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墓地
贺天擎脸色倏地阴沉万分。
“楚念一直没回来？”
李叔毫无怀疑，不明白四爷忽然间为什么情绪失控，“是啊，小楚先生说是出门找您后，就一直没回来，糟糕，该不会是小楚先生走丢了吧！”
越说李叔越觉得慌乱不已，“都怪我，我明知道小楚先生心思单纯！竟然还让他独自出门去找您。”
“四爷，我这就出门去找小楚先生。”
贺天擎冷着脸，“不必了，他不愿意回来，就让他在外面待着吧，他脾气正好板一板，省得他愈发过分！”李叔看着贺天擎那副模样，惴惴不安的问道：“四爷，您和小楚先生又吵架啦？”
贺天擎眯着眼，不悦地反问，“他也配和我吵架？”
“其实今天小楚先生心情不太好，一早上就惴惴不安，他要是鲁莽，说错了话，您可别怪他，今天这个日子，也难怪小楚先生难受。”
“日子？”
“是啊，您忘了？今天是小楚先生的生日，也是小楚先生父亲的忌日，他一直说，他没什么亲人了，唯独和你算是能说上话的，想和你看望完老夫人，一起去过生日”
贺天擎的心脏仿佛被一个无形的大掌，狠狠地捏的快要窒息一般。
“是是么？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啊。”贺天擎嗓音干涩，“我都记不住了。”
李叔笑了笑，语气虽然是恭敬，话里话外倒是帯着根刺，“您那么多应酬，权势滔天，想要见您的人，从今天开始排，排到世界末日都见不完，小楚先生对您而言，不值得一提，您哪能记得住啊。”
“可小楚先生不一样，他不认识什么人，父亲早早死了，您也不让小楚先生去看小霍少爷，小楚先生孤零零的，如今只剩一个人，对了，连肚子里的宝宝，您都想方设法的要让他堕胎。”
“我还记得您第一次把小楚先生带回来的时候，他才九岁，软绵绵的，跟在您身边，很爱笑，搂着您一口一个叫着父亲。”
贺天擎呼吸微窒，艰难地挤出来几个字，“是么。”
“对啊，感情这种东西，是日积月累的，但一旦消失，也很快，转眼即逝。”李叔笑了笑，“四爷，我去找小楚先生了。”
贺天擎没有说话，而是径直的朝外走。
李叔倒是故意的问道：“四爷，怎么了？您临时要去开会么？刚回来就要走啊？”
贺天擎没有说话，反倒是愈发焦急。
他平时有着洁癖，向来讨厌雨水，可是这一次，连伞都顾不上拿。
急急忙忙的打开车门，坐进车里。
原因是下雨了，还打着雷。
坐在车里面的时候，外面的雷声更加清晰。
楚念胆子很小，每次听到雷声就会窸窸窣窣的发抖，跟一朵被摧残过度，拼命掉叶子的花儿似得。
每次都要死死的搂着他的胳膊，才能安静下来。
其实，楚念以前不怕打雷的。
只是他以前脾气太不好了，楚念刚被接回来的时候，整天吵吵闹闹的要去见爸爸。
他爸爸早就死了，在坟堆里就剩了一把骨头！
哪还能见人？
他性格又很差，听不得小孩子哭恼的动静，一气之下，就把楚念帯到了东区的陵园里。
他趁着楚念毫无防备，摸着墓碑，掉着眼泪叫他爸爸的时候，他踹着楚念屁股一脚，就把楚念扔在那，扬长而去了。
不管不顾楚念追着车子，小跑了多久，任由楚念在陵园里迷了路。
那天晚上，窗外雷雨轰鸣，他回家难得做了个好梦，因为耳边哭恼声终于没了。
可之后，楚念就落下来个毛病。
楚念害怕雷，更怕被人丢下来，自己一个人，有时候难受的会哭的晕过去。
如今他自己一个人，不知道在哪，身无分文，连个去处都没有，打雷了，楚念怎么办，去哪里躲着？
贺天擎回过神，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转了好几遍。
雷声始终不断，听着他更是烦躁到极致。
楚念没什么朋友，唯独和霍烟关系不错。
他给贺霆衍打了一通电话，电话另一端呼哧帯喘的，显然是在进行某种强迫性的运动，贺霆衍语气冷硬，回答完刚把霍烟绑回去，没见到楚念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贺天擎只觉得心里愈发不安。
要是没和霍烟在一起，那楚念能去哪？
他一边开着车，漫无目的寻找楚念，一边暗自心想，他对楚念的了解太少了。
他对楚念唯一的了解，只有楚念喜欢着霍烟，哪怕是霍烟耷拉着脑袋瓜，楚念也能看的津津有味，其余之外，他只知道楚念在床上的那点事儿。
稍微那样弄一下，楚念就会哭的掉着眼泪，稍微狠狠地一怼，楚念更是哭的快要透不过气。
大抵是楚念那样哭泣的模样，太过于好看的缘故。
像是个被砍断翅膀的小鸟，只能发怵的哆嗦，拼命的护着小肚子，崩溃的不断挣扎，如果他双管齐下，威胁楚念要把过程录下来，拍成视频发给霍烟，楚念会哆嗦的更厉害，泫然若泣，极为可怜。
很长一段时间的残暴欺凌。
他似乎是忘记，楚念也是个有情有血的人，也会有自己的脾气，也会有自己的倔强。
贺天擎想，如果他现在找到楚念，他不会像是之前那么凶狠。
或许，还会给楚念道歉。
他只是期盼，楚念能回来。
可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他始终找不到楚念，楚念就宛如从人间蒸空的一般。
直到凌晨两点钟的时候。
贺天擎将近把整个市都翻了一遍后。
连同警察局，也登报了失踪人口的消息，可人始终无法找到。
他挫败不已，甚至从未这般暴躁过，心口冰冰冷冷的，像是失去了最嫩的那块肉。
烦躁的滋味，让他无比煎熬。
贺天擎努力平静下来，抽了根烟，一点点思索，还没去过的地方。
忽然间，一个想法让他倏地怔住。
他唯一没有去找过的地方！
那就是他和自怜订婚宴的酒店。
贺天擎想到这里，脸色愈发的难看。
他不愿意相信，楚念那么愚笨，竟然还会在那，可除了那里之外，其余的地方他都去过了。
他调转着车头，迅速又开往那家酒店。
订婚宴结束后的红毯，还铺在台阶上，上面还有走过红地毯时，留下来的彩帯。
欢闹的气氛过后，到了夜晚，只显得愈发悲凉。
贺天擎一眼就看到，坐在红毯最上面，蜷缩着的小家伙。
身上的衬衫已经被雨水打透，整个人摇摇欲坠，脸色苍白的厉害，因为太过瘦弱的缘故，蹲在那块，像是一张纸片，随时会被风刮走。
他呆呆地蹲在那里，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路灯照在他的身上，他像是个失去灵魂的木偶，只是掉着几颗眼泪，一阵雷响起，他哆嗦几下，又拼命地将小脑袋瓜埋进双膝间。
贺天擎心口仿佛被万箭狠狠穿透一般，他难以置信的盯着台阶上的楚念。
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天，楚念还在这里。
贺天擎无法控制住理智，脸色阴沉，狠狠地将车门打开猛地冲过去，将楚念狠狠地拎了起来！
“楚念！你为什么不回家？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楚念身上冰冰凉凉，冻得唇色都泛着淡淡地青，一场大雨，似乎将他冻得失去知觉，被弄痛了，又被大衣裹住，这才逐渐回过神，他先是看着一眼贺天擎，懵懵懂懂的眨了眨眼，又红着眼睛问道：“天擎，你怎么来了？”
贺天擎不悦到极致，伸手将他裏得更紧，“你始终不回去，我当然要过来找你了！你知道所有人都被你吓坏了吗？”
楚念被骂的十分可怜，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因为追车的时候，脚踝崴到了，走不了路。
他就想着，等一等，天擎就会回来接他的，可是等到了天黑，等到了酒店关门，将他扔在了外面。
天擎也没有来。
他糊里糊涂，因为肚子出了很多血，失血过多，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是被雷声吓醒的。
他讨厌雨天。
一下雨，他就想到了父亲的离去。
一下雨，他就想起自己孤零零的。
以前，他想着，他还有宝宝，他不是一个人，可是现在肚子里出了很多血，他不知道宝宝还有没有，或许，宝宝就如同他之前的那些宝宝一样消失了。
他那么努力，可结果还是孤零零的。
他有点没力气了，他坚持不下去了。
“楚念，好了，和我回去吧。”贺天擎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地心软哄着他几分，“我给你买了蛋糕，回去过生日吧。”
楚念却不愿意回去，摇了摇头，微垂着眼睑，收回了手。
贺天擎冷着脸，“楚念，你又要闹什么？！你知不知道给我添了多少麻烦！还不快和我回家！”
“我不回去。”
“什么？！”
楚念脸色苍白，呆呆地看着贺天擎，隔了一会，又低着头，宛若是很自卑的说道：“我的家没了，早就没了宝宝也要没了，我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