀洲的牛仔外套,空空如也。
“没事。”望樱然从小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我打也一样的。”
到底是打给方落落还是常潸呢,望樱然咬着下唇,一动不动思考着。
“怎么了?你再不打,你的手机都要没电了。”
“那打给常潸吧。”望樱然找到常潸的号码,按了拨号。
汀洲“嗯”了一声,抬头看了眼依旧在他们头顶上转着圈儿的萤火虫们。
“他没接。”望樱然放下手机,有些沮丧,看着手机因为没电而关机之后,望樱然突然吼了一嗓子。
“啊!!!”她一屁股坐在水泥地上,垂着头,“我要是在做梦就好了,都怪我自己不听劝。”
汀洲将她拉起来,“我们再找找吧,着急也没有用。”
望樱然任由汀洲拉着自己的手往前走,跟刚才一样,走过一棵树,就又会快速长出一棵树来,挡住他们的去路。
走走停停,望樱然自暴自弃,“你知道吗,我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可是为什么遇见这种事情之后,我还是没有办法,难道就因为没有常。”
“不好。”汀洲把望樱然拉到自己身前,“它们好像在朝我们聚拢。”
它们指的是周围的树木,现在树木重重叠叠,像一个个巨大的黑影,以一个包裹的姿态,朝他们缓慢聚拢,此刻,他们就像靶上的圆心。
“完了,他们包饺子呢,等他们过来,我们都要成肉馅了!”望樱然突然炸毛了,“这也该出来精怪了吧,光弄这些把戏有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汀洲担忧看着她,“望樱然,我们一定能出去。”
汀洲怕是觉得她已经疯了。
望樱然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天,这天并不存在,此刻全是树木长长的枝叶。
许多只萤火虫,还在他们头顶盘旋。
望樱然伸出一只手,放到它们围着飞动的中心点。
这会儿,萤火虫们都围在了望樱然的右手旁边,以圆形,转动着。
“这萤火虫,会不会有什么蹊跷?”汀洲问。
望樱然的脸被萤火虫的光芒照亮,她皱着眉,长长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一片阴影,“但我看不出来它们有什么蹊跷。”
这时,周围所有的树木快速朝着他们聚拢,望樱然被汀洲怀抱着,她看着眼前快速袭来那黑压压的一片,空气仿佛越来越稀薄,望樱然大口呼吸着。
窒息,真的要窒息了,望樱然看了眼手边的萤火虫们,说了句,“汀洲,对不起。”
天边一道闪电,把望樱然惊醒。
耳边是汀洲焦急的呼喊,“有人来了,望樱然!望樱然,别睡!”
望樱然睁眼,看见她身下是水泥地,她还在楼顶上,只不过周围却是一片黑暗。
她怎么到这儿来了,她刚才不是跟常潸在一起么?
“望樱然!”是林晚在喊她。
望樱然被汀洲扶起来,眼前的黑暗如雾气般缓慢消逝,她看到林晚推门上来了楼顶,她又喊了一声“常潸!”
望樱然回头,看见常潸就站在不远处,他垂着头,悄无声息。
只有他手里那把透明雨伞,发着微暗的光。
“你们都在这儿。”林晚跑过来,看了眼汀洲搀扶着望樱然腰部的手,笑了笑,“怎么回事啊?你们不会来楼顶吹风的吧?”
望樱然摇了摇头,往旁边走了一步,跟汀洲保持着距离,“我刚才,低血糖了。”
真是个很好的理由啊。
林晚皱着眉,“那你们还不快去吃饭,你们没去吃火锅,怎么到这儿来了?”
“现在几点了?手机没电了。”汀洲问林晚。
望樱然再次回头,看见常潸已经恢复了常态,拿着他的那把伞,走了过来。
“九点半啊。”林晚说,她熄了手机屏幕,往常潸那边跑去,“常潸你饿吗?”
又是一阵风吹过,林晚把发丝挽到耳后,“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常潸没立刻回答林晚,经过望樱然身边时,他看了望樱然一眼。
“我们也下去吧。”汀洲说。
“好。”
望樱然心中有很多个疑问,她想找常潸问清楚,但他上了尾生的车就走了,跟在他后面的,还有林晚,林晚在的话,她也没法问啊。
“还去吃火锅吗?”
“我不是很饿,要不然我就先回去了。”望樱然停下脚步,“刚才在楼顶。”
“嗯?”汀洲转过身来看着她,他已经戴上了口罩,以防狗仔偷拍什么的,“你说要去楼顶看看,我就跟着你一起去,你一个女孩子,也不安全。”
“然后呢?”
“然后你就低血糖了。”汀洲皱起眉头,“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就这?所以望樱然刚才是做了一个梦???
凌晨一点,精怪管理局,紧急会议。
局长赶来会议室,风尘仆仆。
他扫了一眼坐在会议桌右边的常潸,沉声道,“吴间白那小子,又迟到?”
“他说太困了,来不了。”常潸淡淡说着。
“你在就行你在就行。”局长拍了拍手,高声,“那么这次,这次啊,是个简单的,简单的紧急会议啊,为什么说紧急呢?”
局长顿了顿,看了眼常潸,常潸盯着局长,脸上没啥情绪。
“萤火幻象出现了吧?”局长明知故问。
常潸扫了一眼他搁在桌上的透明雨伞,点了点头。
“萤火幻象可以让人类处于自己的幻想之中,这个呢,我们通常可以不做理会,毕竟这幻象跟它的寿命也有关,很快就能消逝,但是!”局长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抿了一口浓茶之后继续说,“好像有个,有个,有个其他的人进入了幻象。”
常潸垂眸,脑海里掠过望樱然白金色的长发,长长的发丝,盘绕在他心间,阳光下,望樱然的头顶,波光闪耀,常潸眯了眯眼,“她是画师。”
“目前看来。”局长观察着常潸脸上的表情,“应该是的。”
画师,顾名思义。
只不过这类画师,是生活在精怪世界里,专为那些精怪画像的,传说画师做画不用笔,而是眼睛跟手,通过眼睛观察,用手沾墨,几笔便成了人形。
那些靠自己没法幻化成人形的精怪,有了画师画的人形画像,得以幻化成人形。
画师家族血脉稀少,最终是一家独大,那家的姓氏难寻,坊间便把他们统称为“画师。”
画师是善恶不分,见钱眼开,无论多么邪恶的精怪去找她们,只要有金钱,她们照画不误。
她们画的精怪越多,管理局的事务也就越多。
这些精怪,不该存在于人类世界,人与精怪,只能是殊途。
“那么。”局长话还没说完,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边推开。
吴间白穿着真丝睡衣,头顶如同鸡窝,他看了眼局长,又看着常潸,细长的单眼皮因为皱眉而形成了几道褶皱。
“画师完全现行,有危险。”
常潸起身,伸手收伞,他如一阵风,从吴间白身边吹过了。
“所以,这世间的所有精怪,都会去找画师?”局长皱起八字眉,他这才刚上任,就遇见这么棘手的事件,可如何是好啊。
“联系下动物管理局那边吧。”吴间白揉了揉头顶,“她们那边那个秩序员,我看她不爽,局长你联系吧?”
局长点了点头,这点小事,他做,还是能做好的。
凌晨两点,刚忙完的望樱然躺在床上,她眼皮昏沉,床头柜上开一盏台灯。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台灯的光好像越来越昏暗了。
墙角处好像有黑影,望樱然想起身去看看,那黑影一团,越来越大了,可她的脑袋连同身体一起,都如一滩昏沉的烂泥,她没法起身,甚至是没法动弹。
咋回事啊?她脑海里发出疑问。
可能是今天太累了,所以才这样吧。
望樱然闭上眼睛,耳边有人低语,接着越来越多的声音,在她耳边说话,有小孩的声音,也有老人的声音,那些声音很奇怪,好像经过磁带处理过,断断续续,磕磕绊绊的。
话的内容望樱然听不清楚,她想睁开眼,也睁不开。
得了,又是什么奇怪的梦吧。
“画师。”听起来是怯懦的女童的声音,她的声音悦耳,一下就传进了望樱然的耳朵里。
“画师。”她又叫了一声,似带着哭腔,“我没有,我没有钱,行吗?”
望樱然想问她,可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她现在跟死尸有什么区别!望樱然自顾自在心中叹了口气,那女童的声音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老妇的声音,伴随着咳嗽,她说,“画师,我有珠宝。”
那声“我有珠宝”经久不息,一直在望樱然耳边回响。
直到,她听见某个女子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如银铃般清脆,“珠宝?够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