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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 日出伽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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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王站住了。&lt;/p&gt;

    爱又该怎么办呢？&lt;/p&gt;

    结界就在他的们面前延伸,带着两百年的重量压在山崖上。&lt;/p&gt;

    爱从来没有办法。就像魔王既无法控制自己不要爱上兰缪尔，也无法乞求兰缪尔爱他。&lt;/p&gt;

    但是至少，兰缪尔说想要变成阳光来看看他了。&lt;/p&gt;

    说的是看他，不是深渊,不是魔族们,只有他。&lt;/p&gt;

    那就够了吧。七年间,他曾无数次占有这具圣洁的身体,最后还能得到这高尚的灵魂的一瞥。爱虽不能抵消,但这样也够了。&lt;/p&gt;

    “爱……”昏耀低垂的眼底漫上阴影,似乎在做什么很疼的决定，“就割舍吧，我割舍你。”&lt;/p&gt;

    “可以做到吗？”&lt;/p&gt;

    “可以。”&lt;/p&gt;

    “……那，”兰缪尔睫毛垂落,问，“还有什么是我能够为吾王做的吗？”&lt;/p&gt;

    昏耀看了他一眼,说：“不准变成太阳。”&lt;/p&gt;

    兰缪尔哭笑不得，那明明只是句玩笑。但既然魔王不喜欢,他就说：“好的，那我不变了。”&lt;/p&gt;

    昏耀是很坚韧的,兰缪尔想，自己无法给予他的王以等价的爱，只能祝愿他的伤口最终愈合,哪怕留下一道疤。&lt;/p&gt;

    “放我下来吧。待会开结界的时候，如果我站不住了，吾王就扶我一下。”&lt;/p&gt;

    兰缪尔被缓慢地放下来，他脚一沾地，整个人就发软地往下坠。昏耀眼疾手快,赶忙托他的肋下：“兰缪尔！”&lt;/p&gt;

    兰缪尔喘了喘，摇头说：“没事的，我慢一点。”&lt;/p&gt;

    他说着，借着昏耀的搀扶，下肢缓慢使力，踉跄了几步后，好歹是站住了。&lt;/p&gt;

    昏耀哪敢松手，几乎是将兰缪尔揽着往前走。后者没有抗拒，索性就着这个姿势，将曾经对天珀说的话，又给魔王重新解释了起来。&lt;/p&gt;

    “我知道，”昏耀说，“结界破后，瘴气会溢散，阳光会落进来，但人间与深渊暂时还不能打通……你站都没力气站了，还是少说两句。”&lt;/p&gt;

    兰缪尔无奈，心想魔王那天怕不是从一开始就在偷听吧？&lt;/p&gt;

    他推开昏耀的搀扶，顺手压下魔王的后脑，踮起脚亲了亲那截残角。&lt;/p&gt;

    “吾王保重，我走了。”他轻声在魔王耳畔告别，“谢谢您相信我，愿深渊光明普照。”&lt;/p&gt;

    其实直到最后，除了说出几件昏耀能对应上的逃亡旧事，他还是没拿出什么证据。如果魔王坚持怀疑他这个圣君也算合情合理。&lt;/p&gt;

    但昏耀就这么信了他，连一句试探的追问都没有。&lt;/p&gt;

    “兰……！”&lt;/p&gt;

    昏耀伸手却抓了个空，兰缪尔已经往前走了。&lt;/p&gt;

    他走到山崖最高处，染了血迹的白袍在风中鼓荡，更加显出其消瘦。&lt;/p&gt;

    兰缪尔闭眼，默念了两句清心的圣训——正如十四年前，拉开那把金色的神弓前所做的那样。&lt;/p&gt;

    而后，圣君倏然睁眼，他掌心向上，五指指甲已变得如魔族那般尖锐，烧起了黑色的火焰！&lt;/p&gt;

    磅礴的魔息如决&lt;/p&gt;

    堤的洪水()，&lt;/p&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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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在多年前近距离观察结界时兰缪尔便意识到了。伽索的结界极为坚实，当年设下封印的神子，大约也是利用过民众的信仰以汲取法力，才能做出这样一座“伪造神迹”的结界。&lt;/p&gt;

    想要破除，首先要将这些法阵之间的联系拆解开，再借魔王魔息的侵蚀力进行破坏。&lt;/p&gt;

    兰缪尔很快开始感到疼痛，催动魔息使他的魔化程度变得更深，整张脸已完全被鳞片覆盖了。头顶与尾椎尤其剧痛，他甚至怀疑自己随时都会血淋淋地长出盘角和鳞尾。&lt;/p&gt;

    他不敢分神，冷汗涔涔地忍着钻心的疼，掌控着魔息的轨迹。&lt;/p&gt;

    “兰缪尔！”昏耀奋力顶开四溢的狂暴魔息，从后面紧紧撑住他。&lt;/p&gt;

    “咳……”兰缪尔唇间涌出一口鲜血。&lt;/p&gt;

    四周的风发出尖利的啸声，鹅毛大雪纷纷下落，又在魔息的炙烤下迅速融化。&lt;/p&gt;

    突然，心急如焚的魔王听见极脆的一声尖响。&lt;/p&gt;

    ——咔嚓！&lt;/p&gt;

    宛如一块玻璃砸裂在耳畔。&lt;/p&gt;

    昏耀下意识抬头，视野却白亮地一闪，眼珠被烫得酸疼。&lt;/p&gt;

    他“唔”了一声，本能地皱眉闭眼，忽然有冰凉的手心盖在他的眼睑上——&lt;/p&gt;

    “不怕，”有嗓音温软地说，“不怕，是阳光，别直视就好。”&lt;/p&gt;

    结界崖上，崖月碎了一个很小的口子。雪金色的阳光正从那片缝隙里挤进来，把圣君与魔王的渺小身影照耀得格外明亮。&lt;/p&gt;

    伽索大地上，灰暗了两百年的穹顶，第一次有了强烈到足以令直视者流泪的光。&lt;/p&gt;

    伽索的天，缓慢地亮了。&lt;/p&gt;

    成千上万的魔族同时直起了腰，仰头愣愣地望着那一小片光芒。&lt;/p&gt;

    他们原本都在急着筹备过冬，强壮的魔族刚踩着雪从山里背回猎物，老人和小孩在砍柴和挖菜。今年的雪落得太急，会是个凶险的冬天。&lt;/p&gt;

    但忽然，所有魔族都不动了，深渊里从来没有这么静过。&lt;/p&gt;

    然后是小小的私语声，像涟漪。&lt;/p&gt;

    “那是什么？”&lt;/p&gt;

    “什么这么亮？”&lt;/p&gt;

    “阿妈，眼睛好疼！”&lt;/p&gt;

    有魔族哆嗦起来，不敢置信地边揉眼睛边喊：“是、是太阳！七年前，我随吾王出征时见过，是太阳！”&lt;/p&gt;

    “太阳？”&lt;/p&gt;

    “祭司们说的那个太阳？”&lt;/p&gt;

    “太姥姥生前说过的那个太阳？”&lt;/p&gt;

    “人类土地上的太阳？”&lt;/p&gt;

    “崖月……”&lt;/p&gt;

    老魔族丢下怀里的柴薪，突然泪流满面。&lt;/p&gt;

    他跌跌撞撞地奔跑起来，挥舞着干瘦的双臂，放声吼道，“崖月碎了——”&lt;/p&gt;

    “伽索的结界碎了！！！”&lt;/p&gt;

    涟漪扩散成波纹，化作滔天巨浪。嘶哑的声音在无数魔族的胸腔中震荡。地动山摇。&lt;/p&gt;

    ……&lt;/p&gt;

    早在结界破碎之前，魔王的王庭就比其他部落更早做出了反应。&lt;/p&gt;

    先是&lt;/p&gt;

    () 兰缪尔大人离开，&lt;/p&gt;

    紧接着王也追去了。少王急得不行，&lt;/p&gt;

    生怕昏耀单枪匹马冲进古雷隆的领地干起架来了，她立刻令摩朵、阿萨因两位魔将点齐了几百个最骁勇的战士们出征，自己也亲自随行。&lt;/p&gt;

    没想到才到半路，侦察兵飞快来报，带来“新魔王惨败在取回了法力的圣君手上，还被抢走了魔息”的消息。&lt;/p&gt;

    这消息像道惊雷，把众魔族劈了个外焦里嫩。天珀还没来得及从发蒙的状态中找回冷静，第二支侦察队回来了。&lt;/p&gt;

    士兵战战兢兢地说，王赶到之后把兰缪尔大人带走，直接上了角马……&lt;/p&gt;

    魔族们齐齐嘴角抽搐：好啊，王在前面跑，咱在后面找，这要猴年马月才能追得上啊？&lt;/p&gt;

    “他们回结界崖去了。”&lt;/p&gt;

    天珀咬了咬牙，说：“兰缪尔病成那个鬼样子，吾王肯定不舍得放马跑得太快。沿着结界崖的方向追！”&lt;/p&gt;

    “结界崖？”摩朵火急火燎地问，“为什么，那里不是已经被地火与瘴气污染了吗！既然新魔王落败，吾王难道不回王庭……”&lt;/p&gt;

    天珀的脸颊抽动了一下，表情变得十分复杂。&lt;/p&gt;

    她哑声道：“先追。”&lt;/p&gt;

    王庭的兵马赶到结界崖下的时候，恰好崖月碎出了第一个缺口。夜尽天明，那缕光芒自极高处斜扫下来，落进了每个魔族的瞳孔中。&lt;/p&gt;

    “兰缪尔……”天珀怔怔睁大眼睛。&lt;/p&gt;

    “少王！”阿萨因勒住角马，惊道，“结界破碎，难道是……！？”&lt;/p&gt;

    天珀闭了闭眼，胸口被酸涩得快要胀破了。她捏着拳头，张了两次嘴才发出像样的声音：“兰缪尔……兰缪尔大人说过……”&lt;/p&gt;

    “为魔族打开深渊的结界，是他赴死前挂念的最后一件事。”&lt;/p&gt;

    ……&lt;/p&gt;

    感受到那一线遥远的光明时，兰缪尔弯起眼眸，满足地笑了。&lt;/p&gt;

    深渊那么暗，那么冷。他已经七年没有见过如此明媚的阳光了。&lt;/p&gt;

    他更感到自己是多么幸运。当年离开王国故土的时候，兰缪尔为自己设想过无数结局，一百种里的九十种都是无望的惨死。&lt;/p&gt;

    然而如今，在生命的最后，他不仅亲眼再次见到了阳光，完成了十四年的夙愿，还得到了魔王的宽恕和爱。&lt;/p&gt;

    难道自己果真是被神偏心眷顾的孩子吗，竟值得这么美满的结局？&lt;/p&gt;

    更多的血从兰缪尔的口鼻间流出来。&lt;/p&gt;

    他渐渐没有力气了，往后软倒在昏耀的怀里，含着幸福笑意的瞳孔越来越虚，越来越散。&lt;/p&gt;

    “兰缪尔……兰缪尔！……”&lt;/p&gt;

    魔王在颤抖地喊他。&lt;/p&gt;

    兰缪尔喘息着，眨着眼，努力看清面前那片越来越大的缝隙。&lt;/p&gt;

    他感到自己被抱得更紧，有温热湿濡的液体掉在他的脖颈间，掉在他的手臂上。&lt;/p&gt;

    “吾王，别哭，别哭……我，我好高兴……”兰缪尔没力气回头了，只能断断续续说，“你看，太阳是不是很亮……”&lt;/p&gt;

    那片缺口越来越大了，裂缝也延伸得越来越&lt;/p&gt;

    长，越来越多的阳光洒落，深渊像是一颗正在由内而外破壳的蛋。&lt;/p&gt;

    魔息化作游走的黑蛇，逐一蚕食着法阵与法阵间的规则，将那坚不可摧的符文逐个咬碎。&lt;/p&gt;

    “快好了……”兰缪尔的声音弱到听不清，唇齿间全是血，涣散的眼眸却仍然在笑，“不哭啊……再等一等，很快就好了……”&lt;/p&gt;

    他疲惫地闭上眼的时候，感觉到魔王在亲吻他。&lt;/p&gt;

    手臂软绵绵地垂下，兰缪尔彻底耗尽了力气。但他心里有数，成功了，自己已做完了所有该做、能做的事情。&lt;/p&gt;

    接下来，只要等到魔息将法阵彻底破坏，结界就会打开。从破碎的玻璃缝隙，变成豁然洞开的天窗。&lt;/p&gt;

    “兰缪尔……”&lt;/p&gt;

    耳边又传来昏耀的嗓音。&lt;/p&gt;

    兰缪尔感到自己的唇被啄了一下。&lt;/p&gt;

    “兰缪尔。”&lt;/p&gt;

    好像是魔王眷恋地拨开他汗湿的额发。&lt;/p&gt;

    昏耀凑近在他的颊边，声音沙哑得有点异样，“别睡，兰缪尔，醒一醒。”&lt;/p&gt;

    “你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承诺。”&lt;/p&gt;

    这又是怎么了？……刚刚问的时候不早说。&lt;/p&gt;

    反正他的这位魔王，耍赖和欺负人是最会的。&lt;/p&gt;

    “是吗……”&lt;/p&gt;

    兰缪尔累极了，他阖着眼，软软地用几乎完全淹没在风啸中的气音问，“是……是什么呢……”&lt;/p&gt;

    没有回答。&lt;/p&gt;

    突然的沉默让兰缪尔变得不安，风雪间似乎多了些不寻常的甜腥气味。他心跳加快，勉力喊了声：“……吾王？”&lt;/p&gt;

    “……”&lt;/p&gt;

    魔王的气息忽然变得更近，已经完全是唇瓣贴着他的耳朵：“兰缪尔。你只记得阳光和鲜花，忘记了前一句吗？”&lt;/p&gt;

    什么？&lt;/p&gt;

    兰缪尔的睫毛突兀地跳了一下。他凭感觉伸出手，想去抓昏耀的手指。&lt;/p&gt;

    可就这么胡乱一摸，竟摸到大片湿濡温热的液体，以及纵横开裂的鳞片！&lt;/p&gt;

    昏耀沙哑道：“现在，我要你兑现那句话。”&lt;/p&gt;

    背后猛地传来一股推力，兰缪尔抽了口气，惊呼还未来得及发出，他被昏耀顶在了迦索结界的那道阻力上！&lt;/p&gt;

    ——铛！！&lt;/p&gt;

    虚空中发出清冽的撞击声。&lt;/p&gt;

    魔息之火仍在腾烧，日光明亮得刺眼，而雪花纷飞如漫天白雨。&lt;/p&gt;

    北风吹开魔王的乱发，露出那张坚冰般的面庞。&lt;/p&gt;

    昏耀将兰缪尔紧紧按在结界的边缘，右臂的鳞爪卷着无尽的魔息，硬是刺入了最后一层结界法则！&lt;/p&gt;

    那层不可撼动的，空间禁锢。&lt;/p&gt;

    “——吾王！！！”&lt;/p&gt;

    兰缪尔心胆俱裂，仿佛被一击恶毒的鞭挞抽打在脊梁上，嘶声道：“昏耀，你在干什么！？”&lt;/p&gt;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奋力挣扎起来，“你疯了，空间禁锢开不了的，你不信我吗，我说过——”&lt;/p&gt;

    “兰缪尔，回人间吧！！”&lt;/p&gt;

    昏耀眼神灼灼，在风中低吼道：“我&lt;/p&gt;

    割舍你，我把你还给你！”&lt;/p&gt;

    “圣君兰缪尔布雷特——你将自由，你不再是我的俘虏和奴隶了。”&lt;/p&gt;

    “你的国度有净化瘴气的法术，有褪去魔化之躯的圣水……回去吧，兰缪尔！回到你的国度……你肯定能活下去！”&lt;/p&gt;

    “昏耀……昏耀！！”兰缪尔拼命挣动，“住手，放开我！我不要这样，你停下！！”&lt;/p&gt;

    昏耀拼尽全力，将手臂又往深处推了一点。那坚不可摧的结界，被魔息烧出了细小的缺口。&lt;/p&gt;

    “我不要你变成阳光，”魔王喘息着，眼眸却肆意疯狂，“我要你，活下来，治好病，踏着阳光，亲自来看我！”&lt;/p&gt;

    “你疯了吗，就这样放我离开，你怎么同你的族人交代！！”&lt;/p&gt;

    “结界破裂，各大部落的魔族很快就会赶来！你是魔王，若他们知道你敢把圣君放归人间——”&lt;/p&gt;

    突然，兰缪尔的话语窒住了。&lt;/p&gt;

    他发觉昏耀按在自己后背上的手掌，变得滚烫，就像炭火那样烫；&lt;/p&gt;

    他也看到昏耀刺入结界的手臂，一路血筋崩裂，鳞片迅速失色。&lt;/p&gt;

    都是魔息反噬的症状。&lt;/p&gt;

    空间禁锢是迦索结界的核心规则，也是最难以摧毁的一道法阵。哪怕是魔王，也只有等到几年才出现一度的法阵薄弱期，才能将其撕开一个口子。&lt;/p&gt;

    而现在，昏耀竟准备强行破开这层封锁，本来就是勉强。更别提之前魔王已经为他反复消耗过多次，一旦引发严重的反噬，结果只可能是……&lt;/p&gt;

    兰缪尔嘴唇发抖，他眼前天旋地转，时明时暗。&lt;/p&gt;

    这根本……&lt;/p&gt;

    不是他渴望的结局……&lt;/p&gt;

    “昏耀，停下，我求求你。”&lt;/p&gt;

    他声音发僵：“你的魔息不够打开结界。再不收手，你真的会死的。”&lt;/p&gt;

    “是吗，如果不会呢？”&lt;/p&gt;

    昏耀偏偏在低笑，好战的魔王似乎又找到了一场值得搏命的决斗。&lt;/p&gt;

    他慢悠悠地说：“赌不赌？如果我能不死，你也活下去……怎么样？”！&lt;/p&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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