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沈映宵面朝墙壁躺着,没躺多久,身后忽然有脚步声走近。
他耳尖动了动,知道是戚怀风过来了,于是闭上了眼睛,不想搭理。
然而搭不搭理似乎不是他能决定的。很快,他腰侧一紧——戚怀风抓着他身上的绳子,拎包似的把他提溜到床边,抱起人往肩上一扛。
而那个戚怀风本体变成的“沈映宵”,则与他们擦肩而过,坐在了沈映宵刚才的位置上,抬眸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戚怀风伸手将冒牌货身后多出的那一段绳子原样栓到床边,然后带着沈映宵走向墙角。
沈映宵有些吃力地抬起头,看向床边的“沈映宵”
“沈映宵”原本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此时跟正版师兄一对视,他眼底多了几分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忽然学着真货刚才的样子,缓缓侧躺下去,躺出了几分弱柳扶风的虚弱模样。
……平心而论,这副样子并不狼狈,反倒有点惹人怜惜。
但沈映宵一想到这是戚怀风顶着自己的脸做出的动作,顿时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正想跟剑灵吐槽师弟演得太夸张,抹黑他的形象,然而开口前,却冷不丁听剑灵喃喃道:“还挺像。”
沈映宵:“?”
胡言乱语。污蔑,这是污蔑!
……
正在神识里跟剑灵争辩,这时,戚怀风停在了屋角。
沈映宵只得又回过头,往他这边张望了两眼。正好看到戚怀风俯下身,抬手在屋角虚虚一掀,竟将浑然一体的墙壁掀开一片。
沈映宵一怔,仔细看去,才发现戚怀风是在这里添了几笔阵法,圈出了一片狭窄的空间。这处空间三尺见方,帐篷似的,勉强能容两个人藏身其中。
戚怀风将沈映宵放下,带着他躲了进去,又将阵法合拢。从外面看,这一片还是正常的屋角,看不到人。但从里往外,却能看见外面的情况。
剑灵望着这一幕,忽然一拍额头,明白了什么:“莫非在你进来之前,戚怀风就已经躲在这里了?难怪我先前总觉得这里好像有他的气息。”
“……”沈映宵无言片刻,“那你怎么不早说。”
剑灵小声:“我还以为是错觉。再说谁能想到他竟会预先在别人家的密室里窝着。”
现在想想,大概是戚怀风早就发现了这一方密室,先前他察觉到宗主有所异动,就先一步藏了进来,守株待兔。
剑灵:“……”有这么个队友还挺让人放心的,至少看上去比主人靠谱,要是他们能合作就好。
只可惜戚怀风似乎对主人的分身有一点点误会……唉,实在很难想象他们握手言和,精诚合作的模样。
正乱七八糟地想着,忽然,密室的墙壁上阵法流转——宗主似乎要进来了。
沈映宵坐在墙角,原本有些昏昏欲睡,如今突然察觉到动静,他顿时坐直,看了过去。
然而这细小的动作,
似乎让戚怀风误会了什么。他抬手搭在沈映宵颈侧,灵力涌入,催化了药力。
沈映宵立刻难以克制地困倦起来。他跪坐在地上,很快就连一根指头都动弹不了。眼皮也越来越沉。
……想睡。
……但也想看。
好在这药,似乎不是什么专业的安神药物,身体动不了归动不了,却不怎么影响神智。沈映宵终于还是顶住困意,睁眼看着。
剑灵默默望着他努力的模样:“……”这年头,居然连个吃瓜都得拼修为和毅力。
一边想着,它一边尽职尽责地伸出手,拢在沈映宵的元婴周围,防止魔种的气息泄露出去,被戚怀风察觉。
……
角落里的偷窥二人组一动不动,沈映宵就连呼吸和心跳也被戚怀风带着,渐渐降到最低。
而与之相对的,床上的那个“沈映宵”倒是有了反应。他原本静静躺着,仿佛疲惫至极。但此时,察觉到密室的墙上有阵法张开,他倒像是不愿露怯,挣扎着坐了起来。
宗主打开密室入口的时候,正好看到“沈映宵”靠着床柱,神志昏沉地仰头看过来。
剑灵望着这一幕,忍不住啧啧两声:“你还真别说,你这师弟平时和你没有半分相似,但认真装起你时,装得可真够像的——若非你我有灵魂契约,没准连我都要认错人,跟着他跑了。”
沈映宵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哪里像了,演的太过。”
剑灵:“……”
……平时就该在你旁边放个镜子,让你好好看看自己的模样,免得天天嘴硬。
不过仔细想想,倒是也能理解:自己看自己,和别人看自己,视角不同,的确容易有所偏差。
这倒是也让剑灵想明白了另一件事:难怪主人用着分身的时候,总是天天嫌弃本体事多、爱哼唧、忍不了痛……可能他不知道他自己在本体当中的时候,其实也是同一个德性?
想明白这一茬,剑灵望着沈映宵,一时欲言又止。
沈映宵倒是没发现它复杂的心理活动。此时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宗主和“沈映宵”那边。
——“沈映宵”现在的气息,虽然和他这个真品一般无二,但戚怀风体内毕竟没有魔种。也不知道这个易容究竟能伪装到什么地步,若是被宗主探查出来……
好在沈映宵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宗主原本就忌惮沈映宵体内的浊气,不敢细探。而且这些天他又一直守在书房,能确定密室当中无人进出,自然也没想过沈映宵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调包。
耽搁的这几日,宗主显然已经跟同伙商量出了结果。于是来到密室以后他没有犹豫,径直走到“沈映宵”旁边,削断连接着床头的那一截绳子,然后一把将人从床上拽起,抓着他的胳膊将人拖拽出去。
“沈映宵”不想跟他走,却又抵不过他的力气,只能踉跄跟在他身后。很快,两人便一前一后走入阵法,消失在密室当中。
剑灵忍不住又
开始啧啧:“先前躺在床上又起来的动作,还能原样照抄你之前在密室里的举动。可这副被拖着走的模样,他竟也能仿的一般无二,你师弟还是你师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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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才始终捏着一把汗,生怕宗主发现这个沈映宵摇摇晃晃得太厉害、不对劲,然后回手给戚怀风捅上一剑。
如今眼见着宗主一无所觉,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有空反驳剑灵:“你莫不是前几日话本看的太多,眼睛出问题了?我和那个‘沈映宵’哪里像了。”
“……”剑灵原本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此时听到“话本”两个字,它顿时忘了别的,小脸一青,“别跟我提那些东西!”
沈映宵:“?”
……
宗主和“沈映宵”离开之后,戚怀风也始终没有移动。
沈映宵知道他是怕宗主杀个回马枪,只好也耐下性子跟着等,等着等着就靠着他睡着了。
直到过了不知多久,剑灵牌闹钟忽然在神识中叫他:“醒醒,出发了。”
“!”
沈映宵顿时清醒过来。一睁眼,就发现戚怀风已经带着他离开了密室,此时他正沿着偏僻小路,往宗门外行去。
……果然是要把他藏到别处。
终于能顺藤摸瓜,找到师弟藏人的秘密窝点了?
虽然身上被锁灵绳捆得有点麻,封口的符篆也让人烦躁,但一想到师弟的小秘密近在眼前,沈映宵突然就满血复活了。
戚怀风正专心避着人,忽然感觉怀中气息不对。他一低头,发现沈映宵居然醒过来了。
这让他略微怔了一下:明明如今药效还没过,这师兄应该昏睡着才对,怎么如今他意志突然变得如此坚定,说醒就醒?
疑惑归疑惑,既然梅文鹤给的药没用,戚怀风于是抬起手,想直接把人打晕。
但想起先前取血时候的事,他又感觉这师兄实在很容易受到惊吓,若是直接动手,没准沈映宵又要变成刚才那副样子。
沉默片刻,戚怀风只好耐下性子,在动手前多说了几句:“我带你去别处避一避。”
想起那些珠子里的残酷景象,他又仿佛明白了沈映宵强撑的原因,放缓声音:“你不必忧心师尊。那人似乎对师尊颇为敬重,与对你的态度截然不同。即便你不在,他也不会对师尊动手——而且万一他也同时在拿你要挟师尊,你留下反倒让师尊为难。”
沈映宵:“……”我不睡倒不是担心师尊,师尊过得比咱俩悠闲多了。我只是单纯的想记住路。
可惜这个逆徒师弟的耐心条显然不长,该解释的都解释完,戚怀风也不管他消化了没有,抬指在他眉心一点。
沈映宵刚被剑灵叫醒没多久,眨眼间意识便又被迫沉入到黑暗当中。
片刻后,本命洞府。
沈映宵默默在分身当中睁开了双眼。
沈映宵:“……”
就算神智清醒,本体醒不过来也白搭——这师弟还
() 挺谨慎的,估计是不想被他记住路线。
“早知如此,我刚才就不把眼睛全睁开了,眯一条缝没准能瞒过去。”
沈映宵按了按额角,有点后悔。
好在问题不大,山人自有妙计。
他啪的打了个响指,看向跟他一起回来的剑灵,示意它去追踪。
结果剑灵正在自顾自走神,完全没收到他的眼神,毫无默契。
“……”
沈映宵只好喊它回神,“想什么呢。”
剑灵扳着指头:“我在给你记账,算算你来这个世界以后,一共被抓走了几次。”
沈映宵:“数这东西做什么。”
他一脸嫌弃,但忽然提起这件事,又还真些好奇。
竖着耳朵听了听,没见剑灵吱声,沈映宵只好清清嗓子,一点也不在意似的闲聊问道:“几次?”
剑灵面露难色:“我数不过来。主要是这种从宗主转到师弟手里的情况,该记一次还是两次,我不知道。还有你分身抓本体算不算抓,我也没想好。”
沈映宵:“……”
沈映宵:“赶紧出去记路!”
“……哦。”剑灵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飘了出去。
本命洞府瞬间变得安静。
沈映宵站起身,拍打掉黑衣上沾的枯叶草叶,没犹豫太久,便走向了后院灵池,打算去找凌尘。
总往师尊那边跑,起初他有些不好意思。
但后来转念一想:他现在可是一个随性而为的大反派,对被抓来的人质为所欲为,岂不是非常正常——理论上来说,师尊那里他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不要师尊觉得,要他觉得!
心里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沈映宵深吸一口气,理直气壮地来到了灵池旁边。
先前离开时,他走得匆忙,棋盘并未收走。
如今远远望向池心,就见凌尘闲来无事,自己跟自己下了一盘,此时局势正酣。
沈映宵飘身落在白玉莲台旁边,低下头,望向棋盘。
正看着局势,忽然凌尘袖摆拂过,棋子被分类规整回盒中。
凌尘整理好棋子,又伸手从中捻出几枚,一一摆上棋盘,还原了沈映宵离开时的模样:“继续?”
沈映宵:“……”
他真的不想再学那些小崽们子才学的入门棋谱了。
可是一个谎言就要有无数谎言来圆,谁让他不敢暴露棋风……算了,学吧。
沈映宵也知道凌尘要么不教,要教就会认真教。这次要是自己“半途而废”,下次再拿这个借口来找师尊,可就难了。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只好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
但人是坐下了,他心里却完全不想学习,尤其是学这些本来就会的东西。
思索片刻,沈映宵屈起指尖,敲了敲棋盘的空白处,示意凌尘把手放过来:“伸手,我先看看你体内浊气如何了。”
学下棋是正事,拿凌尘试药则是正事中的正
事。前者当然得给后者让路。
但凌尘却沉默了一下:“你刚离开不到一日。”
能有什么变化?
沈映宵面色淡然:“你经脉中所剩的浊气不多,正常调息便能将它们拢回丹田,或许这一刻还有,下一刻便没了。我赶时间,自然要随时观察。”
凌尘不太懂丹修的研究,听银面人这么说,便也不再多言。他抬起手,手腕向上,搭在棋盘中央,任他探查。
沈映宵轻轻推开扣在师尊腕上的玉环,搭住他腕脉,余光却看到凌尘抬手时袖口滑落,露出了一截雪琢般的手臂来。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落了过去,停在凌尘身上时,突然想起稍后封印魔种的时候,要用银毫沾着药液,在体表涂画。
沈映宵:“……”
凌尘一贯喜洁,修为又高,修真界几无对手。因此自沈映宵有记忆以来,师尊的一身衣衫便向来整整齐齐。
最乱的一次,似乎也就是前一阵他抓……咳,他捡师尊回洞府的那一次。当时凌尘意识昏沉,无暇整理。
而被捡回来没多久,师尊稍一清醒,整个人很快就又变得干净整洁,毫无瑕疵。
想到这,沈映宵的思维便不由有些发散:
那道银纹阵法可是要直接涂画在体表的,封印时必须除去衣衫。自己一个专业的丹修,平日里没少治人或者坑人,对衣服不衣服的并不在意,眼里只有骨肉架子……可若是届时师尊那边放不开,不肯配合,到时候死活不愿除去上衣怎么办?
难不成要……要按住硬扒?
这个可能性闪过,沈映宵的心跳突然咚咚剧烈起来,可能是因为即将闯祸而感到忐忑,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
不过没等细想,他脑中冷不丁闪过前一阵秘境中那一只被切成肉块的巨手,又想起满城飘散的傀儡粉末……
沈映宵突然冷静。
不妥,不妥。
倒不是担心打不过师尊,只是他要抓人实验,又不是抓人轻薄,怎么能做出硬扒衣裳之类的失礼之事。
排除掉这个,沈映宵眨眼就又有了别的想法。
——要不学习一下他的好师弟,先弄点药物把人放倒,让师尊彻底睡过去,然后再放手按自己的计划来?
……这个好像可行。
可是师尊体内的魔种掺了毒素,若真要这样,必须得小心调整药方。而且要什么样的毒,才能放倒一个合体期的修士?
正想着,突然耳边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响起,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他那混乱的思绪上。凌尘:“怎么了?”
“!”
沈映宵吓得一激灵,本能放开了凌尘的手腕。
他努力保持着世外高人的派头,悠然问道:“何出此言?”
凌尘目光下移,落在他心口:“你心跳很乱。”
沈映宵:“……”
沈映宵掏出万能借口:“我只是在想一个朋友。”
……罢了,封印什么的也不急于一时,这个过两天再说。
总之现在还是应该专注正事,探一探师尊的状况。
沈映宵重新敲敲棋盘:“你体内状况有些复杂,我刚才没能看清。你放回手,我再看看。”
凌尘:“……”真的很复杂?可他感觉自己的状况已经比先前好转了许多。
不过这种时候,听专业人士的似乎没错。
他只得又重新将手放回棋盘,看着银面人伸手搭在自己腕上。
对方的灵力缓缓探过来时,凌尘也逆着指尖,感受到了银面人的心跳。
……又乱了。
这个丹修近来着实有些古怪。日日心神不宁,究竟是被仇家追杀了,还是丹方出了差错?
想起银面人前一阵无意间露出的蔫哒哒模样,又想到他昨日望着院门等人的情形,凌尘心中有了猜测:看起来……是在外面被仇家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