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秘境虽然诡异,但这……
秘境虽然诡异,但这里能造成危险的东西,早已被凌尘砍了个七七八八,而且戚怀风留下的只是火灵分身,并非本体,于是沈映宵并未插手。
他反倒觉得这是一件好事:“留下分身探路,说明小师弟稍后会再回来——届时本体旁边没人看着,我便用分身偷走本体,也溜过来看看状况。”
沈映宵还惦记着找楚傲天逼问秘境情况的事。毕竟不管是那些藤蔓,还是最后那一只引发师尊体内毒素的眼睛,都说明了这一处秘境,恐怕同那下毒之人密切相关。
而分身毕竟是界外之物,单独行动容易引来此方世界天雷降世,因此得随身带上本体,时不时沾些气息。
有了单飞的盼头,沈映宵便放心多了,继续挂在戚怀风身上躺尸。
此时他们已离了傲天宗,正往远离魔宗的那一边行去。
梅文鹤盯着戚怀风那扛米袋似的动作,看得直蹙眉。
他有心上前接过沈映宵,却又实在追不上剑修御剑的速度,只得尽量靠近:“宗门离得那么远,你一直这样扛着对他不好,不如让我……”
戚怀风却道:“不回宗门。”
梅文鹤一怔:“那去哪?”
戚怀风指了指前面,没有说话,只是让他跟上。
御剑飞行,其实是一件颇为无聊的事。
沈映宵心里还惦记着别的,因此没多久,他的元神便回到了本命洞府,只让剑灵留意着外面的情况。
……
回了洞府,沈映宵换上分身,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后院灵泉,朝盘坐在水池中央的凌尘望了过去。
蜃景当中的那小半池灵液,果然没有白费。
虽说到了合体期,每进一步都要积累海量的修为,一时半会儿看不出灵液对境界提升的效果。但如今凌尘压下毒性的速度,却明显比第一次快了许多。
看得出来他还是有些不适,但有玉露帮助,又不再走动,意识总算是勉强维持住了。
……
沈映宵飘身落在白玉莲台旁边。
察觉到有人靠近,凌尘停下调息,抬头望了过来。
白玉莲台半沉在水里,凌尘被锁其间,于是也有一半身体浸在灵池当中。他的衣摆轻柔散开,随着水波变化落下粼粼光斑。再稍微往上,腰身处的轻纱则被水浸湿,贴合在身上,勾勒出了若隐若现的肌肉纹理。
沈映宵的目光从那里路过两趟,最终若无其事地将目光定在凌尘脸上,目不斜视:“近来可好?”
凌尘总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你我上次见面,似乎就在一刻钟前。”
沈映宵脑中不知为何跳出一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闭了闭眼,把奇怪的话咽了回去,“毒性变化只在一瞬,对我们丹修来讲,一刻钟已算得上极远。”
他原本觉得自己糊弄的不错,谁知凌尘听了这话,却目光微变:“既然那变化如此重要,方才你为何不在。你去做什么了?”
沈映宵:“……”
疑心还挺重。
我不过是去抽了你徒弟一点血,给他塞了补血丹方便下次压榨,顺便还在他体内下了封印减缓毒素流逝、方便我日后研究……这点小事,也值得被你这样怀疑?
……当然,这些话也就在心里想想,自是一句都不能提。
于是沈映宵只道:“那秘境当中还有不少宝物,自然要抓紧时间将之收入怀中——我若是想研究你压制毒素的过程,只要再激出你体内毒性,让你重压一遍即可。这法子随时可用,比不得秘境机缘稍纵即逝。”
凌尘将信将疑。
沈映宵见他快要信了,笑道:“仙灵之体、修为,甚至你体内的毒,你徒弟有的你全都有,且更胜一筹。
“如今你都已经在我这里,我何必要再冒着失去你的风险,跑去暗害一个元婴期的小辈?我早便说过,有你已经足够了。”
这话似乎有点道理,凌尘像是终于信了。
沈映宵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打算做点正事,彻底引走师尊的注意力。
……
沈映宵拿来留影珠,仔细选出先前录下的地底大殿的部分,给凌尘查看。
凌尘望着他的手,比起录制的景象,倒是对这见所未见的法器更加在意。
他平时不重物欲,且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世上有这般他不认识的法器,实属正常。
只是,没记错的话,自己先前毒发之时,银面人似乎也拿这颗珠子照过他……
想起自己那时狼狈不堪的模样,凌尘不由蹙了蹙眉。
但又想起丹修们的特性,知道那些影像大概只做研究之用,凌尘便只得说服自己不要在意此事,以平常心待之。
他认真看了看影像,又结合自己先前所见之事,对沈映宵道:“那条干枯手臂的经脉构成和灵力走向,和仙灵之体有些相似。”
沈映宵奇道:“有人将仙灵之体分尸保存?”
凌尘摇了摇头:“那并非天生的仙灵之体,而是后天改造而成。你所见到那些刻印在它内外的阵纹,便是此等用处。它的□□极为强横,此人生前恐怕已至合体圆满之境。”
他想了想,又道:“这倒像是我在古籍上见过的炼体之术——有些人经脉受到无法逆转的损伤,亦或是寿数将近,便会妄想只保留紫府,更换其余躯体,借此长生。但从古至今从未有人成功过,这种术法于是一直被当作邪修的妄想,尽数封杀。”
沈映宵想起刚才那一块本不该出现的灵体碎片,隐约明白了一事:
那手臂生前的主人,恐怕不只是单纯的合体圆满,而是已经经历过飞升雷劫。
雷劫失败,那人却不知用何等方式留下了一部分身躯。而那灵魂碎片,恐怕也是渡劫时生成的,没能飞升,便留在了这方世界。
沈映宵暗自猜测的时候。
旁边,凌尘似是又想到了什么:“除了那段手臂,布阵之人应该也留下了其他部分的躯体。”
沈映宵微怔,他刚才还以为是有人捡了那合体期的手臂回来,想自己接上用。可听凌尘的意思却又不是这样:“你是说,那人凑齐了全套这样的肢体?”
凌尘点了点头:“但炼体之法讲究平衡,必须使用一具完整的躯体。否则换上紫府之前,身躯定会先一步四分五裂,无法成事。
“而躯体一死,修为尽散,想重新让肢体恢复合体之境,所需的灵力极其庞大,同一处地点难以攒够可供整具躯体使用的能力,因此那人只能分而行之。”
凌尘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银面人的神色。
原本他猜测这人听说了炼体之法,会因此动些歪心思,谁知银面人却只是认真听着,那副仿佛懂了却又有点茫然的模样,不知为何竟让他想起了自己那个虽然努力,却缺了一些阵法天赋的大徒弟。
这个念头划过,凌尘略微一怔。
很快他又暗自摇了摇头,有些无奈:映宵哪里和这人像了。应该只是他们碰巧都于阵法一途不算擅长,所以此时的反应,也难免有相似之处。
在此之前,凌尘只给两个人认真讲过阵法:其中一个一点就通,学什么都进步神速。而另一个便是沈映宵。
缺乏足够的参照,他很快便把银面人也归到了后者那一类中,没再多想。
不过这一丝熟悉感,倒是让凌尘对面前这人多了几分耐心。
他想起玉龛上的阵法,继续道:“这种邪术当中一直有种说法,便是肢体离开活人越久,接种时便越难成活,简直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越是修为高的肢体,便越是如此。
“那幕后之人恐怕是想等灵液攒足,再用灵液将那段手臂一具炼化,只是被你打断了进程——单从这一点说,你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沈映萧:“……”只有一件?我做的好事可多了,只是你没看到罢了。
他想起自己勉强也算是拯救过一些奇奇怪怪的世界,不由暗暗挺直的腰杆。反正这衣服显得宽松,凌尘也看不出来。
……
虽然已能强打精神给他讲课,但凌尘才刚毒发,精力显然有些不济,沈映宵没打扰他太久,得到答案便退了出去。
放好分身,元神出了本命洞府,沈映宵在本体中睁开了眼。
稍一抬头,就见下方已不再是那片望不到尽头的广袤森林,而是能瞧见远处的一座城镇。
戚怀风压下灵剑,落在了城外:“就先在此处落脚吧。我约了人,稍后便到。”
这种靠近魔宗边界的城镇,反倒比荒郊野岭更为安全。
深林里不管发生多少杀人夺宝的事,都无人注意,但这城镇中,却随时可能有各方耳目。没准还有什么隐世强者装作老翁在路边看戏,因此各方行事都会有所收敛。
……
毕竟被抽走了一半毒血,又生出了一半新血,沈映宵此时虽异常疲惫,却略微恢复了一点行动能力。
见戚怀风还知道停在城郊,而不是扛着他御剑进城,沈映宵暗自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费力地从戚怀风肩上撑起身体:“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戚怀风在不该听话的时候,总是格外听话,瞥了他一眼,当真把他放到了地上。
沈映宵踏上地面,只觉得踏住了一捧棉花。天旋地转,他膝弯一晃,险些当场跪倒。
戚怀风简直像料到了一样,未等他挨到地面,便已重新将人提起,一边道:“师兄着急下来擦地?这么长一段路,尘土飞扬,只靠你这身衣袍,可擦不干净。”
“……”沈映宵若非手指虚软,捏不起拳,这会儿定要跳起来给他一拳。
可惜理智的修士,应当懂得衡量自身的状况。
他最终只好默默记仇,只忍不住又对剑灵道:“这混账也只有嘲讽我的时候,会上赶着叫我一声师兄。等我腾出手来,我必定要从他背后套个麻袋,打到他哭着喊师兄求饶。”
剑灵打了个呵欠:“……”这狠话都放过多少次了,你倒是套啊。
旁边,戚怀风对沈映宵心中幻想的场景并不知情。
他不知从哪摸出两只斗笠,自己戴了一只,又往沈映宵头上扣了一只,单手随意扎好系带。
在这小地方遇到熟人的几率不高,却也并非是零。
戚怀风虽觉得沈映宵那副想发火又碍于师兄脸面只得忍着的模样颇为有趣,却不想让他真的在旁人面前丢脸。
因此他并未继续像扛麻袋似的扛着人,只扶着沈映宵,往城里走去。
他是认真在搀扶,也扶得很稳。可沈映宵身上此时着实没有力气。他被拖着走了几步,一边后悔刚才没对本体下手轻点,一边只能咬牙出声:“你慢些。”
“……”
戚怀风只得把本就很慢的脚步,又放慢了一些。
这么走了两步,他终是忍不住开口:“我即便腿断了,爬得也比这更快。”
沈映宵:“……”
又是几步,戚怀风无聊地扭头四顾,忽然目光一顿:“我瞧见那边的林中有一只蜗牛,不如我抓它过来,给师兄当坐骑。”
沈映宵:“……”
再走几步,戚怀风认真考虑:“要不我还是扛你过去吧。若有熟人看见,我便先一步将他们敲晕,也总比这样更快。”
“……”
沈映宵问剑灵:“我好似炼过一瓶能将人毒哑的药,你帮我找找那药丢去哪了。”
剑灵:“……”
……
就这么彼此折磨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
终于,被甩在后面的梅文鹤追了上来。
“你怎能让师兄这样劳累。”他看清眼前的状况,一边谴责师弟,一边整理好自己赶路时飞乱的华贵衣衫,一边又跑去道旁,盯着一棵无辜的大树看了两眼,一剑把人家砍了下来。
沈映宵望着那棵树一怔,没等想明白梅文鹤为何突然要砍它,便见他将手放了上去。
下一瞬,那些坚硬的木头忽然变得柔软,干枯树皮间生出嫩枝,拼拼合合最后竟化成一架轮椅,被梅文鹤推了过来。
那轮椅表面覆着一层柔软的枝叶,座椅舒适宽敞,头顶竟还有一圈叶片搭成的凉棚,梅文鹤拍拍它:“师兄,来坐这个。”
沈映宵没来得及出声,便已被从戚怀风手中接过,按到轮椅上面坐下。
清凉的植物气息瞬间包裹了他,座椅靠背也早已调整成了最舒适的角度,让人一靠上去便忍不住想就此睡下,再不起身。
沈映宵原本觉得这把夸张华丽的轮椅,出现在这边陲小城,画风太不搭调,坐上去有些羞耻,正想严词拒绝。
此时亲自体验了一番,他却沉默片刻,不再吭声。
沈映宵:“……”羞耻就羞耻吧,总归现在带着斗笠,谁也不认得他。
他默默调整了一下斗笠上垂落的白纱,靠住椅背,不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