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妇人之仁
三人一同坐了下来,姜彻悟冷眼看着姜迎,平白地让姜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开口问道:“咱们两个不算熟,你来找我做什么?”
“林苍是不是给了你硝石?”
姜迎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皱着眉反问。
姜彻悟挑眉,轻笑道:“是,如何?”
姜迎便道:“南梁是在利用你,南梁已经派了即墨承来,只要你动手谋反,南梁便渔翁得利了,你一样坐不稳这皇位。”
她原以为姜彻悟至少会有几分动摇,可他却轻蔑一笑,歪了歪脑袋:“哦,我知道。”
林汜清在一旁一副十分无奈的模样。
姜迎从他的脸上里看出许多她看不懂的神情,皱眉问道:“你知道?那为何还要这么做?”
姜彻悟冷笑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姜迎一下被噎住,看着姜彻悟说不出话来。
姜彻悟又道:“姜迎,既然你知道北思此次注定覆灭,就该好好留在南梁苟延残喘,作为你的八哥,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赶紧离开,你改变不了我的决定。”
姜彻悟说这话时,表情是有几分真诚的,他是真心提醒姜迎。
姜迎不肯放弃,低声道:“这已经不是皇位的事了,你若谋反,遭殃的是整个北思的百姓,赶紧收手吧。”
姜彻悟这次看向姜迎,只说了四个字:“妇人之仁。”
姜彻悟说罢,站起身指着另一边的密道:“你走吧,让林汜清送你回南梁,也许不久后,这里会成为南梁的地盘,你可以让你那夫君请命来驻守这里,也算是回到故土了。”
姜迎还想说些什么,林汜清就按住了她的肩膀,轻声道:“没用的,走吧。”
姜迎离开前最后看了一眼姜彻悟,他背对着二人,身形消瘦,看起来弱不禁风。
就是这样一个风一吹都会栽个跟头的人,却能将北思搞得地覆天翻。
二人离开的密道并不是下来的那一个,林汜清带着她一路走,走到一处死路,伸手在石壁上摁了一下,面前的死路一下向两边分开,姜迎这才发现这是一道石门。
石门外是一片树林,门外还有四个守卫。
守卫看到林汜清和姜迎,没有一点惊讶,而是原地不动,表情在月色之下还有一丝悲凉。
林汜清看着他们叹了口气,姜迎不明所以,就看那四个守卫两个两个对着站立,同时抽出腰间的刀架在对方的脖子上。
姜迎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寒光一闪,四人几乎同时发力,血就从他们的颈间以一种极其富有诗意的弧度喷了出来,四个人又以极不美观的姿势全部倒在了地上。
他们用力极大,那一瞬姜迎感觉他们再用些力气就能把对方的脑袋给削下来。
她惊叫一声,下意识躲在林汜清的身后,林汜清却见怪不怪的模样,轻叹道:“走吧。”
姜迎此刻甚至能感觉到脚下有温热的血流过,她双手紧紧抓着身侧的衣裙,尽量抬起头看天,直到走出了很远才敢说话:“这…这是怎么回事?”
林汜清往前走着,沉吟片刻后才解释道:“他们见过我们,所以必须死。”
“为什么?”
林汜清抬眸看了看月色,轻咳了一声:“他们这些守卫都是死士,若是有人从密道口出来,就必须自尽封口,否则姜彻悟不会放心的。”
姜迎不寒而栗,林汜清借着说道:“放心,半个时辰之内就会有人来处理他们的尸体,那里还会换上新的守卫。”
林汜清说罢,见姜迎有些发抖,犹豫了片刻伸出手臂道:“若是怕,你便搭着我的手臂,兴许能安心些。”
姜迎脸色惨白地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压抑自己的恐惧:“我没事。”
林汜清点点头,两个人并肩走出了树林,林汜清又带着姜迎在小路上走了快半个时辰,才绕到一座寺庙的后身,二人从寺庙后身绕到前头的时候,天色破晓,姜迎能看到石阶之上的寺庙大门紧闭,上头的牌匾是三个描金大字:孤廷寺。
两人路过之时,刚好寺庙的门被一个拿着扫把的小沙弥打开,他不过七八岁的模样,睡眼惺忪地拿着扫把开始从上往下扫着石阶。
迎着破晓的天光,还有微微泛着金光的寺庙,再加上拿着扫把的小沙弥,一切都如此平静,如同一池水,就算有风,有雨,这池水也不会有一点的涟漪。
姜迎驻足看着那小沙弥,不由得心中浮现一种平静之感。
也许是那是在树林中看到的景象过于可怖,如今看到寺庙和小沙弥,心里的恐慌便消失不见了,她若是没有这些烦心事,真应该坐在这里静静地看一会儿。
林汜清看她看的入神,便轻声道:“要不要进去看看?”
姜迎看着那边扫石阶边打哈欠的小沙弥摇了摇头,脸上浮现一丝微笑:“不了。”
她声音很轻,林汜清并没有听清她的话,但看到她摇头,也就没有再坚持。
姜迎最后对着小沙弥行了个合十礼,小沙弥也放下扫把认真回礼,音色稚嫩:“阿弥陀佛。”
姜迎看着小沙弥笑了笑,便和林汜清一同往前走,小沙弥就看着他们离开,他注意到了姜迎裙角的血迹,嘟了嘟嘴,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随后,他又拿起了扫把开始扫石阶,这众生芸芸啊,他一个小沙弥,还是先把石阶扫明白再说吧。
回到秦渊舅父的宅子里,秦渊一夜未眠,但还真的准备了热水,他眼睛毒,一眼便瞧见了姜迎裙角的鲜血,但看姜迎身上没有受伤,也就放下心来。
两个人几乎是走了半夜,都坐下来喝茶歇息,姜迎看着裙角的血迹就想起了姜彻悟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孔。
她想不通,姜彻悟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功名利禄?可他已经是天潢贵胄。
为了坐上皇位?可他又明知南梁虎视眈眈。
这时,姜迎猛然想起什么,看向了林汜清:“姜彻悟找你刺杀过父皇,那是何时的事?”
林汜清正喝着热茶,被姜迎一惊一乍的模样吓得茶都洒了一身,一边用手拍打衣衫,一边漫不经心道:“两年前吧,或许是一年半,记不太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