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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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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怀风有些话没说,其实宗主并非一张底牌都没用——先前他刚抓到人,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宗主就自爆了,而且威力竟然要比寻常的分神期大上许多。

    那场自爆来得没有任何征兆,戚怀风的本源火种又分出去了大半,猝然间他真的受了些伤,被那络腮胡捡了回去,后来才找到机会和分身调换。若非如此,极乐楼里根本不会有“戚怀风”,只会出现一个伺机而动的“牛头管事”。

    这种马失前蹄的蠢事,虽误打误撞地让他找到了城主,却让人绝不想提起第二次,好在……

    戚怀风悄悄看了沈映宵一眼,见这师兄果然被宗主的死吸引了全部注意,没有发现细节之处的违和,他这才松下微绷的身体,移开了视线。

    然而下一刻,沈映宵忽然道:“等等。”

    戚怀风身形一僵。

    沈映宵在他的屏息注视下,转头看了过来:“马上要出院子了,外面恐怕有人,师弟……要不要换身衣服?”

    戚怀风:“……”

    他倏地看向自己身上,后知后觉地发现竟然又忘了这件要命的事,耳尖飞起一抹羞恼的薄红——这些天一直在穿这种不正经的衣服,不管他愿不愿意,多少都有些习惯了。因此一旦忙于别的事,他便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些。

    好在旁边这师兄还算有点良心,没有开口嘲笑,只是递来一件外袍:“你先穿这个吧。”

    “……好。”戚怀风正要接过,视线却忽然在他手上定住。

    ——这居然是一件黑色的衣袍。

    戚怀风怔住,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可怕:“你居然随身带着……带着他的衣服!?”

    他记得这个师兄从小到大,衣服没有一件黑色,而是钟情于白。所以这件他顺手拿出来的衣袍,究竟是谁的?

    这个问题闪过,戚怀风脑中不可避免地浮现出一道黑衣身影,他仿佛看到那银面丹修晃晃折扇,隔空递来一道满是恶意的目光。

    沈映宵这才发现拿错了,他尴尬地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最后干脆一咬牙:“你穿不穿!”

    火光呼啦腾起,沈映宵手中一轻,衣服没了,只剩一片飞灰。

    沈映宵:“???”

    戚怀风抬袖一挥,连灰烬都被彻底驱散,他看了一眼沈映宵的储物袋:“还有吗。”

    沈映宵:“……没了!”你还想再烧别的?知不知道我一件衣服多贵!

    戚怀风便往四周看了看,转身去了后院仓库。这里堆着极乐楼从修士身上收缴的物品,他很快找到自己的储物袋,从中取出衣服换上。

    沈映宵幽幽盯着仓库门,对剑灵道:“他居然嫌弃我的分身,我都没嫌弃他穿我的衣服。”

    剑灵:“……”不是嫌不嫌弃的问题,他可能是怕穿着那身丹修的衣服,半夜梦游时会不小心砍了自己。

    ……

    没多久,戚怀风重新走了出来,他换上了一身正常的

    衣衫,散在身后的乌发也利落束起,终于回到了平时的样子。

    两人出了后院,发现外面的人不知何时都不见了,大概是城主死了,秘境波动将人踢了出去。

    沈映宵刚走出院墙,就感觉到了来自秘境的排斥,和先前在神兽宗十分相似——这一方秘境也要关闭了。

    果然,很快眼前一花,再站稳时,已经回到了外界。

    外面或站或躺着一些修士,沈映宵正想找找那茶摊老板在不在其中,戚怀风却拉起他,眨眼间两人便掠至附近的城中,去了一处位置偏僻的院落。

    沈映宵被他拉进屋里,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你想干什么?”

    戚怀风反问:“你又想干什么?”

    沈映宵盯着这个爱关别人小黑屋的家伙,警觉道:“我自有打算。”

    戚怀风拉着他在桌边坐下,拿过一只酒杯,慢条斯理地洗净:“你又要去找那个丹修?”

    沈映宵:“不是。”当然不是,因为根本不用去找,他俩从来就没分开过。

    戚怀风看着他的眼睛,罕见地放缓了语气:“那人不是真心在帮师尊。你可曾想过,如今这般,或许只是助纣为虐。”

    沈映宵也看着他:干嘛?每天不说我几句坏话你难受是吧。

    戚怀风捕捉着他的表情,辨认清楚他的态度,垂下了视线。原本以为搬出师尊,这个师兄多少能恢复些理智。可事实证明银面人留下的奴印,控制力远比他想象中强。

    他往茶盏中倒了半盏酒,又取出一枚晶莹如雪的果子化在里面,递向沈映宵:“喝掉。”

    沈映宵警觉:“这是什么?”

    戚怀风:“迷药,你不喝我就灌了。”

    “???”沈映宵,“魔修都说不出这种话……等等,你是担心我醒着会跟那个丹修勾结?”

    戚怀风默认了:“就算你不愿,他也有控制你的手段,否则蚀心印怎会毫无效果。”除非是被更强的控制覆盖了。

    沈映宵:“可是……”

    他的话被打断,戚怀风往前一递杯子,杯沿抵在他嘴边,冰冷的金属碰着唇齿。

    沈映宵知道这架势不是在开玩笑,他冷哼一声,夺过杯子自己喝下。出乎意料的是,这东西竟没什么药味,连他都分辨不出其中成分,好像只是一枚普通的灵果。

    然而效果倒是并不打折,没多久,沈映宵的神志就昏沉起来。他强撑着放下杯子:“你这胡乱关人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

    说完,想起洞府里的师尊,他又有些心虚地噤了声。

    戚怀风看着他,好像说了一句什么,但沈映宵已经听不清了。他眼皮越来越沉,最终伏在桌边,沉沉睡了过去。

    魔尊望着那只酒杯,神色变得有些复杂,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遥远的往事。但很快,一切情绪便都收归眼底。他跟着沈映宵的意识,回到了本命洞府当中。

    ……

    沈映宵回了分身,大步走到仓库,从角落里拽出一

    只沙袋,愤愤踹了一脚。

    被绑成不倒翁形状的巨大沙袋咕噜噜转了一圈,晃动间露出了贴着戚怀风画像的脸。

    剑灵惊呆了:“什么时候做的?”

    沈映宵哼了一声,又踢了一脚,那枚憨憨的不倒翁咕咚摔到地上,不动弹了。

    沈映宵心情舒畅了许多,把它拎起来推回角落:“居然想用这么简单的陷阱抓我,真当我的分身有那么蠢吗?”

    剑灵:“……”如果没有本体共享情报,总感觉主人上当的几率并不算低。

    不过……

    剑灵有点忧愁:“分身离开本体太久,容易被此方天道察觉,他扣着你本体,你莫非得一直跟他一起行动?”

    戚怀风厉害归厉害,可在他身边不好动用分身,更不好轻易动用师尊。两个合体期放着不用,也太浪费了。

    最好还是分开走,如果哪天再见面,戚怀风突然来一句“幕后之人死了”,那就太快乐了。

    沈映宵想了想:“上次他带我去秘境藏着,都能被分身找到。这次他更是笃定我会过去,大概正布好天罗地网等着抓我。”

    不过天真的师弟恐怕想不到,分身其实一直就在本体身边。若真想将人带走,根本不需要越过外面的层层屏障。

    沈映宵想到这,气也消了,笑了一声:“到底还是太嫩,吃过的米还没我吃的盐多。”

    魔尊也嗤的笑了出来:“这话倒是真的,一到筑基便能辟谷,你吃饭的时间的确比你师弟长上许多。”

    笑了一会儿,忽然发现沈映宵微笑着提起了剑。

    魔尊:“……”

    魔尊:“!!!”

    ……

    本体是要取回来的,但肯定不是现在,怎么也要过上几天,等戚怀风注意力分散一些再动手。

    闲着也是闲着,沈映宵熟门熟路地去了后院灵池。

    凌尘这次居然没在调息。

    见沈映宵过来,他迟疑道:“方才我好像听到了惨叫声。”

    沈映宵挥挥折扇:“哦,那个啊。有魔修擅闯洞府,被我揍了一顿。”

    凌尘放下心来:“若是魔修,打不过的记得找我。”

    沈映宵:“……”怎么感觉师尊好像开始习惯给他当打手了。

    他摇摇头,搬了个棋盘坐到凌尘旁边,想了想忽然道:“你猜我先前遇到了什么事?”

    凌尘看了他一眼,见他似乎在笑,于是道:“应该是一件有趣的事。”

    “确实。”沈映宵,“但对你来说,可就未必有趣了。”

    凌尘一怔,想起前不久在巨腿附近的两个徒弟,想要起身:“他们出了事?”

    沈映宵若无其事地告状:“你那个小徒弟又把大徒弟关起来了。”

    凌尘听完,像是松了一口气。

    沈映宵:“……?”

    凌尘看到他眼底的疑惑,简单解释道:“比我想象中要好。”

    他还以为是那巨

    腿有异(),两个徒弟出了事14()14[(),而现在……虽然也不能算是完全没出事,但那两个人凑在一起总归出不了什么大事,反倒能有个照应。

    沈映宵上眼药未遂,手里的棋子捏得嘎嘣一声。

    不过看了一眼对面镣铐缠身的凌尘,他好像也没立场说这些,棋下到一半,沈映宵便找借口离开了。

    走到后院门边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凌尘捻着双色的棋子,正慢慢将那一局棋下完。

    暖融融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忽略掉那座用来禁锢他的白玉莲台,一切平和得像是回到了出事之前——沈映宵有一个事多但还算稳定的师门,有一个修为高超让无数恶徒避之不及的师尊,有两个成天不着家但隔二差五会带点奇珍异宝回来给他玩的师弟……日子一天天过得无聊却温暖,前世那种站在破败寂寥的朗月峰,跑遍所有角落都找不到人的无助,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

    沈映宵:“……”不对,本来就是上辈子。

    严格来说,若算上别的小世界,该是上上上上上辈子。

    然而时间过得再久,有些烙在心底的记忆也永远遗忘不掉。以前习惯了倒也还好,可像现在这样,过惯了一回洞府就能找到人的日子,一想到引出凌尘体内的魔种后要放他离开,沈映宵竟然从心底涌起一丝抗拒来。

    可能是他在门口停得太久,凌尘忽然抬眼望了过来。

    沈映宵腾地移开视线,避开他的目光,转身走了。

    魔尊慢悠悠地飘近跟上他:“呦,哪里来的小修士啊?怎么一脸想做坏事又怕被发现的可怜模样?”

    沈映宵不理他。

    魔尊忽然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取出你师尊体内的魔种?”

    沈映宵袖袍下的手攥得紧了些:“师尊体内的那一颗魔种极为特殊,我体内才刚融了两颗魔种,不够保险——根据经验,极乐城的巨腿附近,应该也藏着一个孕育魔种的地方,等寻到它,我就动手。”

    魔尊:“然后呢?放人吗?”

    沈映宵烦躁地挥开他:“以后的事以后再想!”

    魔尊啧啧:“看来真是金屋藏娇藏上瘾了——你师尊这样的人,放出去可比藏在床上有用。”

    沈映宵叱道:“你才……!”

    话到一半,他忽然发现拿“你才金屋藏娇!”这种话骂魔尊,好像是在祝福他。

    默然片刻,沈映宵改口:“魔种未除,一切等除了再说。这次寻找魔种,我会与师尊同去,正好看看幕后那人是不是还在盯着他。若是……若是事情可控,事后我自会放他离开。”

    魔尊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可是本尊嗅到了谎言的气息。”

    沈映宵:“……”

    ……这魔修真的没有什么特殊癖好吗?说他不怕疼吧,每回挨揍他都嚷得很凄惨,可若说他怕疼,会引来胖揍的这些话,他是半句也没少说。

    沈映宵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每回有事找这个魔修,他

    ()    都不确定该喊什么——叫“魔尊”吧,感觉是敬称,叫“魔头”吧,又觉得自己像是跟那些留着一把山羊胡的小老头们成了同辈。

    ……往后还是直接唤名字吧。

    魔尊幽幽道:“你终于想起来问这个了,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叫我‘喂’呢。”

    沈映宵发现这个魔修话是真的多:“所以你叫什么?”

    魔尊忽然收起笑脸,神情一肃,多了几分威势和压迫感:“本尊的名讳,岂是……”

    嗤一剑过来,把他划成了两半。

    “……”

    魔尊艰难把自己聚合在一起,这次声音小了点:“你可以同他们一样,唤我‘尊上’。”

    话音落地,面前银光一闪,又划过来一剑。

    魔尊:“……”

    这次聚合好,没等他说话,沈映宵那柄通体雪白的剑,就已经抵上了他喉间。

    “你这小辈怎么如此没有耐性……”魔尊匆忙躲开一刺,“玄鳞,叫玄鳞。”

    沈映宵收回剑,啧了一声:“平平无奇。”

    同样看多了话本的剑灵无聊点头:“像条大黑鱼,以后还是叫你魔尊吧。”

    玄鳞:“?”

    居然对着堂堂魔尊的名字指指点点,有没有礼貌!修真界的这群孩子到底还有没有礼貌!

    而且他的名字,平平无奇?

    ……虽然魔修众宗中,的确曾有那么一两个与他重名,但那些人现在都死了,他如今是世间唯一一个玄鳞。这名字哪里平平无奇了!

    ……

    沈映宵没有理会话很多的魔尊,径自去了炼药室。

    忙了一会儿走出来,他伸着懒腰往后院走,快到灵池才突然惊醒,停下了脚步。

    ……如果真的要放凌尘走,自己是不是应该早点习惯洞府里只有一个人的日子?

    “不对,这有什么好习惯的。从今天开始不见他是不见,过一阵开始不见他还是不见,与其这样,为什么不多奖励自己几天?”沈映宵很快说服了自己,“而且……而且没准师尊在这里留得舒服,就不想走了。”

    他脚下转了几道弯,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去了后院,坐到凌尘身边蹭灵力。同样的灵气,在凌尘体内转上一圈,总会显得格外清冽,连着他周身的空气都令人心旷神怡。

    两天过去,凌尘侧过头看了他好几次,像是疑惑这人为何一天到晚这么闲。

    沈映宵算着时间,也知道该干正事了。

    他站起身,打算去看看本体那边的状况,把人捞出来,然后动身上路。

    ……

    外界。

    城中一处偏僻的宅院当中。

    戚怀风坐在桌边,先前他放出去找人的火灵分身有了消息。

    火灵分身在外面消散,大段记忆和经历闪入脑海。

    戚怀风阖眸消化,重新睁开眼时,他望着对面的床榻,忽然怔住。

    ——短短一息的功夫,床上空了。

    戚怀风心里猛地一沉,他蹙眉走到床边,伸手一摸,被褥还是温的,睡在上面的人却不见了。

    四周的阵法都未触发,只有床上落下一张纸,上面写着:

    [人我带走了。

    无需多虑,事后原样奉还。]

    收信的人没控制住力度,那纸被哗啦捏皱一角。

    戚怀风想起沈映宵每一次失踪再出现后,身上多出来各种各样的伤,声音沉得像淬了冰:“……原样奉还?”

    ……

    本命洞府。

    沈映宵刚才让剑灵打探完外界的情况,便瞄准床榻,精准出现在了本体身边。他一瞬就将人带回洞府,落进了事先画好的阵法当中。

    然后他把昏睡着的本体抱进炼药室,小心翼翼地一番检查,果然在本体身上找到了一堆防御符、追踪符、火种剑意之类的大礼包。

    ……这大概都是用来对付他的,但被拖进空间以后就凝固了。

    沈映宵心惊胆战地将它们一一拆下来收好,没舍得扔,找来一只盒子封住,留待日后再用。

    终于拆完,他望着新增的库存,心情复杂地叹了一口气:感谢师弟的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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