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那道虚影坐在本体旁边,起初只是一团人形的黑雾。
但随着它想起自谁,体逐渐成型,黑雾从上到下凝成墨血玉簪、华贵衣袍,绣在衣摆的乌云纹并不坠地,反倒虚渺漂浮,同剑灵的模有几分相像。
那人扶着额头,茫然地看了看周围,又低下头看向自的手,轻声道:“本尊还活着?”
了几息,他忽然大笑:“不对!已经死了。”
疯子似的捂面笑了好一阵,魔尊才注意到后静静躺着的本体。
“仙灵之体……”他目光落去,凝视许久,缓缓伸手。
即将碰到的前一刻,一道寒芒闪。
魔尊猛地收手闪,然慢了半拍。一柄雪白长剑破空来,自他掌心贯入,将半条手臂绞成云雾,余力将他重重击飞出去。
……
沈映宵扶稳脸上的银面,飘落在本体旁边。
他接住飞回的雪白长剑,打量着眼前这团古怪的魂体,目光落在这人两鬓。
看到那两抹刻入神魂的魔纹,沈映宵笑容变得冰冷:“好久不见,魔尊。”
魔尊从本体上移开视线,看向沈映宵,仿佛明白了什么:“你便年凌尘带走的那个孩子?一转眼居然这么……”
话音未落,沈映宵一剑捅进他喉咙,单方面的叙旧戛然止。
幼时就眼前这人轻描淡写地屠了他全族,只有沈映宵因为仙灵之体被留了一命,然后凌尘循着魔气找来,将人救走。
那时沈映宵年岁还,其实记不太清魔尊的脸,但记得这对标志性的魔纹,以及时血流遍地,天塌一般的恐慌。
魔尊说不了话,只有目光在沈映宵上打转。了几息,他的喉咙才像破碎的云雾一般重新聚合起来。
手臂和喉咙都传来剧痛,但魔尊望着沈映宵笑了。
本该清冷高贵的长相,被他做出丝丝勾人的神态。魔尊声音嘶哑,带着几分难言的蛊惑:“若年没有你师尊搅事,你同本尊之间也会有一段情缘,何必一见面便……”
话音未落,寒光乍起,剑锋再次洞穿他的咽喉,又下滑将他整个人砍成两半。
剑灵:“……”把抓炉鼎的事说成一段情缘,还着苦的面说,这个魔修头铁。
在它的围观中,被灵剑撕裂的魂体倒在地上,又慢慢拼回人形。
看得出来这个程很疼,魔尊躺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拼凑出完整的声音。
他侧枕在自铺开的乌发上,脸颊手指都因疼痛发着抖,断断续续的声音仍带笑意,抱怨似的说:“凶。”
沈映宵因这嗔怪的语气起了一鸡皮疙瘩,他额角一跳,又一剑砍落。
刚聚合到一半的魔尊,眨眼又变得破破烂烂起来。
剑灵望着这个魂体,默然无语:“……”失恋的人心情最可怕,你说你现在惹他干嘛。
……
来来回回了好几次,或许意识到这么下去永远说不上话,魔尊终于叹了一口气,稍
微正色了些:“若想寻我报仇,你着实晚到一步——我早已死了,死魂消,只不知为何竟又在你这里复生。”()
他疼得站不起来,便干脆懒洋洋地支着脑袋,偏头去看沈映宵:你上有着不同于此的气息,或许正受它沾染,我才有了灵智,这么说来,你还以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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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光又一次落下。
沈映宵砍累了,正好旁边就试药台,他干脆坐到了本体旁边。
他盯着地上缓缓聚合的碎块,冷声道:“我现在有的时间。你若不会好好说话,我便慢慢教你。”
魔尊:“你就不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如等我说完再砍,届时随你怎么出气。”
沈映宵低头审视着他。这么多次砍完,除了疼,魔尊似乎没有变虚的迹象——只魔种还在,这魂体恐怕难以杀死。
他一边想,一边随口道:“我能不能听完,取决于你嘴里吐不吐得出人话。”
魔尊笑了:“好,那本尊便同你说人话。”
沈映宵正等着他说,谁知这人翻了个,竟贴住了他的腿,脸颊蹭了上来。
沈映宵吓了一跳,顺手一剑插去。
“……”
再次凝聚成型时,魔尊委屈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你就突然刺我。”
沈映宵:“你死后伤到脑子了?怎得这般……”
“这般没脸没皮?”魔尊指尖轻轻划他鞋面,垂下眼帘,一副国破家亡可怜的模,“我如今什么都没了,寄人篱下,自然抛以往的架子,顺从一些。”
剑灵:“……”胡说八道。它赌十个话本,再能屈能伸也屈不到这种地步,魔尊还活着的时候一就这种缠人的性格。
沈映宵默默挪得离魔尊远了些,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好像听魔尊出合欢宗的传闻。
……这就难怪了。
“离我远些。”沈映宵握紧了能砍伤魂体的雪白长剑,保护自的清白,“再有下次便不必谈了,我把你塞进剑鞘,清醒清醒再放出来。”
魔尊低低叹了一口气,终于比先前老实了一些。
他没再刻意说沈映宵不想听的话,只望着炼药室阴森森的穹顶,专心回忆着什么。
片刻后,他无奈阖眸:“记不清了。”
沈映宵:“……”
铮一声拔剑的动静。
魔尊:“……本尊只记得自边出了叛徒,然后就没了意识。下次醒来便已置丹炉,被一点一点炼成汁水。”
他一偏头,又往沈映宵腿上靠:“我好可怜。”
沈映宵不耐烦地拿剑把他扒拉开。
不这倒让他弄懂了一些事:难怪魔种中的浊气凝练无比。如今看来,大概有人拿魔尊炼成了几枚核心,又用那些核心吸附各处浊气,最终孕育成一颗颗完整的魔种。
他思索的时候,魔尊静静看着他,片刻后轻声问:“你界外之人?”
沈映宵不答反问:“你死前,修为到了何种境界?”
魔
() 尊:“正打算渡大乘期的劫。”
沈映宵抿了抿唇。到了大乘期,便可择日飞升,没想到这个魔头不声不响的,修为竟悄悄高到了这种境界。
如此一来,也难怪魔尊死后能借他上的界外气息聚魂。半步飞升的魂体已经超脱此,就算多知道一些,也不会招来轮回司的雷劫。
……不即便如此,沈映宵也不打算跟他多说。
魔尊好像话很多。
见沈映宵不说话,他自言自语似的道:“我死了,也不知魔宗现下如何了。”
“想从我这里套话?”沈映宵看了他一眼,“你一个个藏得像地沟里的老鼠,我怎知魔宗如何?不若说现状,倒并不难猜——我在一处镇,见你器重的那位堂的引魂铃。平时也拿出去便让人肝胆俱颤的东西,可惜现在只能同他的尸骨一起腐烂在枯井里。”
魔尊轻轻按着额角,还那副笑盈盈的模,但沉默了许多。
沈映宵知道这群魔修自诩道义,彼此之间羁绊不浅,他剑尖挑起魔尊的脸,直视着他道:“你若老老实实交你知道的事,我便顺手帮你报个仇。若再拖延,你魔宗还不知能留下几个人——幕后那人对浊气很感兴趣,如今连你都遭了毒手,你猜你的那些护法骨干,还能撑上多久?”
魔尊像没有骨头似的,被他挑起了脸,便顺势倚在他剑上:“记不清了。我只知道幕后那人似乎极擅阵法,毒道也有研究。我明明对毒有不少抗性,可被抓时气息凝滞,怕早就不知不觉着了他的道。”
沈映宵抽回剑,又往远挪了挪,改口问:“你什么时候死的。”
魔尊想了半天:“时你刚开宗门大比,夺魁的个秃头。”
沈映宵:“……”
宗门大比一甲子一次,沈映宵飞速往前想了好多届,发现只有最近的一次佛修夺魁:“竟不足百年?”
若这,那么魔种的培育,倒比秘境和肢体晚了许多——那些存在秘境中的巨手和巨足,少说也已经有了几百上千年。
沈映宵心中微沉:魔尊都已经快到大乘期了,仍被弄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子,虽说他受了暗算,但那个对手……
“莫慌。”腿上一凉,魔尊又挨了来,“他处心积虑算计于我,反倒说明他修为未必比我更高,我觉得胜算在你这边。”
他一边说,一边温顺地仰起头。
迎面迎来一把长剑。
魔尊:“……”
沈映宵面无表情,一剑讲人挥散:“说了别动手动脚。”
破破烂烂的魂体躺在地上恢复的时候,剑灵飘近看了一眼。
魔尊只剩一双眼睛能动,他狭长的眼眸转向剑灵,打量着这个全纯白的同类。
剑灵被他盯着,忍不住顺着神识对沈映宵道:“我还以为魔尊会什么霸气侧漏的魔傲天,没想到竟这种画风……看着太乖巧了,反倒你像个反派。”
沈映宵:“也就面上老实,心里指不正打着什么歪意。”
不魔头活得久,
又见多识广。既然一时半会儿杀不死(),不如想想今后如何使用。
他看向剑灵:你来检查一下。
魔尊刚刚聚回原状(),正费力地撑坐起。突然听到这话,他怔了怔,一时没明白沈映宵的意思。
下一瞬,就见那个一雪白的少年朝他飘来,冰霜般淡漠的眼底,有着一丝藏得很深的好奇。
“?”魔尊仰头望着这个“人”,不知为何,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
半炷香后。
剑灵从里到外细细翻腾了一遍,把疼得发颤的魔尊放到一边,顺着神识找沈映宵汇报:“确实灵体,但比正常情况弱上许多。死因能同他先前说的对上。”
这倒霉蛋的确被抓去炼,堂堂一个快飞升的魔尊,如今居然粉碎骨,只剩一点残渣。
剑灵唏嘘片刻,继续道:“他最多对本体的神智有些影响,只你及时换进分,他便毫无威胁——其实只能忍住不被幻境诱惑,即便一直留在本体中,他也造不成多少伤害。”
沈映宵听到“幻境”,想起先前自看到的景象,目光不由有些发飘。
剑灵:“……你能忍住对吧。”
沈映宵回神,色厉内荏地冷哼一声:“区区幻境。”
剑灵:“……”
不提起幻境,沈映宵倒想起了另一件事。
他蹙眉望向魔尊:“我师尊体内那枚魔种的核心,也由你炼来的?”
魔尊目光略微聚焦,摇头道:“并非。”
沈映宵盯着他:“魔种深藏在元婴中,连剑灵都碰到才能感知,你对此笃得很——莫非你早就将手伸到我师尊那边?”
魔尊:“……”
一走神,居然被这崽子下了套。
他长睫闪了闪,没等想好说什么,沈映宵的剑又一次抵了上来。
“……”
魔尊知道难以瞒,只得道:“凌尘体内的魔种不知拿什么炼成的,并无意识残留,很容易侵入。先前你本体的魔种躁动,你又同你师尊挨得近,我便……将意识散去一点。”
说完,对上沈映宵满杀意的目光,魔尊声道:“你若不喜欢,我再收回来便。”
沈映宵面上没什么表情,背后已经多了一层冷汗:方才他刚一现,魔尊便知道他与本体同一人,可见这诡计多端的家伙早便有了意识。
好在今日魔种融合,魔尊被界外之力沾染,无意识地现出了形,否则若留在师尊那边的那一缕意识多嘴……
沈映宵一边后怕,一边压着魔尊找到凌尘,由剑灵盯着,让他去把那一缕意识引了出来。
等重新回到炼药室,沈映宵想起什么,问魔尊:“现在让你将我师尊体内的魔种引出,你有几成把握。”
魔尊:“零成。”
沈映宵:“?”
魔尊:“我做事么极有把握,么胜算全无,只有十成和零成——凌尘体内的魔种虽无意识,更加凝练,炼成的时日比我早上许多
() 。你至少得再找一颗融进本体,届时我才能重新估量。”
也就说,现在还取不出师尊体内的毒。
沈映宵倒也不急:魔种竟然生出了意识,就算魔尊敢说“现在就能动手”,他也不敢冒险,总得先观察一阵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
且下还有另一件事。
——既然魔种顺利融合,那便时候混进极乐城了。
……
沈映宵回炼药台旁看了看本体。
这次的魔种融合还算顺利,但初期的碰撞,仍旧带来了一些损伤。
他往本体嘴里填了颗滋养的丹药,然后在等着本体恢复的空隙里,去了一趟后院灵池。
沈映宵找到凌尘,解去他五感的封印。
感官突兀回归,凌尘忽然察觉有一只手按在自眉心。他本能仰,带起一片石链碰撞声,了一瞬,那双有些涣散的瞳孔才重新聚焦。
凌尘回神,看着站在前的人:“……结束了?”
他又低头去看莲台上的阵法,发现没什么变动。
对面,沈映宵想了想,问道:“你近来可曾入心魔幻境?”
凌尘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一顿,垂下眼帘:“不曾。”
沈映宵:“?”
……难道自先前想多了,魔尊留的那一缕浊气,不足以将师尊拖入幻境?
不凌尘的模,的确同本体中了幻境的子截然不同。
沈映宵瞥了一眼被剑灵拎来的魔尊,不开口地问:“你给师尊编织了什么幻境?”
魔尊眼也不眨:“这就不知道了。分出去的浊气有何动,不在我掌控之中。”
沈映宵狐疑地盯着他。
然再怀疑也只怀疑,既然如今师尊那边的一缕浊气已经取出,短时间应该出不了岔子。
比起跟魔尊对耗,得先去极乐城,看看那个讨厌的师弟在不在里面。
沈映宵便也没再多说,他给凌尘递去一枚符篆:“若神智有异,立刻捏碎这个找我。”
凌尘点了点头,打量玉符片刻,将它收入袖中。
沈映宵在他旁停了片刻,终于没再多留。
他回炼药室换上本体,坐起,试探着下地走了两步。
魔尊正盯着倒在一旁的分看,忽然发现沈映宵的本体动了起来。
他回眸看来一眼,眼眸微亮:“还这副子更让我……”
铮——
雪白长剑出鞘,回鞘。
魔尊捂着又一次破碎的喉咙,闭眼忍了忍痛,默默等它拼好。
等能说话了,他拖着绵长的嗓音,委屈道:“我说更眼熟也不行?”
沈映宵听不惯这膈应人的语气:“我说了,你我无旧可叙。除了有用的消息,旁的你最好一个字不说。”
魔尊幽怨叹气:“剑修冷漠无情。”
眼看着剑又削来,他往后飘了一下躲开,换了正常的语气笑道:“不就极乐城么。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