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口头承诺
达宁看着辨不出喜悲的女子，心里没底，却又实在需要她的能力，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说服她才最妥当。
“大师与我非亲非故，若你我之间没有利益纠葛，大师…凭什么要帮我？”
秦南乔神容淡漠，心里嗟叹，阿娘说，皇族中人多疑，还真是啊。
面上，她只是平静述说事实，“我没有帮你，我是为你母亲化解亡者执念的人。”
达宁沉默了一会，“于大师而言，或确实仅是化解执念，但于我、于天下人，大师是实实在在地帮了我。”
秦南乔有些不耐烦了，“旁人如何以为，与我何干？”
达宁被她不怎么明显的薄怒，惊了一下，急忙搬出秦怀瑜来。
“我家老幺说，大师本来是不想管我母亲的事，对吗？”
“对！我没有帮人的习惯，我也从不期待别人会无故帮我，所以……”
她笑意一点一点加深，“若是都督不希望化解你母亲的亡者执念，我可以立刻罢手。
达宁听她这么一说，脸色顿时不自然了，“大师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秦南乔觉得这样的达宁，太过多疑，索性把事情给他掰碎了揉开了说清楚。
“亡者执念的追溯者，在于亡者的家人，家人若是想要撤销，我不会阻拦，但，我必须提醒你，执念不化，成魔杀人。”
“而你母亲的情况却又不同，她的尸体已经被绝杀局浸淫成半僵尸，她的执念已成能杀人的阴煞力量。”
“一旦你母亲成为僵尸，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吸食她自己血脉至亲的血，吸食他们的寿元，成就她自己，届时，我也未必能制住她。”
达宁闻言脸色惨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秦南乔眸色渐渐幽深，“都督！你是非得把我弄成你的利益共同体，才会相信我，对吗？”
达宁目光一颤，咬咬牙，“对！你助我登上赞普之位，我许你代昭之尊，你我双赢，不好吗？”
“好是好！”
秦南乔宛然浅笑，目光灼灼，“那你的老幺呢？你把他置于何地？”
“老幺会理解并支持我的！”
达宁回答得很快，显见这个答案已在他心里已扎根极久，此刻被秦南乔提及，便立刻脱口而出，毫无迟疑。
秦南乔淡声道，“你就这么相信你的老幺，在这件事上依旧会理解你、支持你？”
达宁想了想，脸色微变，嘴却仍硬着，“老幺懂我的不得已，会……”
秦南乔冷冷接过他的话，“你的老幺就在外边，叫来一问便知。”
寻常一句话，达宁却脸色大变，瞬间蹦过去用身体堵住了车帘口，一副生怕秦南乔直接行动的表情。
“别！事成之前，先别让老幺知道这事……”
“哈哈！”
这会，轮到秦南乔笑了，笑着笑着，她的目光慢慢地冷下来。
“所以，都督说这么多，并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只是跟我做个口头上的交易承诺？”
达宁愣住，慢慢叠握成拳的手指，隐约听见骨节用力过度的咔咔声响。
她这是什么意思？
要契书？
还是要人证？
可这是大事，如果我事先给她实质性的信物，那不是把我自己的命门，送到她的尖刀下吗？
不对，以她的聪慧，她其实早知道除了口头承诺，我什么都不可能给她。
她是故意的！
她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要当我的代昭！
如此看来，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达宁吸口气，恢复了斯文有礼的模样，“大师！我刚才是在开玩笑呢，大师的境界，果然非我等凡人能企及……”
“哦，都督是在开玩笑啊。”
秦南乔也毫无芥蒂地浅笑，“可惜了，我还以为都督是真心的，看来我还是魅力不够啊。”
达宁明知道她这是故意讥讽自己，但也拿她没辙，谁叫自己有求于人家。
“大师既不肯于我同命运，那……我起事可有胜算？”
秦南乔无喜无悲地看着他，慢悠悠地一笑，“都督还是先告诉我，是谁给你出的主意，让你来跟我做这个口头承诺的？”
达宁没想到她还在意这个，愣了好一会，才慢慢答道，“是云黛。”
又是她！
“噗！”
秦南乔轻轻嗤笑一声，“看不出来啊，云黛还是个舍己为你的好女子！”
达宁神色微烫，“云黛她、她不会害我！”
秦南乔并不意外，“你相信云黛，你和她关系匪浅，所以你觉得她做什么都是在为你好，对么？”
“是！”
达宁被戳破隐情，反而恢复了几分真我，“云黛虽是我母亲的丫鬟，但年纪也不过才大我六岁，我们……”
“你说什么？云黛才比你大六岁？”秦南乔错愕地打断了他。
达宁倒也并没有因为自己失口、而感到懊悔，“是，云黛跟我母亲来原上时，才不过四岁。”
秦南乔已快速平静了下来，“都督有没有问过你母亲，来吐蕃和亲，带个四岁的女童做什么？”
“问了。”
达宁答得很快。
“我母亲说是天朝的规矩，本来还有个男童的，但一路哭闹不止，我母亲不忍让人家母子分离，半路给遣了回去。”
阿娘确实说过，天朝人成亲，有金童玉女送新娘，多子多福之说。
所以，云黛确实是年纪小，但她根本就不需要伪造年龄，是正大光明跟着和亲队伍来的。
不过，秦南乔的疑惑依旧没消，“既如此，为什么不把云黛一起送回去？”
“云黛不一样，她是我家的家生奴，经常在我母亲院子里玩，喜欢我母亲，没有哭闹。”
然而，不知为什么，秦南乔的脑子里，突然浮起赞普那个心竭而亡的青梅竹马。
由此，又联想到了那六个没活下来的襁褓婴儿，还有达宁母亲的前两胎……
阿娘说，成亲仪式上的金童玉女，是祝愿新婚夫妻儿女双全多子多福的意思。
金童没跟来。
玉女却在。
那么，对于某些相信风水的人而言，会不会认为，这是上天让新婚夫妻只有女儿的寓意？
会不会，这才是安宁公主住在石堆内的真正原因？
因为，石堆里的小屋，其实是松赞家族的祖祠！
阴门之术中有一个术数。
让怀有身孕的女子，住在祖祠之内满九十九日，以符箓阵法加持，孕妇受祖宗先辈庇佑，会生下他们想要的后代。
一个惊悚到几乎不敢想象的念头，如藤蔓般在秦南乔心底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