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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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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金灿灿的像盏灯,挂在紫禁城上头。顾问行抬头望望静谧月色(),眼底一片欣喜。二月往后的天没那么冷了。角楼外护城河畔的杨柳也抽了绿芽()_[((),垂下万条碧丝。

    今年喜事多!头一桩是皇上亲政,再者承乾宫添了新主子。

    喜色在脸上停留了没多久,顾问行便低下头去,染上一片忧。这一幕正巧落在徒弟三福子的眼里,于是不解地问道:“师父,您怎么了?”

    顾问行瞧了瞧四周,小声同徒弟提醒道:“你没留意到这两日贵妃主子有意无意疏远着皇上,皇上正为这事发愁呢。”

    三福子并非不知世故,听顾问行这么一提点,当即也反应了过来。要这么说,还真是!可没道理啊!明明上个月两个人还柔情蜜意的,有时候在乾清宫,当着他们这些奴才的面,皇上也毫不避讳地给贵主子裹上披风一同赏雪;亦或两个人一边窃窃私语一边习字作画。就更不用说晚上了,几乎是夜夜宿在承乾宫。

    不过这几日确实没有,都是皇上批阅完奏折往承乾宫去,然后悻悻然而归,宿在了西暖阁。

    “汪呜!”一声狗叫,打断了三福子思绪。

    只见不知四喜从什么地方小碎步跑过来,鬼鬼祟祟的,怀中还抱着一只胖胖的雪白哈巴狗。他记得这狗原先叫富贵儿,是太后娘娘宫里的,被皇上借过来,给那时还在乾清宫做代诏女官的贵主子玩儿。

    他正好奇着,只见顾问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赶忙接过那狗,摸了摸那油光水滑的皮毛,“好富贵儿!不是我老顾想为难你,实在是你太碍事儿了。贵主儿搂着你,皇上就靠近不得了。我知道你不乐意叫富贵儿,可这也没法子,‘小玄子’的名儿,犯了皇上名讳,也不能叫了。再叫,就得砍你脑袋了。你就听话了吧!”

    “嗷呜……”可怜的小东西无奈地耷拉下脑袋,眼神哀怨地看向乾清宫方向。突然支棱起了耳朵,盯着门口走出来的一个男人。对方也在盯着它,神情很是得意与嚣张。

    “嗷呜汪汪!”

    顾问行赶忙逮住它。

    小家伙眼睁睁看着人从它眼前走过,向它想去的方向去了。

    承乾宫一片灯火,几个宫女太监打着灯笼,在宫墙附近草丛花丛间小心翼翼寻找着。

    南星站在廊下,听了小太监的回复,有些垂头丧气地走了进去。挽月穿着一身淡青莲色寝衣,伏在小桌上,饶有兴致地逗弄一只不倒翁。这不倒翁有意思极了,里头是空心儿的,从腰当中一扭,打开后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再拆再有一个,一直能拆到七个。

    这有趣物件也是皇上送过来的。此时,见挽月玩弄时神情怡然,丝毫不见什么愠怒。别说是旁的人看不明白,就连南星也看不明白了。

    她站到挽月身边,如实回禀:“贵主儿,里外都找了,也没寻见富贵儿的影子。”

    挽月直起身子,摸了摸散落在肩上的头发,慵懒道:“找不着就别找了,过几天自己就回来了。”被人给特地

    ()    逮走了,能找着么!

    南星欲言又止,忽然见太监小安子在门口冲这边使眼色:“贵主儿,奴才瞧见皇上朝承乾宫来了。”

    挽月闻言,匆匆忙忙起身就往床上跑,一骨碌钻进被子,不忘嘱咐南星:“吹灭几盏灯,就说我睡下了。”

    南星听罢更心急了,可还没问出口,就见挽月已经背朝外面相里睡了。

    饶是无奈,也只得依照主子的意思先去应付。

    自以为撵走了“情敌”,玄烨的步子都迈得轻快。刚走到承乾宫门口,瞬间里头的灯灭了大半,只留微弱的光亮。

    顾问行一愣,心里十分忐忑地偷偷瞅着皇帝。见皇上也怔住了,在承乾宫宫门口停下脚步,渐渐地握紧了拳。

    顾问行在心里道:完了!天要塌了!

    玄烨径直迈步向承乾宫走去,门口站着的小安子,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看见皇上来势汹汹时,还是吓得战战兢兢跪倒在地,“皇上吉祥!”

    南星在里头闻声,也着急着,赶忙出来行礼,“皇上吉祥,娘娘已经歇息了。”

    玄烨挑眉,心里道:这几日天天一见到他就抱着那只狗不撒手,这会儿竟然他一到门口,就瞧见吹灭灯火,不是刻意躲着他是什么?

    他绕过帷幔,直接走向暖阁。见床上果然躺着她,褙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雪白的一截脖子,顿时勾得他一阵心痒。尽管她此时什么都没做,只是躺着而已。

    这段时间,他也觉得稀奇,明明几乎每天都在一处,可回回一见了她,都跟没了魂似的。原本他对那些史上深陷美人温柔乡的帝王嗤之以鼻,现下竟然有些懂了,不是不能,是既不愿也不能!

    他怎么就没有早认识她几年!

    不,去岁春末就认得了,那时候怎么就都把心思花在同她老子斗气斗智上?荒废了那么多可在一起的时光。

    见方才承乾宫的太监宫女都一副吓得不轻的模样,玄烨想笑。他能同她置气么?这家伙吃软不吃硬,把她惹了,对他来个几日不理不睬,回头抓心挠肝难受的还是他自己。

    这段时间,他也将她性子摸透了,不能唬着,还得哄着,得诱着!如师者循循善诱!

    玄烨坐到了床畔,望着那背影,“这才酉时,谁家的懒猫这会儿便睡着了?”

    挽月背对着他,悄咪咪睁开了一只眼,又赶紧闭上装睡。

    知道她是装的,玄烨也不恼,反倒悠悠感叹道:“过两日是花朝节,朕本想带你一起出宫去逛灯会,你既然睡得这么早,怕也是逛不得灯会了。罢了,朕寻旁人去吧!”

    背对着的身影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

    见得逞了,玄烨露出了狡黠又得意的笑。

    自己被识破,挽月也不免心虚,缩着脖子,偏又眼神幽怨地看着他。

    玄烨反而欠过身子,问她道:“哎,到底想不想去?”

    “想。”嘴上和内心还是很诚实的,同时腹诽:这是抓住她弱点了?那可不行!挽月转念又想

    :先出宫玩了再说!回头再慢慢对付!

    她笑容清甜(),带着哄的意味()_[((),“那皇上,臣妾可以歇息了吗?皇上日理万机,更应当保重龙体,歇息好了,才是万民之福。臣妾恭送皇上!”

    玄烨皱眉,却是纹丝不动,“你要恭送朕去哪儿?”

    “乾清宫啊!”

    “那你今夜也宿乾清宫?”

    她眨眨眼,“臣妾自然是待在臣妾的承乾宫中。”

    “不行!朕一人睡不着。”

    挽月又气又笑:合着前十七年,您都不睡觉呢?

    经过这段时间更深入的了解,她对玄烨的性子也摸得更清了:这家伙吃软不吃硬,不能硬碰,得哄着!要循循善诱,让他跟着你的心思走!

    于是便握住了他的手,温柔软语道:“您看啊,古人云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皇上说过,要和臣妾共白头,这一生,日子多长啊!往后还有很多很多天呢!”

    玄烨总算回过味儿来:她这是嫌弃他太勤了?

    人家做妃嫔的都恨不得皇帝日日宿在自己宫内,她倒好,整个一与众不同。

    想得美!

    谁让她已经招惹他了!

    “如不能朝朝暮暮,还谈什么久长时?朕自小便被太皇太后教导,要勤勉尽责,恪守帝王本分。于国事,朕从无半分懈怠;于家事……”他顿了顿,想了想后,换了个词儿表述,“于房事,也不应有半分懈怠,理应……”

    挽月双手捂住脸,深深地折腰埋头进被子中,再起身时,决定服软了,双手合十道:“您饶了臣妾吧!”十七八岁的少年血气方刚,她总算见识了。

    他却捉住了她的手,半是心疼半是困惑,“怎么了?是不是……弄疼你了?”

    那倒也不至于,他还是挺温柔的。只不过……

    “累啊!”

    这回玄烨真蹙眉不解道:“你累什么?”

    她不由自主一拍被褥,也支棱起来,带着三分愠怒瞪着他,刚一说出一个字,又生怕被外头的南星她们听到,于是声音又压低了道:“谁说臣妾就不用累了?那么长时辰呢!不困吗?”

    他笑了,愈发觉得她生气时有意思,故意道:“朕不是跟宫人说了,谁都不要打扰你,任你睡到日上三竿,你若愿意,睡到午后也是可以的。只不过不用膳食,对脾胃不好。”

    “能一样么?过了点了!白日里再补眠,也无济于事。”

    玄烨寻思,微微颔首:“说的倒也是。”其实顾问行也提醒过他好多回了,前几日连太皇太后和太后也都旁敲侧击了他一通。甚至还提及要给他再多选几个妃嫔,都被他挡回去了。

    “也罢!往后,朕可以晌午过来!”

    挽月愣住了,她不是这意思啊!不是让你换时间!

    见她分明又想辩解,平日里伶牙俐齿,此时哑口无言,玄烨忍俊不禁,“行了!朕懂你意思了,这事儿是朕不对,忽略了你的感受。但你应当同朕说,不该用冷落朕的法

    ()    子。”

    挽月登时红了脸(),这怎么好意思说?

    他看着她12[((),忽而心生逗弄之意,凑过去小声道:“以为你是小老虎,没想到还是只羊!这下羊如狼窝了!”

    她一怔,若不是顾忌他是皇帝,真恨不得拿手边的迎枕,将他轰出去。

    奈何这也被他看了出来,没给她动手的机会,反而推了推她胳膊,“朝里去去,朕今儿什么都不干,只同你说话,总可以吧?”

    骗鬼呢!

    挽月知道他的心思,这叫声东击西!

    于是高声吩咐道:“南星!再拿一床被子来!”

    “是!”南星闻声,听着二人似乎是和好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哎哎!等会儿!再拿一床被子作甚?”玄烨阻止道。

    挽月努努嘴,自己向里挪挪,腾出片空地。

    玄烨明白过来,冲南星摆摆手,“不用了,倒春寒呢!还是两个人挤一挤暖和!”

    挽月急了,“一个人盖一床,可以裹起来,更暖!”

    “不不不,你这床太小,两床太挤,南星你出去吧!”

    南星眼瞅着二人和好如初,十分喜悦,低头道:“奴婢遵命!”

    眼见帮手也被他给弄出去了,挽月彻底没了招。索性故意不给他被子,自己背对着向里。

    他也不急,也不换寝衣,只合衣平躺,当真拿出了聊天的意思。

    “今日,图海带朕去见了一种洋炮,确实威猛。你说,火药明明是咱们老祖宗先弄出来的,结果反被洋鬼子制造出了更厉害的,朕心里不是滋味。还有洋枪呢,西洋使臣进贡,你想不想使使?”

    “嗯。”

    任凭他如何说那些新鲜事儿,她都一个字嗯着回应。

    他又接着讲,从西洋大炮讲到船舰,又说到黄河水患,说到江南科考。总之天上飞的,地上用的,都同她说了个遍。

    她一路嗯嗯啊啊着,听着听着渐渐困了。

    “这道家吧,讲究养生。你知道那些自诩修仙的道士,都是用什么方式延年益寿么?”

    “不知道。”

    “阴阳要协调。最要紧的一点就是要滋阴补阳,这是太极之道。你看那太极八卦图,一黑一白,奥秘便在相辅相成、相互融合之间。”

    挽月已经迷糊了,她想着:兜了一圈子,你小子总算露出庐山真面目了,还是绕到这个话题上来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今天的策略错了,既然躲不过,还不如早点干!

    或许也可以换一种思路,化被动为主动,让他跪地求饶,不敢再来?

    困过了劲儿,反而来精神了。

    枕边的人还在慢条斯理说着他的太极阴阳,挽月却一个翻身,直接将他扑倒,伏在他身上,两个人四目相对。

    玄烨动了动唇,“想反客为主?”

    她未说话,忽然发觉这个角度看他,也别有一番风味。浓眉星目,人中有点长有点深,却显得唇形更

    ()    好看了,下颚线也分明。在这个年纪吃到的肉,果然很嫩。

    她不由自主笑了起来,三分得意三分坏,手指忍不住又在他的下巴上挠了挠,又顺着滑向凸起的喉结。就在她触摸的瞬间,那喉结动了下,在吞咽。

    “天不聊了?”他突然道,说完这短短几个字,却觉得嗓子异常干涩。

    “打算聊聊别的。”

    “比如?”

    “比如龙袍的扣子是怎么解的。”她眼中着狡黠笑意。

    又是一夜翻云覆雨,承乾宫院外的花园子,一树桃花开得烂漫,风一吹落英缤纷。今儿有点不大寻常。

    早朝的时候,皇上破天荒迟了一炷香。

    群臣议论纷纷,待玄烨走上金銮殿,众臣方肃穆而立。

    “吾皇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

    “谢万岁!”

    索额图站了出来,“皇上今日略有倦怠,可是龙体有恙?”

    玄烨不自然地将领子朝上又提了提,生怕被瞧出什么,轻轻咳嗽了声道:“倒春寒,朕有些风寒。诸位也要留意身体。”

    “皇上龙体为重!”

    “朕无碍,诸位有事启奏吗?”他淡淡道,心里却想着:上午他得多议一会儿政事了。

    今年的花朝节定在本月二十五日。打春早,也暖和了许多。

    再过三日,曹寅一家就要下江南,此次几个昔日好友也是难得相聚。

    尤其是曹寅,不无感慨道:“世事无常啊,再见面,小碗子都成娘娘了。往后再见你们,不定猴年马月呢!”

    挽月大摇大摆昂首走着,小酒窝不时显现,“那你放心,纵使隔着千山万水,到时拖家带口,下江南你也得接待!没跑了!”

    曹寅高兴道:“得勒!你瞧好吧!”

    容若却与玄烨交头接耳道:“前两日你不是还苦恼着么?和好了?而且瞧着,怎么都容光焕发的?”

    玄烨瞥他一眼,“你想知道啊?成亲啊!”说着,便朝挽月身边的佳吟她们努努嘴。“有心上人么?”

    容若没好气,“您挤兑我?”

    “你是京城才子,又自诩风流,怎么会没有心上人?”

    “没有就是没有!您管好您自己娘子便是,别一个不留神,让她溜了。”容若挑眉,向那边指了指笑道。玄烨顺着他的目光,一回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挽月她们几个已经不见了,他焦急环顾,茫茫人海、比肩接踵。

    他慌忙四下里寻找,曹寅和叶克苏也跟着急了,“爷您慢点儿!别回头您自个儿走丢了!”

    街上都是戴着花神娘娘面具的姑娘,桃花、梅花的香气盈满坊间巷里。

    曹寅和叶克苏看花了眼,不禁喃喃自语:“爷,打扮都差不多!这怎么找?”

    玄烨忽而停住了脚步,喃喃自语道:“她不会走远的,我等她。”

    光华璀璨,人影幢幢,这一瞬间,身边的喧嚣似乎都在离他远去。一个戴着芙蓉花花神面具的身影渐渐走近。

    他笑了。

    面具下露出少女明媚的笑颜,“我叫瓜尔佳挽月,你在等谁?”

    “我叫爱新觉罗玄烨,等瓜尔佳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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