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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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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场秋雨洗净了紫禁城的尘埃,将初冬的萧索晕染到皇城的雕梁画栋里。角楼的钟声响了,懒洋洋晒着太阳的乌鸦叫了几声,扑棱棱地飞起盘旋在苍穹之下。东方初升不久的那一轮太阳像滚滚的车轮,从未有一刻停止过转动。倒映在护城河的清水中,被水纹折了又折。

    巍峨矗立的太和殿汉白玉石阶下,刚刚下了早朝的群臣如散了的鸟兽,三五成群地聚着聊着,不时地哈出白气。有的抄了抄手,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听着,自己不想参与争辩。

    多日不来上朝的辅政大臣鳌拜今儿头一天来上朝,未见到宿敌苏克萨哈,也并未听到任何关于其的风声,心里不免有几分意外。

    他早年行军,步子总是迈得极大又快,回回班布尔善都要在后面紧赶慢赶才能追上。爱新觉罗班布尔善是努尔哈赤的孙子,辅国公塔拜的第四个儿子,正宗的皇室宗亲,要论辈算得上是皇帝的亲堂伯父。年轻时也会打仗,曾跟着太宗和世祖立下赫赫战功,但始终只是个宗室三等公。若不是结交上鳌拜,连个内阁大学士都不是。

    他身量不高,体型也偏胖,典型的五短身材,这些年不带兵了,想要追上鳌拜有些吃力。

    “鳌中堂!您慢着些!”

    听到身后班布尔善的声音,鳌拜终于慢下了步伐,同他埋怨道:“怎么每回下朝你都慢吞吞的?”

    班布尔善哑然,“是您走太快好么?我都这么大年纪了……”

    “这么大年纪更得多走!”鳌拜背着手,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一大早没看见苏克萨哈那个令他糟心的老东西,他心情格外舒畅。

    班布尔善不欲同他废话别的,赶紧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无人贴近后,同鳌拜小声道:“您今儿留意到皇上的右手么?”

    鳌拜不以为意,“看见了呀!缠着纱布,受伤了呗!”

    班布尔善惊叹,“对呀!您不好奇?”

    鳌拜嗤笑一声,“习武之人常受伤,有什么稀奇的?听说他这一两年总喜欢和一些侍卫练拳脚。毛头小伙子,血气方刚的年纪,练练武功贪玩儿有什么不好?我现在巴不得他贪玩儿!只可惜这皇上不爱美人儿,若是沉迷于后宫,不理前朝事……那咱们就大有可为了。”他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在宫里也有些日子了,也不晓得能不能将皇帝给迷住。

    看样子不容易。不是他对女儿的相貌没信心,而是他总觉得,玄烨那小子跟他老子先帝顺治爷不一样,不是个完全的性情中人。更不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主儿!

    班布尔善却不像鳌拜想的那么简单,“你说,皇上好端端的学什么拳脚功夫?不会想着哪一天,用来对付咱们吧?还是说,昨天宫里有刺客?”

    “哎呀!”鳌拜忍不住大笑,“班大人,你说你一天天地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鳌大人,我这不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嘛!您别瞧近日风平浪静,皇上也不与您叫板了。可兵法有云,以静制动。动不可怕,静才可怕。这才叫人

    猜不透背后的谋划,以及下一步的动作。”

    鳌拜没好气问:“那你打探出什么了?”

    班布尔善眼珠转转,“我听礼部传出来的可靠消息,科尔沁部的格朗满达可汗,要离京了。是带着大妃和女儿一起回去的。皇上还要亲封其为亲王,加赐城池、黄金、牛羊马车,更指定了他的儿子为下一任部落继任者。原本满达可汗那几个兄弟对他不服,这样一来,不服也得服了。”

    这倒是个新鲜事!

    “满达?他不是没来多久么?我早听说他带了个公主过来,八成是想和亲。这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与爱新觉罗家联姻,也不是头一回了,出过三四个皇后。当年太皇太后让皇帝娶了赫舍里氏,科尔沁那边很不高兴呢。怎会错过这个机会?”

    班布尔善见终于戳到了点子,两手一摊道:“这不就是稀奇怪事么?”

    鳌拜皱了皱眉,“那只能是皇上和太皇太后的意思,摆明了不愿意娶人家的女儿。这才灰溜溜地走人,为了安抚,又给了很多赏赐。而加封亲王又指定继承人,才是直接遂了满达的心愿,也无所谓嫁不嫁女儿了。科尔沁和皇室依旧关系紧密,且没有嫁过来的女子作为掣肘。皇帝想得很深远啊!”

    他转念又想,“可我还是不明白,难不成皇上就这么大喇喇地告诉满达,不愿意娶他们的女儿?这也太下科尔沁面子了,皇上也张不开这个嘴啊!最近宫里有发生什么事情么?”

    “得打听打听!”

    鳌拜点了点头,直接到宫门口上了马车,“下回你倒是打听清楚了,再同我说!猜来猜去,忒没劲!你宫里不是有人么?”

    班布尔善一想起颓势了的掌印太监吴良辅,就忍不住捶胸顿首,“也是头疼的事!改日我登门去您家里细说。”

    鳌拜放下了车帘,让管事驱车离去了。

    大臣们早朝的时间是卯时,下了朝便也不到辰时。立冬了,天更冷,在屋里的人就更不想出来。此时的挽月还在被窝里,沉浸在香甜的梦乡之中。苏麻喇姑特意叮嘱了宫女,挽月姑娘病了,不要刻意去叫醒。

    锦被暖和,身下的褥子也是软软的。日光从雕花的窗棂间钻进了屋子,一束光打在地砖上,老远看去能瞧见五色斑斓光混着飞舞的细小灰尘。

    明黄色的锦衣隐隐约约,在挽月模糊的视线里,她感到头生疼,还混沌着,但很清楚,眼前的人是谁。

    “皇上怎么来了?”

    “月儿,都是朕不好,朕不该利用你。害得你被皇祖母罚了。”

    微凉的指尖抚摸上她的脸颊,衬得发烫的脸颊更加热。

    “你是不是心里很怨朕?”

    她仗着胆子轻轻握住了那凉凉的手,只觉得贴在自己的脸颊,很舒服,像玉石一般。眼前的面孔也越靠越近,如玉般温润,黛眉星目,她的指尖轻轻触及如悬胆般的鼻,“也没有很怨,就是有一丁点。”

    “朕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对你坏了。朕会把你捧在手心里,永远珍惜、呵护,

    不让你担惊受怕。你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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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咱们去京郊建园子,温泉山庄、避暑山庄、围场,到时候你想去哪里游山玩水,朕都陪你同去!”

    挽月心微微颤动,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臣女怕被说成是祸水。”可是银子花着还是感觉挺好!她心痒痒了。

    “无能的君主治国不行,使得内忧外患才会叫人以祸水为由,栽到身边女人的身上。是朕,自己愿意宠你,但朕也不是昏君。”

    “嘻嘻嘻……阿嚏!”

    “睡相真是差。”

    挽月一个激灵,从混沌中清醒。

    明黄色的衣袍,渐渐清晰的面容,她皱了皱眉,揉了揉惺忪睡眼,觉得周身有点热。也不知是昨儿晚上睡前喝了药的缘故,还是宫女给她捂得太多,竟然出了一身汗。恍惚中,她似乎是做梦了,梦里有皇上,她好像还挺没羞没臊,人家对她伸手,她也对人上手了,逮着那手摸了又摸。摸完手觉得滑滑的,不尽兴又摸了人家的脸,摸完眉毛摸眼睛,摸完眼睛摸鼻子、最后是嘴……

    太医给她喝的是什么药啊?当真是治风寒的?

    “醒了?”

    清冷低沉的声音,宛若初冬的凉风穿透被窝,直击面门。锦被滑落一半,那一身出的热汗因着被子没捂上,也终于散了散,浑身顿时凉得又一哆嗦。

    只她哆嗦的不仅是冷,还是因为眼前完完整整、清晰不过阴沉着能低下水来的脸。

    “皇上,您……怎么会在这儿?”她不由自主拉了拉锦被,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若叫乐薇瞧见,一定会在此时大加嘲笑,她这样子像极了一枚蚕蛹,裹得只剩下一颗头颅。如若不是为了礼貌,恐怕连头也想埋进去。

    玄烨看她这副样子,又好气又好笑,竟是俯下身子,凑近了低声道:“你知道你现在裹得这个样子,像什么么?敬事房的魏公公负责这个活儿,不过已经生疏多年了。太皇太后日日盼着魏公公能再次忙碌起来。”

    敬事房?挽月略微想一想,登时明白过来,赶忙掀了掀被子,想从“蚕蛹”恢复如常。可奈何刚才裹得实在太狠了,现下想钻出来并不那么容易。这一动弹,再对上那家伙嘴角意味不明的笑,好像更不对头了。

    “行了!别乱动了!回头又冻着了,赖谁的?”玄烨没好气道。

    挽月红着脸,气急败坏,“您……您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姑娘的闺房,您不该坐在这里。实在是有损……”

    “朕知道有损朕的清誉,不过这里是苏麻喇姑的屋子,这里的宫女不会乱说出去的。”

    挽月错愕,微微张开嘴,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倒打一耙得这么溜,有损的分明是她的清誉!

    玄烨却仿佛压根不知似的,反倒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刚刚做了什么梦?这个嘻嘻哈哈,还扭扭捏捏的,什么‘一丁点’?你梦见和谁说话了?”

    潮红染上脸蛋,整个脖子到耳根都是燥火,她很

    ()    恼,

    也想起了昨日发生的所有事情。她被太皇太后罚了跪,

    在万佛堂受了凉,所以病倒了。一切皆因眼前这人起,似乎也帮了他一个大忙。他非但不领情致谢,反而有心思在这里嘲笑她,果真是冷血无情!毫无道理!

    她索性重新躺下,这回没裹起来,只是平静躺着,目视头顶的五蝠百喜长寿福纹撒花帐子,合了合双目,“臣女多谢皇上关心,臣女染了风寒,唯恐将病气过给皇上,皇上还是请回吧!”

    生气了?

    玄烨愈发想笑。

    “朕好心好意,一下了早朝就直奔慈宁宫来。见你尚在睡梦中,也未让宫女通传,只想过来瞧一瞧你就走。没想到你做着梦,抓着朕的胳膊就不放,还拿朕的龙袍衣袖擦鼻涕。喏,现在还亮晶晶的,朕连问一问都不允?你未免太霸道了,和你阿玛如出一辙。”

    玄烨抬起胳膊,挽月果真见那上头湿哒哒黏糊糊的,十分恶心,一想是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挽月顿觉无地自容。

    完了,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胳膊,捏了捏那袖子边,一双美目楚楚可怜,“那我给您擦擦?”

    玄烨故意板着脸,一拂袖子,“得了吧!别旧病未好,再又受凉。”他将她的胳膊放回,掖好被子。

    “那您也不能……到我这里来。这可是慈宁宫……万一让太皇太后知道了,准会以为……”

    玄烨故意看着她,诱着她说道:“以为什么?”

    “以为臣女别有居心,媚祸君心。”

    “你没别有居心么?”

    挽月一怔,旋即柳眉倒竖,从床上坐起,“前日是你别有居心、算计了我!”

    “是是是,是朕别有居心!”他唯恐她起身冻着,赶忙温声安抚,一面又狡黠地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觉得特别有意思。“你也怕被人说是红颜祸水?”

    挽月捋了捋肩旁的头发,抿嘴一笑道:“臣女只当红颜,不当祸水。”

    玄烨也轻轻笑道:“没本事的男人才将错处推到红颜身上,譬如平西王吴三桂,都说他怒发冲冠因为红颜陈圆圆与李自成,才主动打开关口。事实呢,一个守边的大将军,不战而降,受封为王,享受着朝廷的恩赏,盘踞一方。如今不满足于手头的势力了,又将自己当年所作所为推卸到女人身上,让世人认为,这全皆是因为红颜祸水陈圆圆,他才一时昏头做出了这个举动。他若不这样说,又怎么抹平当年之污点,好去游说现下的追随者为之效命?”

    对前朝旧主不忠,吃了当今朝廷的好处,又不满足于做土皇帝,反过头来蠢蠢欲动却偏要扯前朝的大旗。合着里外里,好名声好处他都要占全?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挽月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他右手的掌心,那上面缠着层层纱布。她忽而想起昨夜在万佛堂中,自己没站稳,他情急之下一把揽住入怀,而自己却胡乱抓了那香案一把。这就是那时被灼伤的吧?

    可惜当时她迷迷糊糊,全然没有留意到。

    她不由自主轻轻地、试探地触碰了碰那掌心纱布,玄烨也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微微一滞,顺着那手势翻转过来掌心,呈现在她眼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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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手指却动了动,忍不住想要合上就此紧握那轻触的指尖。终究还没来得及,她便抽了回去。

    玄烨的心一阵空落,却仍是抑制不住地发痒,比之记忆中那得了天花时的痛痒还要难忍,也只能忍。他木然地摇了摇头,小时候冬日里练字、酷暑里习武,手早就不知受过多少次伤,这点又算什么?

    他正想告诉她,不用担心,右手却忽而被轻轻捧起,一阵清清凉凉的风吹拂过掌心,将灼热全都带走。是她俯首,在小心翼翼地轻轻吹他的伤口。

    像有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玄烨的心。

    她在做什么?她怎么可以这样做、这样对他?

    他是个冷酷无情的帝王啊!是与她阿玛政见不合的最大劲敌。就在前一日,他还利用了她,帮他了结了一桩心事。

    这些难道她都不知道吗?

    不可能,她那么有心机,她被一定都知道!她是故意的,现在也是故意的!

    他得清醒!

    捧在手心里的那只手忽然从挽月眼前抽走,缩回到了他的身后,紧紧藏于袖中。像是窥探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事,惶恐得不行。

    挽月也回过神来,自己刚刚在做什么?怎么会心疼起一个皇帝?一定是看他从小没娘疼,一时地圣心泛滥。要不得!

    见玄烨已经从床畔站起,面上尴尬流露,屋里静得却能分分明明地听到他慌乱的喘息声。他喉结处动了动,一滴汗珠划过下颚,皆落在挽月眼中。

    挽月嫣然一笑,轻轻向后倚靠在枕头上,歪过头来目染春色,狡黠地看着他。

    还说什么没本事的男人才为红颜祸水所迷惑?能把持住的那一部分,兴许也只是因为祸水不够“祸”吧!

    “朕走了,你好生歇息!”

    玄烨只匆匆留下这一句话,便离开了屋子。

    挽月扭头望望外头的日光,透过霞影纱,在屋内投下一片浅红的朦胧,如梦似幻。

    “人你去瞧过了?”慈宁宫的花房中,太皇太后目不斜视修剪着一盆娇艳的月季。

    “嗯。”

    “知道为什么昨儿哀家非要罚她么?”

    玄烨起先未做声,踯躅了片刻道:“因为要做给满达他们看,不然说不过去。”

    太皇太后抬起脸来,严厉道:“这只是其中之一。还有是为罚你,哀家知道罚她比罚你更让你难受。”

    玄烨听得心惊。

    太皇太后接着说道:“另外也是罚她,她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但也默许了,还助了你‘一臂之力’。你让梁九功送她没错,可她昨儿早晨故意挑衅,让塔娜同她争执,这总不是你叫她这么做的吧?所以她什么都知道,你还觉得她是

    ()    个简单的人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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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你是心甘情愿与一个对你别有居心的人待在一起?”

    玄烨垂了垂首,重又抬起,道:“是两厢情愿。”她一定也知道他的心思不纯。

    他停了停,面上流露出一丝倔劲与执拗,“您以前不是也默许了先摄政王……”

    “皇上慎言!”苏麻喇姑大惊失色,赶忙出言阻止道。

    “让他说!”太皇太后色厉内荏,“哀家知道你要说什么?所以呢?所以他把持着朝政,挤得你皇阿玛这个皇帝当得毫无尊严!你皇阿玛有多恨摄政王,就有多恨哀家当初的决定与纵容。如果没有这些前尘往事,哀家与自己的亲儿子也不会变成后来这个样子!你今日纵容鳌拜,将来的你就会如昔日的先帝。”

    看到皇祖母痛心疾首的模样,玄烨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皇祖母,孙儿知错!孙儿不该拿当年之事来戳您的痛处。孙儿绝不纵容鳌拜,但也确实不想杀他了,只要他安分,不再过分咄咄逼人,朕愿意既往不咎让他安度晚年。

    朕已让叶克苏私下联系愿意同鳌拜划清界限的臣子,朕着重提拔培养,用新臣势力瓦解老臣旧部。皇祖母,君臣夺权亘古未变,历朝历代皆有之;但情字本无错,孙儿也是直面自己,不想对您、对她有所隐瞒。”

    情字本无错,月季的刺倏然被剪下,落在泥土里。

    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你去吧,哀家上回就说了。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哀家老了,将来有一日,你的路总得自己去走。雏鹰也到了要振翅的年纪,等你飞出这片巢,没有了鳌拜、没有了哀家,苍穹之下,你都是他们的领主。”

    “孙儿谢皇祖母理解。”玄烨深深跪拜下去,转而起身,退了出去。

    剪刀无力地放置到桌案上,太皇太后满是沟壑面容有了几分疲态,“苏沫儿。”

    “哎。”

    “你再叫我一声布木布泰吧!哀家突然好怀念年轻时候的日子。”

    “格格!”

    她心满意足地笑笑,主仆两个人手握在一处,“没想到孙子和他父亲、他玛父都是一样的人。还是逃不过血缘的咒。”她想起董鄂妃,想起海兰珠,想起那些浩渺长河中已经溘然消逝的鲜活面孔。就像大梦过一场,恍如还在昨日。

    苏麻喇姑眼中有泪,笑道:“您也一样不是么?说到底,都是性情中人。皇上说的对,情字无错。您的巴图鲁,为了您、甘愿放着皇位不要,纵使后来有千般不是,可他也把您的儿子助力登基。您不能总揪着自己当年的事不放,悔恨与先帝之间未能弥补的母子情。人生没有不悔的,做了就无憾!”

    “是啊!哪儿有不悔的?老鹰也该放开手了!瞧这些娇花儿!”太皇太后怜爱地看着花房里一盆盆花朵,都像韶华年纪的少女,盛放吐露着芳华。多美好!谁又能忍住不爱呢?自己也曾是其中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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