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怨恨
即墨承低声道:“方才来时,见公主的兄长正在寻公主。”
谁也不知这话真假,但姜迎倒是可以借着这个借口离开。
姜迎当即抓起自己的衣裙,对二人微微颔首,随即道:“既然兄长有事找我,那便不打扰陛下与将军议事了。”
景熠点头,姜迎就准备脚底抹油赶紧溜,结果即墨承说道:“公主还是换下衣裙吧,外头下着雨,这身衣裙太单薄了。”
“好。”
姜迎当即答应,这衣裙和景熠身上的衣裳太过相似,她也没有勇气穿到姜天寒的面前。
于是景熠与即墨承回避,姜迎去内间换了衣裙,把景熠的那件原封不动地叠好,即墨承给她一把油纸伞,姜迎道谢后接过,随即一阵风般离开了。
姜迎一走,屋里即使有暖洋洋的炭盆都不能让二人之间寒冰般凝固的氛围有片刻的缓和。
炭火通红,景熠拿起方才特意为姜迎准备的那壶热茶,把茶水一股脑儿全都倒在炭上,顿时发出来滋啦滋啦的水汽蒸腾声。
屋子里开始弥漫炭灰的呛人味道。
即墨承看着景熠,一字一顿:“陛下,您是一国之君,有些事不该您做。”
景熠坐回案牍边,闻言放下手里的奏折,扬起眼眸:“这里只有你我,不必绕弯子。”
即墨承眸光冷了两分:“那衣裙若是让姜天寒看到,让他得知陛下的心思,陛下以为,当年姜岁暮可以让姜迎一人来给我下毒,如今,他敢不敢让姜迎来给陛下下毒?”
姜岁暮和景熠都是一国君主,他们的心性是有些许相同的。
所以即墨承的话一出口,景熠当即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你下去吧。”
景熠没有再看奏折,往后靠在椅背上,冷声撵人。
即墨承行了礼,转身离开。
景熠闻着屋子里弥漫的炭灰味道,无比焦躁。
姜迎借口逃走,结果一回去发现姜天寒并不在此处,也没想去寻,回屋便歇息了。
翌日,众人启程,奔向明都。
五日后,一行人终于抵达明都。
景熠先行回宫,而姜迎等人则是跟着即墨承回府。
让人不觉得如何,姜迎和秦渊的感觉却不同。
姜迎觉得似曾相识,而秦渊更多的是那些短暂的回忆。
当晚,姜迎就见到了那位名为忘忧仙的医者。
忘忧仙这两年越发苍老,他在见到姜迎时,长长地叹了口气。
姜迎坐在桌边,小心问道:“老先生,您可有办法帮我恢复记忆?”
忘忧仙看了一眼即墨承,即墨承对他点头,忘忧仙才对姜迎道:“有,但夫人要想好了,这个过程会很痛苦。”
不是身体上简单的疼痛,而是回忆交织爱恨的心中剧痛。
林汜清在姜迎身边,期待着姜迎拒绝恢复记忆,但姜迎却淡淡道:“我想好了,我要想起一切。”
守在门口的秦渊听得一清二楚,他的耳力极佳,听到姜迎肯定的答复,他开始紧张起来。
忘忧仙看了一眼阿瑕,阿瑕拿出药箱,从里面取出一包银针。
姜迎平躺在床上,喝下了了让她昏睡的药。
忘忧仙手执银针,看着围在床榻边的众人,无奈道:“施针时不能有人打扰,二位去外间等吧。”
闻言,即墨承等人才挪动脚步,一步三回头地走到了外间,都竖起耳朵听着内间的动静。
忘忧仙开始施针,随着银针刺进姜迎的脑袋,她开始不受控制地头疼,抽搐,而忘忧仙就像没看见一般,手里捏着银针,一针比一针稳。
不久后,姜迎不再抽搐,整个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她开始想起从前之事了。
大量的过往涌入脑海:嫁到南梁时的鲜红嫁衣;与即墨承的雪中嬉戏;在边关的柔情蜜意;在西洱国的血雨腥风……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姜迎万分痛苦。
两个时辰后,忘忧仙取下银针离开,又过了三个时辰,姜迎才悠悠转醒。
这期间,所有人都没有休息,都等在外间。
姜天寒是第一个冲进来的,与姜迎对视的一瞬,他惊觉她眼中竟有浓重的哀伤。
“六哥。”
姜迎无力起身,靠在床边轻声道。
姜天寒原本是高兴的,但如今看到姜迎这般模样,心中喜悦荡然无存。
即墨承看着姜迎,一向处变不惊的他,也不由得手心冒汗。
“都想起来了吗?”林汜清问道。
姜迎点头,眸光落在即墨承的身上,久久未语。
两个人对视的一瞬间,那种说不清的羁绊,让众人明白,他们都没有办法插进二人之间。
于是,姜天寒率先走出屋子,低声道:“你们好好聊聊吧。”
紧接着,是一直冷着脸的林汜清,他纵然再想带走姜迎,也要她自己愿意。
最后,屋内只剩下姜迎与即墨承。
姜迎拍了拍身边的床榻,语气温和:“坐吧。”
即墨承很听话地坐下,垂眸看着地面。
即墨承不敢看她,哑声问道:“这次,你是不是真的要离开我了?”
“我想通了。”
姜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说自话:“我们的孩子已经没了,你我之间牵扯了太多事情,我只觉得,你我之间,不该再有夫妻的缘分了。”
即墨承苦笑道:“你要和林汜清在一起吗?”
“不。”姜迎回答的很干脆。
“他很好,所以不该把心交给我。”
姜迎说着,看向身边的即墨承,即墨承也抬起头来看向她。
“即墨承,我不怪你,方才回忆涌现时,我想起了刘公与我讲过的你父母的事情,你除了利用我以外,没有什么对不住我的,你的仇确实该报。”
姜迎眸中的真诚让即墨承脑袋发热,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只字未语。
过了半晌,即墨承声音干涩:“我最怕你如此。”
“我不怕你恨我,也不怕你怨我,就怕你对我连怨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