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破产第七天
这个匪寨子坐落在桐花村临近的山头上,山头不高,但顶峰却较为陡峭,土匪们几乎圈了整个山头做窝,除了一个大门允许进出,其余都由高高的木头墙围住,遍布哨眼,是个易守难攻的地形。
许桃桃进了正门,才意识到自己悄悄潜入的选择有多明智,倘若摸不清楚状况,带人贸然闯入,恐怕连尸骨都不剩了。
今日是匪寨头子的诞辰,土匪们要喝酒庆祝,因此守备比平日要薄弱,许桃桃进来一路,见到的巡逻守卫不过十人,而深处的高脚大寨里头正传出一阵一阵的喧闹祝酒声。
她趁着二牛正和老翁卸货,自己个子小动静小,假意捡拾地上的茅草,眼神却在不断巡梭,定位着狗娃所在的方位。
寨子里头地形平坦,除了几个大寨屋、几个装着少男少女的木头笼子,就是柴房哨岗,因此许桃桃得以一览无余。
她眼睛好使,加上寨子里竖满火把,通火明亮,可以远远看到那大声喧闹的寨屋后头,有几颗高高的大树。
确定了狗娃的所在,许桃桃又打量起那大笼子。
笼子里头的少女都穿着破烂,像是流浪动物一般被栓在一起,旁边看守的人还不断呵斥抽打,除了几个年纪大些的,都吓得哭哭啼啼。
“你们老实点,今日我们头儿过生辰,待会你们就得洗干净伺候兄弟们,伺候好了有命活着,伺候不好了,就等着见阎王吧。”说着,还猥琐地捏了一把哭得最厉害的小女孩。
其中,有个没有哭泣的少女穿着一看便是不凡,眉眼英气十足,只有她双手被反绑,冷冷盯着那说话的土匪,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手撕了。
许桃桃越看,越觉得这女孩眼熟。
她正想着,那拿着鞭子的土匪却看了过来,于是只好收回视线,拖拖拉拉地帮着二牛他们搬货。
“等会多做一件事。”许桃桃在二牛身旁低声道。
板车上的货已经卸得差不多了,许桃桃知道时机已到,为了不连累老翁,先让他带着自己的板车出门下山,自己却快步上前,上手揭开了一个陶缸的盖。
盖子揭开,一股熟悉的香味便扑鼻而来,正是许桃桃亲手做的烤鹅,皮薄肉亮,鲜嫩无比,还涂着满满的酱料。
这还不算,二牛在一旁,悄悄拿怀里揣着的蒲扇扇了几下,烤鹅加上酱料的香味一下飘散开来,吸引了那些个饿着肚子出来轮班的土匪。
他们凑过头来,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盯着许桃桃手里的坛子,眼睛都泛着绿光。
“你这鹅……”
许桃桃立刻积极道:“诸位大哥,我听说今日是头儿的生辰,大哥们顶着饥饿守卫不易,便拿了鹅来孝敬。”
说完,她伸手撕下一只大鹅腿,拿油纸包了,递给最近的土匪。
这些负责守卫的土匪在寨子里地位不高,哪里吃的到这么好的东西,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见许桃桃跟前的土匪接过鹅腿,吃得满嘴流油,毫无异样,其他人便也忍不住了,招朋引伴地,连哨岗上的人都过来了,生生将坛子里的两只鹅分吃了精光,剩下的人只能领些鹅骨架。
他们都是正直精壮年的大男人,十几人分食两只大肥鹅只是塞牙缝,饱腹感没有,食欲却被许桃桃勾起,吃完后意犹未尽地舔舔唇,问许桃桃还有没有别的吃食。
毕竟今日老大生辰,好酒好肉都端到里头寨屋的餐桌上了,他们这些在外头巡逻的也就只得一些残羹冷炙,哪里比得上许桃桃带来的这些东西美味。
尤其是那大鹅脆皮上抹的酱汁,让人简直欲罢不能。
“你这有两板车的货,总该还有几坛子肉吧。”带头的土匪道。
许桃桃假意苦恼:“可是剩下的都是孝敬整个寨子的……”
那几个土匪交换了一下眼神,便笑道:“没事,只拿一些不会发现的,何况今日你们孝敬的本来就多,也看不出来。”
许桃桃“为难”地点了点头,一副被说服了的样子,这才掏出一坛子米酒,还有一坛子糟过的鸡鸭。
一揭开盖子,这些刚刚尝过大鹅味道的土匪便不要命了,争抢着将两坛子酒肉都分食得一干二净。
只是不知为何,他们越吃,便越觉得困。
最后,连站都站不住,一个个七横八竖地倒在了地上。
许桃桃这才收起刚刚的笑容,擦擦手上的油道:“二牛,处理一下,别让里头的人很快发现。”
二牛应声,顺手扒了一个土匪的衣服头巾穿戴到自己身上。
笼子里的女孩儿们见土匪们倒地,都怔怔地停止了哭泣。
只有那个刚刚冷眼瞧着土匪的英气少女,叫住了想往寨子后头大树走去的许桃桃。
“你等等。”她声音清冽。
许桃桃转身,笑道:“别着急,二牛会便放你们出来。”
少女摇头,背过身将身后的绳索露出,转头道:“解开,不然待会你应付不来。”
许桃桃看了那双被捆起来的手一眼,就知道这人恐怕是练武的。
多个助力也是好事,于是她快步上前,掏出怀里小刀,将绳索割断了。
二牛找到钥匙,递给许桃桃。
笼子被打开,惊慌的女孩们蜂拥而出。
“你带着她们下山,保证安全之后再回来找我。”许桃桃道。
这些女孩在二牛的带领下悄悄往外疏散,那英气少女却留了下来,擦了擦脸上的灰,走到许桃桃面前。
灯光下,许桃桃这才看到她长着双熟悉的浅灰色凤眸。
“我陪你去后头救人。”少女面色冷淡。
情况紧急,许桃桃片刻也没犹豫,领着她便悄悄绕到了后头。
他们在阴影中潜行,偶然冒出几个小喽啰,都被这少女迅速打晕,塞在角落的草堆中。
寨子的喧闹声越来越近,狗娃挂在树上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
他竟然就被挂在举办宴会的寨屋后头,双手双脚被绑住倒吊,已经奄奄一息了。
吊的位置太高,又正面着宴会后窗,许桃桃急得满手是汗,不知道该如何解救他。
“刀给我。”少女伸手。
许桃桃明白过来,立即掏出怀中的小刀递给她。
接过小刀,少女手腕一动,那小刀便直直地飞了出去,准确削断了吊着狗娃的麻绳,接着便“笃”得一声钉到了树干上。
眼见狗娃软软落下,许桃桃上前托了一把,才不至于使他受伤。
少女扛起狗娃,抬抬下巴示意许桃桃跟上。
寨子里为数不多的土匪已经被清空,两人不用再隐藏身形,快步朝大门跑去。
此时,那间喧闹的寨屋却有人走出来,那人喝多了酒正要小解,就看见寨子里空空如也,而两名少女却扛着个男孩在往出口跑,一时酒意清醒,掏出兜里的骨哨便吹了起来。
尖锐的响声划破夜空,连林子里的乌鸦都被惊扰了起来,嘎嘎叫着冲上天空。
“糟了。”少女皱眉,将狗娃换到右手扛着,左手则一把拽住许桃桃的手腕,加快了奔跑的步伐。
“怎么了?”许桃桃气喘吁吁地问。
少女头也不回道:“这寨子不止这点人,还有两拨分散在附近,作为救兵指使,这骨哨便是联络的信号。”
寨子不大,她们很快便到了门口,刚想出去,却被第一个赶过来的土匪给拦住了。
那人肌肉虬结,握着柄巨大的斧头,指着许桃桃道:“小丫头,大爷上了趟茅厕回来,你就把俺兄弟们料理了,你可真行啊。”
那张狰狞大脸上露出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许桃桃不由朝少女的身后退了退。
“门外的树丛有我的人,待会我们交手,你就往外跑。”少女放下狗娃,掏出怀里的武器。
那是一把七节鞭。
大汉一声爆喝,冲上前来,斧头直直劈下,却被两人躲开。
她们分别往反方向跑去,大汉回头就要去追许桃桃,但刚动脚,就被鞭子缠住,动弹不得。
“废物,你的对手是我。”少女冷冷道。
他怒气冲冲地甩开鞭子,像个被激怒的公牛一般冲向少女,与她缠斗起来。
就在许桃桃刚冲出门口的同时,灌木丛中,呐喊声响起,接近两百人的精壮民兵洪流般涌出,瞬间便淹没了许桃桃,往寨子里冲去。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手中终于失去力气,将狗娃放在了地上,自己则软软跌坐在地。
有个长着大胡子的威严壮汉将她扶起,认真道:“姑娘,到这边休息,多亏了你救了我家妹子。”
许桃桃有些懵,呆呆地任凭这大汉和刚回来的二牛将她搀扶至板车上休息。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问二牛。
二牛挠挠头,道:“我刚刚带着人跑出来,就被这些好汉拦住了,说他们也是来救人的,问我有没有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我就说,她跟我们小姐在一起呢,救完里头大树上吊着的人应该就会出来。”
大胡子身旁的大叔也点点头:“正是如此,我们原是北边山上的绿林,早就与这边山上这群无恶不作的家伙有些过节,正赶上这次他们有眼无珠绑了二当家,我们便生出了一锅端的心思。”
大胡子对着许桃桃抱拳道:“一开始不知道姑娘的身份,按兵不动,还请不要见外。”
许桃桃虚弱地笑了笑,道:“大侠不必客气,在下许桃桃,敢问大侠姓甚名谁?”
听见许桃桃的名字,那大胡子愣住了,但仍是自报了家门:“在下李椿,里头拿七节鞭的是家妹,李乘风。”
说罢,犹豫道:“姑娘可是京城许家大小姐?”
许桃桃正在擦脸,闻言也有些吃惊,心想不是吧,难道这也是吃过我家施粥的老熟人?
这时,刚刚的少女却走了过来,身高腿长,面庞带血。
她眼睛是淡淡的灰,紧盯着许桃桃,边走,边甩掉鞭子上的血。
“许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我的名字,可还是你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