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侯府深深(十)
唐淮溪向来是个风流惯了的性子,往常还会去看看铺面,其实也不过是走个过场。铺面的事情多是弓彬的弟弟,弓武管的。
这两兄弟都是可怜人,原是东城鲁镇人士,十年前饥荒大旱,死了不少人,他们两兄弟也差点饿死。唐淮霄路过此地,当即救助了兄弟二人,命人回府开仓放粮,救了不少人,也因此收了很多的年轻男子入了军队。这些人都感怀当年唐淮霄的救命之恩,成了他的亲兵信使。
弓彬擅武,成了他的亲信,弓武擅文,成了唐家的第一大掌柜。
有弓武坐镇,唐淮溪是悠闲自在。府中的事情又有裴徐打点,他便日日逍遥,真成了个甩手掌柜。
唐淮霄虽是个五大三粗的野汉子,却心细如发。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几乎从不过问府中和当铺的事情。
今夜裴徐却被他叫到书房问话。
裴徐安静地立在一侧,等着侯爷发话。
唐淮霄此刻正端着《孙子兵法》看的仔细。
灯引子着了太久,已经不太明朗,裴徐轻脚上前剪掉了一截,灯火又重新明亮了起来。
“晦而弥明,隐而渝显;水低为海,人低为王。”唐淮霄闭眼回味,颇有感慨道。
少停一会,自言自语感慨道:“"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孙老实在是天才!”
方才看书入神,并未发现裴徐的到来。
“裴先生可读兵法?”
裴徐垂首道:“回侯爷,老将军在世的时候常教导我要多看多熟,少时看的不少,年龄越大却不太看了实在惭愧。”
“倒也不怪你惰懒,唐府的事务实是太多了些,你又事事亲自过问”将手中的兵书合上,齐整地放在一边,拿起一杯热茶吹了两下。
“今日,你陪七夫人出门采买了?”
裴徐脸上有些难看,顿了一顿才答是。
“可是有什么想说的?”唐淮霄见出他有些难言之隐般。
裴徐垂首咬牙,又深深吸一口气。
“今日七夫人去成衣铺采买时候,我转身正与老板结算,没注意店铺进来了卢子安和一女子”
“卢子安?”唐淮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长得白白嫩嫩的小男娃,小时候他还与那卢子安做过不少的混账事,卢子安得了个京城小霸王的诨名,他也得了个京城小魔王的诨名。若不是父亲将他扔进军营里,此刻的自己未必能成事,可能还如卢子安这般的,不过是个有钱有势的浑蛋。
裴徐咽了一口口水,继续道:“那卢子安实在不成体统,竟然趁七夫人不注意,从背后、从背后”他红涨着脸,羞愧得再说不出话来。
“从背后,如何?”唐淮霄的声音已经浸了冰。“快说!”
裴徐攥着拳头快速道:“从背后袭上了七夫人的臀!”
“你妈的!”茶盏嘭的一声撞得粉身碎骨,裴徐慌张跪在地上。
唐淮霄眼神犹如雷霆凶悍、狠厉如刀。一张脸怒扭曲变形,让人胆寒。“当我唐家男人都死绝了!?”
一身燃烧的怒火,持着剑奔出府外。
——
阿芷正一件件的查看刚刚送来的她上次在成衣铺定做的新衣,门外响起了重重的脚步声。
她的房门旋即狠狠被推开,发出“哐当”一声。
“二叔?”
唐淮霄看着她一脸无辜,又想起她今日被人吃豆腐的事情,胸怀里的一团火,燃烧更甚。
迈着大步到她眼前,低下头看着眼下的白面团般做的小人。
“今日你就是穿的这般模样?”盯着她的眼里仿佛噙着一团火。
阿芷觉出眼前这座山今夜是个活火山,只做不知,仍旧娇娇柔柔的笑:“新做的呢,二叔,好看吗?”
她轻盈盈地在他眼下转了一圈。
“听说,今日你被那卢子安非礼了?”
阿芷的面上轻松不见,转而迅速浮上羞愧痛苦。
“许是见阿芷村妇出身,便可随意折辱。”泪珠子滴滴砸在他的靴面上,女子抽泣道:“小女子身份生来低贱,被人轻视侮辱已是习惯,便是在唐府,又有何人真正看得起我呢?”
她哭的伤心,泪水又决堤般地朝着他涌来。
他那股火气逐渐被泪珠子浇了又浇,抚了抚胸口,又叹了口气,才坐在了椅子上。
“适才我去他家,把他揍了。”
唐淮霄冲进卢府之时,那卢子安正在书房作画,他定睛一看,那画中女子不是江芷还能是谁!?抡圆一拳打在卢子安肚子上,卢子安当场呕出一大口鲜血,嘴里不停讨饶。若不是卢子安跪在地上求饶,他今日必定要斩下他的肮脏双手!他真的想一剑斩了他的双手,可是毕竟有所顾忌,生生忍了下来!只是一想起眼前这色子对七嫂的垂涎!甚至还动手、动手摸了她弹润饱满的屁股!他再也忍不住!以手化刃,狠狠劈在卢子安的面骨上!直打的卢子安天旋地转!又拽着他的衣领,一拳头打在卢子安的眼眶上,直接将卢子安干昏了过去!
书房外,是满地被他一人放倒的家丁护院,个个都残肢断臂,没了气息一般。
唐淮霄走前将那幅画撕成碎片,仍旧不解气,随手打翻烛台,燃了整个书房。
一片火光冲天里,他满面杀气,如恶鬼在世。
听着唐淮霄把那登徒子打了,阿芷吃惊地捂住双唇,良久后才出声:“二叔此般,可是为着小女子?”尾音是极其不确定的震惊和迟疑。
唐淮霄并未回答,他看向她柔若无骨的两个小手,穿过自己宽大的袖袍,直接抓住了自己的手臂。她满手抓他手臂,尚还抓不住,雪白的纤手与他黝黑粗壮的手臂形成对比,她小手摸着的那处,又快速灼热了起来。
“那卢子安说——”他收回目光,转而盯住她的眼睛,继续道:“他说,是你故意勾引他?”
眼前女子震惊:“实是冤枉!”
“那你为何穿得这般”他想说的是风骚,可想来毕竟她还是他的嫂子,便没再说下去。
“二叔听我解释”她松开他的手,从怀里掏出帕子抹了抹泪水,将帕子放在了桌面上,转身走向对面的椅子茶几。
他却趁她背身离去的时间,将那帕子揣进了袖口。
“我便是如此,背对着站着的。”
她重复起今日在成衣铺的一番姿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