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节十一:感染
回去后,陆离在陆朝夕不耐其烦的叮嘱下,乖乖服了药,打坐调息。忘归受伤最重,后背被硕鼠划开了一道大口,幸而不是很深,还没见骨。医师为他上好药后叮嘱其静卧休息,可他不愿,非说要去陪顾陆离,怎么劝都劝不住,连陆朝夕也无可奈何。“随他去好了,疼死活该!”
明知陆离已无大碍,只是消耗灵力过多,多吃吃多睡睡补补就。可自己偏就像着了魔,非得亲自去看上一眼,急躁的心才能稍稍平静些。他自是不懂何为心动喜欢,只当自己遇上了最肥美可口的猎物,近在嘴边,却又舍不得吃。好歹能天天看着,流些涎水解解馋也行。
每行一步,牵动伤口,割裂般的疼痛,冷汗津津。眼前事物变幻,猩红而扭曲,喉间灼热干疼,忘归将领口扯开了些,不知为何,起了那嗜血的欲望。忽然记起那晚的梦境中,陆离仅着一件三月嫩芽色的袍衣,与那鲜红的床帐对比鲜明。藕节似的腿,纤瘦白润的足,样样刺激着涎水的分泌,还从未尝试过‘人’的滋味,不知比起那林中的野味又如何?
扶着墙柱,忘归用力甩了甩头,不对,他已尝过其中滋味,娇软甜嫩,跟那加了糖的豆花儿相似。“豆芽,阿,阿离”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馋意,忘归跌跌撞撞朝陆离房间走去
房门被人粗鲁推开,陆离被吓得不轻,差点岔了气。见来人是忘归,陆离松了口气,幸好不是鼠妖,否则今日还必得有血光之灾。“是你啊凌兄,吓我一跳!”拍拍胸口,陆离下床,想给凌遥倒杯水,顺便也看看他的伤势如何。
“凌兄,你先坐。”“肉。”“什么?”壶中热水倒出的声音有些响,陆离没听清,仍继续手中的动作。左肩处传来钝痛,陆离慌得没拿住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渍四溅。“凌兄,你这是作甚!”堪堪摆脱那痛楚,陆离闪身离了凌遥三步远,捂着肩头,痛得直吸冷气。
再看凌遥,双目血红,磨牙霍霍,行动木缓,嘴里一直念着血,肉还有自己的名字,颇像没有意识的丧尸。突然想起此前流行于某洲的鼠疫,发病极快,有寒战,高热,呼吸急促,意识不清胡言乱语的症状,难不成
陆离还没来得及思考该如何救治,只听得凌遥喃喃“肉,阿离,我要吃”“凌兄,你冷静些!”可忘归哪儿还听得懂陆离的话,直伸手迈腿要去捉他。陆离猛睁大了双眼,抬腿便要冲出门去找人帮忙,哪知忘归抢先一步,挡在了门前。
“阿离,吃”陆离小声骂了一句“吃你个头!”无奈,只好拿出定身符朝他扔去。可灵力大不如之前,那定身符仅三息便从忘归身上滑落下来。“吃,吃阿离”这句陆离听得一字不差,见凌遥急速冲过来,身后再无路可逃。陆离闭眼,用仅剩不多的灵力给陆朝夕传音‘师妹,速来,急救!’然陆朝夕此时,刚吃过饱饭,正眯眼享受美美的花瓣浴,那传音符被放在了浴帘后的衣架子上。
“凌兄,你醒醒,我是陆离,不是肉!”“诶,凌兄,你别乱咬啊!”“凌兄,你能不能把你的剑收一下,硌着我了!”凌遥虽粗鲁了些,好歹并不是真的要吃了自己,只在脖颈处一阵乱啃。箍着自己的手力气极大,陆离挣脱不开,向来擅长远程消耗,论近身搏斗,他是半点法子没有。别的还好,只是那剑柄,铁做的玩意儿,戳在肚腹上,钝痛可想而知(狗头保命!!!)。“好好的你带把剑在身上干嘛!”内心哀嚎‘陆朝夕你这没良心的,再不来可就再也见不到你最爱的师兄了’
丛林中有野狗,最喜只带着星点儿肉沫的骨头,每每啃食到忘乎所以。忘归自是不屑,骨头有甚好吃,当是肥美的鲜肉最佳。可这会儿,啃着那人瘦削的皮骨,舍不得用力,只能同犬兽一般小心翼翼舔食。肌香肤软,不觉无趣,反愈发上瘾。
起初还好,勉强能接受这粗鲁,可后来,力道渐大,陆离忍不住翻起了泪花儿,只觉凌遥的舌头似那猫科动物,长了倒刺,恨不能舔掉自己的皮肉。陆朝夕还没来,凌遥发病的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决不能声张。陆离咬唇,可那人却愈发放肆,含住左边锁骨,用力咬下。力度之大,陆离甚至能听见尖牙穿透皮肉的声音,当即吓得嘤嘤起来“好疼”
明明是最柔软的乞求,偏像利剑一般,生生刺入胸腔,连呼吸都牵扯着痛意。轻轻舔去被咬那处缓渗出的鲜血,忘归只觉头重脚轻,失去意识之前,他艰难道了句歉“阿离,对不,起”
忘归倒地,仍不愿放开怀中的人儿,于是乎当陆朝夕进来时,看到的画面就是陆离被迫趴在凌遥身上,而始作俑者则像个木头一样紧紧抱着自家师兄,怎也挣脱不开。可陆离发丝凌乱,衣衫也被剥至肩处,青红的斑斑印记,还有齿痕陆朝夕转身捂眼,脸红成了虾子“师兄,你们,玩儿得挺大啊”
陆离哪儿还有心思玩笑,“凌兄他,可能得了鼠疫!”“什么,鼠,鼠疫?”“你快帮我一把啊!”陆朝夕呆呆点头,费了好大力气才将陆离救出,来不及整理,陆离催促“他的伤口也裂开了,快把他扶到床上去!”
二人合力将忘归拖到了床上,面朝下趴着,后背已湿濡一片。“凌兄感染鼠疫的事暂时先别透露,不然”“师兄放心,我知道后果,不会多嘴的!那他这样,我该做些什么?”“鼠疫,也只是我的猜测,你且先到城中打听打听,可有治疗的法子。”“好嘞!”“注意安全!”“好啦好啦,我又不是小孩子,这点儿事都办不好!”
快速剪开凌遥背后的衣衫,刚包好的扎带已被血浸透,幸好没干,否则黏在皮肉上,更难收拾。拿出自制的伤药给凌遥细细涂上,陆离伸了伸腰,酸痛不已。也难怪有这多人想拜入极仙门门下,升至气阶后,便可学习自疗自愈的术法,如这等伤口,也不过半日功夫便能好全。
收拾完毕,觉得肩颈处发凉,陆离才猛地想起,自己被凌遥咬伤过,若他真感染了鼠疫,那岂不是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发了病,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凌遥你个坑(比)”好歹是倒在床边,而不是地上,闭眼前,陆离还有两分庆幸,谁知身形来不及调整,正好压住了凌遥的双腿。
“孟取,你为何骗我?”被唤做孟取的人,白衣红衫,虽是华发三千,却生得阴柔美貌,雌雄难辨。“呵,骗你?分明是你蠢,试图和一个魔物交心,笑话!哈哈哈”“同在巫阳(猜猜这是个什么地方呢,其实就是两个小屁孩儿一起玩耍的地方。)的那些日子,你当真没”“不过是小儿胡闹,战神你竟当了真?”(孟取是锡钊第一个有好感的人,谁还没有个暗恋对象了,哈哈哈)
锡钊带着水雾面具,忘归看不清他的真实面容,只觉那背影好生熟悉。虽不像陆离,可听他对孟取说的话,字里行间尽是爱而不得的失望。醋意横来,那劳什子的孟取,形容放浪,妖里妖气,陆离怎能喜欢这样的人!当下便想冲上前去拉走‘陆离’,谁知天地变幻,从梦中回到了现实。
醒来时,背上的疼痛已缓解不少,仍觉头脑有些发昏,可这腿是怎么回事,灌铅似的,抬都抬不起来。扭头回身一看,竟是陆离压在了自己身上。“阿离?豆芽?”等了半刻就不见陆离应答。忍着疼痛抽身,才见陆离面色清白,许是体力不支又昏了过去。
笨拙学着陆离此前照顾自己时的做法,拿出此前找陆离要来的方糖,化水给他喝下。瞥眼陆离肩颈处自己造下的孽,忘归不觉自责,反有说不出的欣喜。毕竟野兽都喜欢标记自己的领地,在树上,石头上,草地等留下独属于自己的气味,一如陆离身上的斑驳齿痕(野兽一般是尿尿吧)。
明知天气冷,忘归却故意不想给陆离整好衣衫,用指尖反复摩挲被自己标记过领地,想起那古怪梦境,气从中来,又着意在右边多添了些痕迹,如此,两边都差不多,才算满意。“眼光真差,竟看得上那妖里妖气的骚包,还不如我”
陆朝夕在老城中打听了遍,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据城中百姓说,那鼠妖虽凶残,到底没真正伤害过人,得了吃食便会离去,故而城中也没人得过鼠疫。无奈,陆朝夕只好先回了府。
“师兄我回来了!那傻大个儿如何了?额,凌大哥,嘿嘿你也在啊?”上一秒还幸灾乐祸的陆朝夕,此刻看着守在陆离床边的凌遥,差点咬伤自己的舌头。怕凌遥生气,陆朝夕打算先发制人,只见她两步冲到陆离床前,半跪在地,哭声震天“师兄,师兄你怎么了!师兄”呜呜咽咽好不伤心!还不时用眼光余角偷瞄脸黑的凌遥,内心直呼‘师兄你怎么还不醒,师妹我好怕怕’
陆离本在做着吃大餐的美梦,学校门口的烤面筋,烤冷面,关东煮,肉夹馍五花八门,涎水直流。正准备‘大开杀戒’之时,耳边传来陆朝夕凄厉的哭喊,回神,才发觉自己在梦中。“别晃了,我还没死呢!”疲惫睁眼,床头边是哭丧似的陆朝夕,床尾则是面黑如锅底的凌遥。
艰难起身,“凌兄,你?”“无碍。”陆离疑惑,抬手去翻忘归的眼皮,又掰开他的嘴,让其伸出舌头细细观察,“这就没事儿了?”陆离勉强安下了心,既然凌遥好好的,自己虽被咬过,定也无事。一旁的陆朝夕愤愤不平,自己只不过说了句傻大个儿,凌遥就拉着个驴脸;再看师兄,上下其手,都不见他眉头皱一下。都姓陆,至于这么差别对待么,嘤嘤嘤
“师兄,我去城中打听了,那鼠妖并未害人,故而没有鼠那个治疗的法子!”陆朝夕挤眉弄眼,好险,差点就说破了口。陆离点头,正想再看看凌遥后背的伤势,冥阿敲门“陆师兄,城主说已摆好庆功的宴席,特邀您前去。还有凌大哥和陆师姐我没找见”陆朝夕跑去开门,见冥阿鼻头红红,双眼略肿,似是刚哭过。
“姐姐,我醒来到处都找不到你,实在担心,就”(好像个绿茶弟弟)陆朝夕心软,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是我不好,出去了也没告诉你一声。”“那姐姐能否答应我,下次要走,哪怕不能带上我,也能告知一声”
陆朝夕被说的心都快化了,全当自己罪孽深重,一个劲儿的哄着冥阿。陆离看着,起了好几层鸡皮疙瘩,麻得直搓双臂。“冷吗?”似凌遥这般迟钝,只当陆离刚从被窝起来,受不住这寒冬天气。倾身,将被褥拢到陆离身后,裹好,又问“可有厚衣裳?”距离太近,凌遥说话时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脸上,陆离有一瞬失神,而后木木答道“有。”“在哪儿?”“我,我的储物符里,我自己拿。”“哦,我出去等你。”
(我要下刀子了!!!)陆朝夕已和冥阿先去了宴厅,陆离拿出一件厚实的披风,哆嗦穿上,还打了个喷嚏。“哎,赶紧通过试炼拜入极仙门下,升至气阶后,便能习得控体之术,届时哪儿还惧这天寒地冻,炎热酷暑!”不说还好,这牢骚一发,陆离就愈发委屈,六年啊,换做其他主角,早也练得无上修为了吧,可自己呢,连修仙的第一阶都没迈过去
门外,忘归等得烦躁,喉头又干痒起来,不知是不是太饿的原因。好在此时,陆离推门而出,忘归才松了口气,仿佛只要见到陆离,心中的不安就会少很多。“走吧,凌兄。”习惯性让陆离走在前头,那厚实的浅青芽色斗篷偏大,将他整个人裹在其中,娇小甜软。
不知为何,忘归想到了甜软二字,豆花儿虽软,却不够甜,蜂蜜虽甜,却又腻味。似眼前人这般滋味,才真算得上又甜又软,以至于偶尔,对他生出许多莫名念头。嘴馋,心也馋,想吃掉他?舍不得,见他受伤,比自己身上挨了刀还痛;亦或是想用链子,日日将他拴在身侧?此前被那些人买去,可不就往自己身上套着绳链,走不得跑不得,可他那般骄傲,如此屈辱,怎能忍心?
忘归自是苦恼,那血气上头的滋味着实难受,像是憋了一股无名火,就是找不到地方发泄。脑中昏昏沉沉,翻来覆去都是那人的音容笑貌,一刻也不曾遗漏。身上似六月晒石般滚烫灼热,唯有浇上几桶冷水,才能勉强平息。如此,忘归只能怀疑,万符阁定有施展魅术的符法,不然,自己为何像是被勾了魂儿去?
“阿离?”“嗯?”陆离回头,还心情很好的开起了玩笑“凌兄怎不叫我‘豆芽’了?”“哦,豆芽。”陆离翻了个白眼,恨不能抽自己两嘴巴,自找的!“何事?”忘归犹豫片刻,还是鼓起勇气问出了口“你是不是对我用了魅魅惑的符?”陆离不明所以,只觉凌遥今日病糊涂了“凌兄说笑,我若真有那蛊惑人心的本事,也不会放任那鼠妖逃走,极仙门,我岂不是想进就进?你怎会有如此奇怪的想法!”
凉风吹过,陆离拢紧了身上的披风,暗笑凌遥犯蠢,魅惑?自己若真是狐狸精就好了“那为何,我总是想见到你,想,跟你待在一起?”此话一出,陆离和忘归都不约而同想到了某处“玄霜!”
话已挑明,陆离却再开心不起来,本以为在这鹊都的日夜陪伴,皆是凌遥自愿。虽说有亲密任务的捆绑,但也不至于情浓于此,难怪那日断断续续听到凌遥说不想分离云云,竟忘了还有玄霜的缘故。
忘归得了借口,心虚得厉害,全将责任推给了玄霜“既是它的缘故,是我的错,不该误会你。”说完这句话,忘归只觉轻松不少,若此后还有那许多不切实际的想法,皆推给这死物,岂不是有更多正当理由亲近他?
不曾想,这话听在陆离耳中,却生生变了味儿,“凌兄,你,怀疑我?”委屈漫上心头,陆离微微红了眼,他虽在意亲密分,却也不耻做出这等卑鄙举动!见陆离又莫名生气,忘归有一瞬惊慌,当即口不择言起来“偶尔对你有莫名的异感,与常人不同,故而怀疑”见陆离眼眶越来越红,忘归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赶忙解释“我觉得,与你太过于亲密,明知这样不对,可我”话没来得及说完,只见陆离别过身去“凌兄不必多言,你且放心,我陆离,绝不是那宵小之辈!至于玄霜,等出了幻境,我便向极仙门救助,想必定有法子解开,凌兄不必担心!”迈步前行,又补了一句“快些走吧,别让大家等久了。”
忘归叹了口气,既怨自己嘴笨,又怪那豆芽怎就心急不耐,话还没说完,明知这样不对,可自己就是想和他在一起。转世历劫也好,重归神位也罢,只要眼下能相处一刻,他便会交付一刻真心。不是因亲密任务的缘故,也没受玄霜的蛊惑,更像是‘凭心而为’
席间,北渚慈领着众亲眷长老给四人敬酒,陆离心不在焉,草草敷衍喝了些。酒气上头,昏昏沉沉,凌遥说过的话,在耳边句句回荡。魅惑,误会,过于亲密烈酒入喉,辛辣伤胃,陆离却不觉疼痛,连凌遥这般木楞的人,都晓得男子之间过于亲密有所不妥,偏自己还愈陷愈深,无半点可耻之心。
晚宴才行至一半,陆离已喝了满肚的酒,只觉身子燥热,便解下了斗篷。忘归想捡起斗篷为他披上,可前来敬酒的人如成群的苍蝇蚊虫,怎也脱不开身。换作之前,只需抬手挥拳,赶走便是。可那人最不喜粗鲁,言行举止,皆温柔如水,更不愿伤及无辜。
今晚宴席上,有不少富贵人家的儿女特地从新城那边赶回来,都想见见能击退鼠妖的到底是何方人物。忘归生得高大,且姿容也可,自是有不少女子上前搭话。陆朝夕头一次参加这么大型的晚宴,激动难耐,同姑娘小伙子们跳起了舞,还非得拉着冥阿一起,好不欢乐。
看着被三五佳丽围着的凌遥,陆离似是笑得开怀,开始胡言“对嘛,男子就该和,嗝女子亲近,挺好。”以乐做衬,更显陆离的落寞。自打陆坎过世后,他便学会了独自默默舔净伤口。寒风阵阵,吹散些酒意,觉得后背有些发凉,陆离又低头捡起了披风,穿好。端正身子,肠胃空得难受,拿起碗筷,桌上的美味已不复热烫,再不吃,岂不糟蹋?
狠狠咬着一块鹿肉,陆离给自己打气‘我可是万符阁的大弟子,未来可能还会接手阁主之位,又是鹊都人人称赞的天师,如此优秀’正想说一句‘他不配’时,耳边突然响起亲密任务的发布“邀同伴跳舞,加三分。”橡木做得筷子,被陆离生生掰折了形,本就不爽,还非得变着法儿来折腾他。
厅外空地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手拉着手,围着篝火堆欢快起舞。这一幕落在陆离眼中机具讽刺的意味。邀凌遥跳舞,拉手,岂不过于亲密?猛地一拍脑袋,陆离才想起,任务只说邀请跳舞,又没说非得拉着他一起跳。如此便放松许多,自认为大大方方地朝凌遥走去。
见陆离步履不稳朝这边走来,忘归再没有敷衍的耐心,一把推开面前碍事的人,径直向陆离走去。被推倒的那两姑娘摔了个屁股墩儿,闹了好大个红脸,直骂忘归‘不解风情’!
酒意未散,陆离走得东倒西歪,快到那人面前时,不慎踩着了偏长的斗篷,直直朝下栽去。宽大的斗篷裹着手,陆离来不及自救,只能闭眼乞求不要伤到自己的俊脸。并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反倒是有人稳稳拖住了自己,额头撞在那人胸前,引起一声闷哼。
陆离慌忙起身,他可不愿再被那人猜忌,此举乃故意‘投怀送抱’。见陆离这般,忘归才真真知晓了那时自己说过的话伤着了他,生平第一次有了愧疚之意。可自己不仅嘴笨脑子笨,连手脚也是笨的,伸手想为那人整理斗篷,哪知忙慌之下用力过猛,手背骨直直撞到了陆离的下巴(身高差啊)。
“对,对不起。”陆离挨了这一下,倒清醒不少,只当凌遥着急想推开自己,果真是不愿亲近的很。“凌兄,你何须至此”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心冷,寒意更甚。忘归听不懂,只能懊恼将手背在身后,静静等陆离发话。“凌兄可愿与我一起跳舞?”忘归听后摇头,见陆离脸又白了两度,他赶紧补救“我的意思是,我不会跳舞。”陆离笑得苦涩,差点以为凌遥自此要与自己划分界限。
“凌兄别误会,任务使然,你若不愿,自不用勉强。”“警告,故意泄露任务要求,扣除两分,当前分数为二十四分。”听到扣分,陆离再不似之前耿耿于怀,陆朝夕和冥阿已有四十余分,可自己的一腔热火,反惹得凌遥厌恶,这试炼,想来也过不了。陆离已做好最坏的打算,既无缘极仙门,便从现在起,努力给陆朝夕和冥阿制造机会。若陆朝夕能有幸通过试炼拜入极仙门下门下,那自个儿也算跟着沾光了不是?
“我愿意,你,你想去么?”指着跳舞的人群说完这句话,忘归心慌得连呼吸都谨慎起来,再三思量,自觉并没任何不妥。陆离点头,虽说已有放弃的念头,但将死的鱼儿不也要多蹦跶几下么!
走进人群,有热心的姑娘小伙伸手邀请,陆离故意抢先,卡在了一位大婶儿和一个小伙儿之间(锅庄舞那种哈)。忘归自是很快黑了脸,有不少姑娘朝他伸手,他不悦,反狠狠瞪了回去。牵着陆离的大婶儿看出些端倪,“天师,你怎不拉您的那位朋友一起,我瞧着他,似是不太高兴?”要说大婶儿就是热心,转到忘归面前时,她直接松开了陆离的手,一把将忘归拉了过来,还伸头递给了陆离一个‘可不要辜负大婶儿我一片好心’的眼神。
无奈,陆离只能主动去牵手,想着这多人看着,任凌遥再不情愿,也不会真驳了自己的面。指尖触碰时,陆离仍有些委屈不忿,便只轻轻拽着那人的两根手指。即便如此,没过一会儿,还是被那人甩开。
失神之际,左手被一温热干燥的大掌尽数包裹,且力度稍大,容不得他挣脱。陆离回头,正是脸黑如墨的凌遥。忘归越想越来气,分明是这豆芽心眼小,不肯听他把话说完,又存心闹出这些别扭,该罚!
握着自己的手力度愈来愈大,陆离实在难忍,回头狠狠瞪了忘归一眼。见陆离终于愿意搭理自己,忘归脸色稍好了些,松手,还轻轻为那人捏了捏。手上的疼痛还未消尽,便被那人的五指强行挤入,明知他的手小,偏还要紧紧扣住,丝毫未顾及他人感受。
忘归此举,当真是让陆离看不懂,唯一可行的解释,便是表单给他发布了亲密任务,不得不这么做。陆离叹了口气,也罢,这亲密分,不挣白不挣。可跳了半刻,那人竟不安分起来,大拇指在手心处轻轻刮动,痒意钻心。陆离回头,示以警告,那人却面无表情端得正经。待陆离放下警惕,忘归又故技重施,陆离喜欢也好,厌恶也罢,这般动作,也不过是想引得他关注罢了(撒糖了撒糖了!!!)。
掌心再次传来痒意,陆离咬牙,也学着那人模样反挠回去。修剪整齐的圆润指甲轻轻刮过,像一片柔羽在撩拨心房,连喉头舌尖都是痒的。忘归咽了咽口水,那股莫名的燥热再次席卷上脑,“阿离,我想吃”。人声吵闹,陆离没听见,仍凝神看着中间的篝火堆,手舞足蹈。眼中的猩红愈来愈重,喉间的干痒也成了灼烧的刺痛,意识逐渐模糊。此处人多,忘归自知定中了什么邪,这股馋意来得莫名,眼下只想找个无人地儿,独自享受那少肉的骨头。
“凌兄,凌兄!你这是作何?”被忘归蛮横拖走,陆离心惊,瞧他这样,该不会想‘杀人灭口’?眼看离人群越来越远,前方也越来越暗,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凌遥,我命令你停下!”好在有玄霜,忘归只觉被一股无形力量压制,意识也稍稍清明。甩开忘归,陆离揉着被拽疼的手腕,悄咪咪从袖中捏了张雷符出来,想着若凌遥敢下黑手,那就用雷符与他同归于尽。
“凌兄,好端端的,你这是作何?”因心慌害怕,陆离便舔了舔干涩的唇瓣,这一幕落在忘归眼中,那原本消下去的燥热再次涌向头顶。“吃我要吃阿离。”这回陆离听得清楚,暗骂凌遥脑子有病,快速从袖中掏出三定身符,分别贴在凌遥的两肩处和后背。被贴了定身符的忘归似木偶一般,只机械重复着“我要吃阿离”
陆离毫不客气地赏了他两记脑瓜崩,“吃吃吃,就知道吃!壮得跟牛似的!”又拿出黄符覆在眼上,细细观察。但见凌遥的经脉中有黑红的妖气蹿动,却在心口处停了下来,再也进不去。那心口处有微微粉光散发,似是将妖气全阻挡在外,若换做常人,被妖气侵扰,绝不可能似凌遥这般轻的症状,只嚷嚷着要吃了自己
陆离想得太忘神,丝毫没注意那三张定身符已失去效力,从忘归身上滑落。“这妖气,该如何祛除唔,凌遥!你属狗的吗!”颈间剧痛袭来,陆离用了吃奶的力气也没能将忘归推开
直至口中腥甜蔓延,忘归才勉强找回一丝理智,怀中的人儿已无力挣扎,微闭着双眼,隐有泪雨落下。“阿离,对不起。”心尖酸疼,忘归有一瞬冲动,低头,轻轻吻去了陆离脸上的泪痕。
被吓去半条命的陆离,已无心思体会当下的旖旎,头一次在意识无比清醒的情况下接触死亡,那肝胆俱裂的滋味,岂能用三言两语概括?凉意从脚底生起,似蛇鳗爬过脊柱,连发丝都忍不住打颤。
见陆离面白如纸,冷汗津津,薄如梨瓣的唇哆嗦不停,怎还听得进道歉?两唇相贴,当嘴中被那人的热气填满,陆离才渐渐回神。然看清凌遥的举动后,陆离却愈加心塞,这算什么,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陆离偏头想躲,那人却噙住不放,甚至用手扣住了他的后脑,提小鸡崽儿似的将他架在了自己身上。陆离后知后觉,原以为凌遥腰间配着剑,而今才明了,那剑究竟为何物。
“师兄,你在哪儿?”听到陆朝夕传音,陆离心慌更甚,硬逼出些灵力又制了两张定身符,毫不客气地重重贴在了忘归后脑上,这才得以脱身。“您已解锁并完成第一项高级隐藏加分任务,当前分数为三十七分。”陆离听后,两眼瞬间放大,似黑夜中瞳孔全开的猫儿,细看,还闪着幽幽灵光。“这玩意儿还有高级隐藏加分任务?天无绝人之路啊,哈哈哈”
待陆朝夕与冥阿寻来,便见到陆离仰天大笑的疯样,吓得陆朝夕眉头直跳“师兄,莫不是染了鼠妖邪气?”再看凌遥,木头似的杵在一旁,原是后脑被贴了定身符。“师兄?”听到陆朝夕在唤自己,陆离赶紧收住了笑,低头装模作样整理下衣裳,才缓缓转身。
“师兄,你,你的脖子!”话音刚落,陆朝夕便翻着白眼晕了过去。陆离抬手一摸,湿滑黏腻,这是一手的血,当即也翻着白眼晕了过去,留下冥阿与忘归二人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