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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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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丢的到底是谁,沈映宵现在满心都是把人找回来。

    听剑灵说,他跌进来时,凌尘还在林中。沈映宵于是想回树林找,可放眼望去,远处茫茫一片树影,根本分不清哪里是来时的方向。

    犹豫片刻,沈映宵离了破庙,打算先围着外城绕上一圈:这座城极可能与魔种相关,凌尘见了不会不管,如果他离开树林往城里走,自己或许能在半道与他相遇。

    沈映宵于是收好剑,往稍有人烟的地方行去。

    ……

    本以为藏在深山老林里的城镇,气氛和居民都会十分诡异,谁知走着走着,沈映宵却发现这里满是寻常集镇的生活气息。

    这让他一时有些恍惚,感觉自己只是在普通的外城散步。

    可能换了身衣服的确管用,平时他用分身一身黑衣走在路上,又戴着面具,鲜少有人敢同他搭话。如今穿了身白的,倒是有热情的小贩笑眯眯地招呼他。

    沈映宵看了一眼担子里草编的小玩意儿,没有停步。他正要继续往前走,忽然斜前方传来一声怒吼——两个中年男人迎面遇上,愣了片刻,突然打成一团。其中一人一拳过去,另一人的鼻血就溅在了地上。

    ……等等,鼻血?

    沈映宵倏地望向他们,心中惊讶:“这是活人?”

    据他所知,那些用来填充青竹镇的傀儡,平时外表与常人无异,可唯独没有血液。

    ……而这两个打架的人,却居然能血溅当场。

    沈映宵想了想,挥挥扇子,像个多管闲事的世家公子一样走过去搭话:“两位因何斗殴啊?”

    那两人一个身材壮硕,黑的像炭。另一个身形瘦高,白如面皮,乍一看仿佛黑白无常正在打架。他们打得天昏地暗,听到有人问话也不搭理,早已杀红了眼。

    沈映宵合拢折扇一点,残存不多的灵力横插进两人中间,硬生生将他们分开。

    那两人只是凡人,在修士面前毫无反抗之力。挣扎了几下见动弹不了,只得转头看向那个多管闲事的混蛋,敢怒不敢言。

    沈映宵把两人往隐蔽处带了带,又问了一遍:“你们从何而来,何时到的此地,因何斗殴?”

    听到他问,那个黑炭般的壮硕男子朝对面唾了一口:“我们都是北屿赵家的护卫,前两日陪主人家送一批货去南边,路上却遭山匪血洗。混战中我摔晕过去,醒来时周围已经遍地尸体——所有人都死了!只有这小子和山匪头目勾肩搭背,定是他将路线告知了山匪!”

    沈映宵于是又转头看着那个白净高瘦的人,好奇:“你跟山匪是一伙的?”

    黑炭壮汉怒而抢答:“他是我徒弟!一身功夫都是我教的,本该与我一同为赵家效力,可他却…!”

    沈映宵:“原来如此……”孽徒还真是遍地都有。

    正想着,那孽徒却也呸了一口,他抹掉被打出的鼻血,阴冷道:“护卫?我卑躬屈膝跑去给人当护卫,为的就是这么一天!——当

    初赵家假扮劫匪杀我父兄,吞我家财,逼我家人上山落草之时,就该想到今日!”

    黑脸壮汉愣了愣,旋即更怒:“赵大与你有仇,你去杀他便是,我等都是与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你竟然……”

    孽徒阴冷依旧:“若无你这样的狗腿,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主,如何作威作福!”

    眼看着两个杀红了眼的人又要打到一起,沈映宵连忙拦下:“等等,等等,既是遭了山匪,你们怎会出现在这座城镇当中?”

    黑脸壮汉道:“山匪走后我爬起来,绕路到半山腰,趁他们过崖时推下巨石砸死了几人。可这小子运气好,竟没被砸中,我便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将他扑到崖底,刚掉下一半就眼前发晕,再睁眼时就到城里了。”

    孽徒大恸:“砸死我七弟的果然是你,我就说好端端的,巨石怎会落得如此蹊跷,受死吧!”

    灵力都拦截不住,两个人又嗷嗷地打成一团了。

    沈映宵:“……”

    一笔糊涂账,他也懒得帮忙算,问完话就撤了灵力,在拳拳到肉的闷响中离开。

    “看来我先前的确不是中了陷阱,而是这座城就是这么拉人的——四面八方坠崖的、迷路的、往深山老林里乱钻的,恐怕都在这了,这么一算,城里的确有不少活人。”

    多多少少得了些情报,沈映宵心下稍安。他一边走,一边凝神打量着周围。

    此时正值白天,街上的人三两成行,言笑晏晏,氛围和睦极了。路上竟还有孩子当街撒喜糖。

    沈映宵迎面被抛了一把,他侧身躲开,看着几个挽着篮子的小童笑嘻嘻跑了过去,又低头看看脚下无人问津的糖块,心想若这里真是一座普通的凡人城镇,那的确称得上富贵安宁。

    ……可惜就连他也分不清街上究竟哪些是人,哪些是傀儡。这副安宁景象如同泡沫,随时都可能消失。

    漫无目的地沿着外围逛了半日,始终没遇到凌尘,也没看到哪片树林眼熟。

    想了想,沈映宵转头往深处走,去了城中茶楼。

    这地方消息多,也醒目,若凌尘没打算找他,而是直接进了城,或许会先往这边来。

    ……

    然而在茶楼里等了好一阵,还是没能等到凌尘。

    倒是茶楼里那个闲的发慌的说书人摆弄摆弄惊堂木,晃晃扇子,最后实在坐不住,朝他走了过来。

    沈映宵知道自己身上这亮晶晶的白衣,放到修仙界叫光风霁月,放到凡人城镇则像一个不知白衣难洗的冤大头。

    见有人主动过来闲聊,他自然不会退拒,便干脆顶着冤大头的形象在袖中翻找,最后找出一点用来炼器的金银,连同灵石一并丢过去,旁敲侧击地问出了一些事。

    “我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年?”那说书人把玩着新鲜热乎的灵石,笑眯眯道,“怕有二十余年了。”

    沈映宵见他言行灵动,像个活人,于是问:“待这么久,不闲无聊?你莫非没想过该如何离开?”

    “离开?”说书人捻了捻山羊胡,面色古怪,他打量着沈映宵,“您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

    沈映宵:“若是知道,我会坐在这同你闲聊?”

    说书人哈哈笑了:“此地乃‘金盆洗手城’。”

    沈映宵:“?”……什么城?

    说书人:“其实最初并未特意起名,只是传着传着就都这么叫了。您大概不知——这里正是四国两宗的交界之地,是个没人管的混乱地方,外界都传,若侠盗散修想金盆洗手,从此不问世事,便可来此地退隐。”

    他抬手往远处指了指:“城边有一口洗心革面井,入城之人,需在三日内打来那里的水,于金盆中洗手净面,便能与外界纷扰划清干系,抛弃争斗之心,安然隐归。”

    沈映宵不由想起了刚才那一对打破头的黑白无常:“若不肯抛弃争斗之心,也不想金盆洗手呢?”

    说书人脸色微沉:“那便并非同道中人,不能留在城中。”

    顿了顿,他很快又笑开了:“可见识过我们这的和谐安宁,又有几人舍得离开呢?您也好好考虑考虑——再没有比金盆洗手村更宜居的地方了。”

    沈映宵心不在焉地应付过去,心思依旧在魔种身上。

    想起前不久的极乐城,他迅速锁定了可疑目标,问道:“既然叫做‘城’,这里可有城主?”

    “当然有了!”说书人啪的合上折扇,来了兴致,“不过这会儿可见不到,城主大人今日娶亲,正忙着呢。”

    “娶亲?”沈映宵想起了路上看到的喜轿,“是从外面抬进来的?”

    说书人唇角一勾,脸上露出暧昧的笑,整个人飘荡着八卦的气息。他摇了摇头:“原本应该是这样,可城主迎亲时,恰好遇到一个突然出现的外地人——听说那姿容相貌,啧啧,像天仙落下来似的,城主当即就把手里的花球砸了过去,抛下花轿抓……咳,请了那人成亲去了。”

    他咂咂嘴:“可惜我当时不在现场,只能听几个同行转述,否则真想亲眼看看天仙是什么模样。”

    沈映宵:“……”

    ……突然出现的外地人。

    ……姿容相貌像天仙落下来似的。

    ——师尊?!!

    沈映宵险些捏碎了桌角,心里大骂:“娶亲娶亲,天天娶亲,那幕后之人对大婚究竟有什么执念?烦死人了!”

    魔尊倒是笑得开心:“婚礼风俗已持续万年,乃天地间约定俗成的融合之道,以它为仪式,最易蒙蔽天道,求得速成。而且大婚当夜便能双修,当中妙趣你若不懂,本尊可以慢慢教……!”

    话没说完,就被迎头砸了一剑。

    剑灵:“……”你看看他都气成什么样了,这时候招惹他干嘛。

    沈映宵没管那眉飞色舞的说书人,无言起身,攥着剑柄转身出门。

    魔尊见他忙得没空砍人,更开心了,不记打地飘过去:“小剑修走这么快作甚?是去救人,还是抢亲,还是赶着欣赏你师尊身着婚

    服时的风采啊?”

    沈映宵沉默片刻,忽然摸了摸手上雪白的剑,微笑道:“他再出一声,我就带你去果楼里捅榴莲。”

    “!”剑灵小脸刷白,转身一巴掌,把又要开口的魔尊拍飞出去。

    身边顿时清静。

    沈映宵冷哼一声。若非他自己碰不到灵体,他一定要关起魔尊当沙袋,吊起来揍个九九八十一天。

    ……

    这里的城主府倒不像极乐城一样难找,沿路往城中走,很快便看到了一座精致的院落。

    沈映宵拧着眉头看过去,远远便看见一群人在收拾锣鼓,打扫落了满地的鞭炮碎屑,一片红色甚是喜庆,沈映宵却看得一阵阵冒火。

    但他理智倒是还在,知道有头顶大阵在,自己这会儿用不出灵力,只好谨慎行事。

    恰好此时已经傍晚,沈映宵没从正门走,只远远绕过,去了大院侧面。

    等到天色黑透,他找出一件黑色外袍,当做夜行衣穿在外面。然后艰难弄出几只药蝶,让它们飞过院墙探路。

    可惜如今的药蝶飞不了太远,好在探清院墙底下绰绰有余。

    等巡逻的侍卫走远,沈映宵挑了个偏僻的位置,无声翻过院墙,落在地面。

    前厅那边,那位不知是人是鬼的城主正在宴请宾客,觥筹交错十分热闹。

    沈映宵没有惊动那些人,只悄悄绕到了后院,他看着这一方不小的漆黑院落,有些纠结该往哪走。

    正想着,身边的枝头上扑棱棱飞起一只鸟,那鸟飞出几丈,落在了斜前方的另一棵树上。

    突然惊起的鸟吓了沈映宵一跳。一团漆黑中,他也看不到那只鸟落在了哪,只能听到羽翅拍打的声音。

    反正现在也没有线索,往哪找都是找。沈映宵循着声音,鬼使神差地往那只鸟落下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段,那鸟或许是以为沈映宵在追它,很快又扑棱棱飞出一截,沈映宵照旧跟上。

    这么几次过后,沈映宵步伐一顿,看到一间亮灯的屋子。

    他屏息潜到窗下,无声捅开一个破洞,凑近往屋里一看,就见里面烛光晃动,点着几对喜庆的红烛。

    火光照亮了飘着淡香的婚房,照亮了床上乱七八糟的花生瓜果,也照亮了一道坐在床边的人影。

    那人穿着一身崭新的婚服,盖头垂落看不到脸,两手被红绸束着,牢牢捆在床柱上。他像是已经被绑来了不短的时间,袖袍滑落到小臂,腕上被红绸勒出了几道淤青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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