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人生得意须尽欢
这时，翡翠连忙递过一旁的手炉：“小姐，你快暖暖，别着凉了。”
落梅盯了一眼昭王，目光复杂：“小姐，这可是个烫手山芋，现在怎么办？”
卢雪砚微微蹙眉，遂道：“走，将人送去昭王府。”
昭王府。
卢雪砚将昭王送至屋里，安顿好了一切，正欲打道回府。
这时，一旁伺候的老嬷嬷，也就是昭王的奶娘，忽而跪下身来。
老嬷嬷双眼通红，声音哽咽道：“此次若不是卢小姐出手相救，不但王爷性命临危，老奴也将苟命休矣，来日有何颜面去见太后娘娘……”
卢雪砚吓了一跳，连忙摇头：“嬷嬷，使不得，您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老嬷嬷却一脸感激地看着卢雪砚，不肯起身。
卢雪砚见状，连忙扶起老嬷嬷，温声细语道：“嬷嬷，不过是举手之劳，您不必放在心上。”
语罢，笑溶溶地看向沉睡中的昭王，不觉落下一滴泪来，这算得了什么，今生，就算把命赔给他，自己亦是心甘情愿的。
想到这里，连忙拭去泪珠，又细细替昭王把脉后，才道：“嬷嬷，无需担心，殿下方才服用过回春丸，身体没有大碍。”
说完这话，卢雪砚欲起身告辞。
不知怎地，睡梦中的昭王忽而一个转身，抓住卢雪砚的衣角不肯松手，口中一阵痴痴道：“母妃，不要走……”
一旁伺候的老嬷嬷一脸为难：“卢小姐，这……”
“不碍事。”卢雪砚低低一笑，弯下身子，一动不动，唯恐惊醒昭王。
老嬷嬷一脸慈爱，遂让几个下人搬来一张椅子：“卢小姐，您请坐，老奴去吩咐厨房做些饭菜，给您暖暖身子。”
卢雪砚坐在椅子上，施礼道：“有劳嬷嬷了。”
好在，今日出府前，自己就提前告知了娘亲，若是夜深未归，就是去了外祖母府上，叫她不必担心。
一盏茶后，昭王缓缓醒来，抬眸便是一张熟悉的面孔，是她，自己梦里的少女。
自己不是栽倒在雪地里么，如今怎么会在自己的卧室？
昏迷前发生的事袭来，是她救了自己。
昭王暗地里注视着少女，心里却回忆起方才的梦来。
梦里是连绵不断的火焰，紧接着是母妃凄厉的喊叫声，自己就被从窗口扔出来，忽而场景一转，是一个全身雪白的少女，在雪地里对自己娇笑，口里甜甜喊着：“十一哥哥。”
这方，卢雪砚见昭王醒了，慌忙别过脸去，压下心中复杂思绪，遂匆匆告退。
心心念念的人，真正出现在眼前时，反倒是不知怎么开口一诉情衷了。
昭王目送着卢雪砚远去的身影，久久出神。
就在这时，昭王的贴身暗卫来了。
遂朝着昭王的目光看去，却空无一物，不禁疑惑道：“主子，您在看什么？”
昭王收回目光，神色淡漠，不发一言。
“王爷，你身体怎么样了。”
昭王抚上滚烫的胸口，想必是那药有奇效，自己没有任何不适，略微沉吟片刻：“无事。”
暗卫细细观之，见自家王爷脸色红润，气息绵长，松了一口气：“奇了怪了，这次王爷您在雪地里呆了那么久，不仅没有犯病，脸色还比以往好了不少。”
昭王闻言，回味起口中的淡淡芳香，眉眼舒展开来。
忽而起身，朝庭院而去。
“爷，等等，您的斗篷。”
“咦，爷你何时有这么个斗篷的，怎么像是女儿家用的。”
“松开你的脏手，这是卢小姐的东西。”清冷又焦急的声音响起。
暗卫慌忙放下斗篷，面上狡黠笑道：“原来如此，爷，您方才是不是在看卢小姐？”
昭王瞟了一眼，遂大步离去。
暗卫跟在身后，垂着眼眸，神色莫变。
庭中。
“如何？”昭王长身玉立，缓缓吐出两个字来。
暗卫一愣：“谁，卢小姐么？”
“嗯。”
暗卫唇边勾起一道冰冷笑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属下以为，没准这位卢小姐是刻意接近主子，毕竟天下没有那么巧的事！”
昭王皱眉：“应该不是。”
“主子为何如此信任卢小姐？”暗卫反问道。
昭王神色凝重：“她眉眼间，皆是担忧和喜悦，那缠绵的目光，仿佛是多日不见的故人一般，不像是存了坏心思。”
暗卫闻言一愣：“爷，您是第一次用王爷的身份跟卢小姐见面吧，无缘无故的，卢小姐怎会用那种目光看爷，莫不是爷您看错了？”
这位卢小姐，自己暗中见过几次，乍一看，只觉她是个柔软无害，冰雪可亲的。实际上，是个有仇必报，心思深沉的女子。恐怕，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昭王摇头：“看得清楚，她应该是没有恶意的。”
暗卫忽而点头笑道：“话又说回来，这次多亏了卢小姐，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不料，昭王忽而勾唇，满脸都是得逞的笑容。
暗卫愣了愣，反应过来：“爷，这么说，您被端王为难，也是您事先预测好的，目的就是为了卢小姐？”
昭王平眉一挑，没有说话。
“只是，您怎么知道卢小姐会出手相救的？”
“赌！”
暗卫听了这话，心里一沉，爷的心思，一向不可测。只是，为何今日会如此反常？
良久之后。
昭王忽而开口：“陛下一直想要赐婚于我，不如就遂了他的愿？”
暗卫大吃一惊：“爷，果真看上了卢小姐？
“怎么，不行么？”
“也不是不行，反正不是卢小姐，也会是其他小姐。况且，卢小姐会医术，对王爷您是百利而无一害。只是……”
“只是什么？”
“爷，你当真爱上卢小姐了么？”暗卫试探道。
昭王眉眼一动，神色淡淡：“那倒不是，主要是想弄清一些事情罢了。”
“既是如此，为何要娶她过门，找个机会问清楚便是！”
昭王面色一顿：“你懂个什么？”
暗卫神色讪讪道：“不过，依属下看，卢大人是不会同意的。”
“只要卢小姐肯便是。”
“爷，卢姑娘心地善良，一贯如此，自然不会刻意对您一人与众不同，她又精通医术，多半就是拿您当病患看待！主子您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昭王闻言，想到那双水盈盈的眼眸，不觉轻笑出声来。
“话又说回来，王爷对外一直是痴傻形象，卢小姐未必瞧得上您！”暗卫摇头叹息起来。
昭王闻言：“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卢小姐心性澄澈，断不会被迷雾遮了眼去。”
语罢，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枝红梅。
“你瞧，它分明坠入尘土却不自贬，且从未想过用任何心思去争艳斗宠，百花妒忌、排斥，于它更是不在乎的。它的底气，从来都来自它这身傲骨。即便是凋零了，被碾成泥化作了尘土，又如何？世间有气度之人，亦是如此！”
暗卫满脸疑惑，很是不解，口中却道：“爷，红梅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昭王笑而不语。
“爷，您应该很清楚，您自幼在外养病，人家卢小姐跟您八竿子也打不着，况且，卢小姐跟寿王青梅竹马长大，说不准，早已芳心暗许了。”暗卫苦口婆心道。
“寿王么？”昭王喃喃自语。
片刻后，忽而道：“好了，我要出府一趟，你不必跟着。”
翌日，端王府。
忽有下人来报：“王爷，线人来报，昨晚亥时昭王安然无恙回至府中。”
端王闻言，双拳紧握，眉头打紧。
这个傻子还真是命硬啊，这都死不了，算他走运！
话说，寿王也得到昭王平安无事的消息，只是轻轻一笑，神色自若地饮下一杯酒。
果然不出所料，自己这位十一叔，不是一般人啊。
“十一叔是怎么回去的？”寿王不经意问道。
下人道：“听说，是卢府的小姐恰巧经过，救了昭王，将其送回了昭王府。”
“哪位小姐？卢府可是有两位小姐的。”
“是卢大小姐。”
“砚儿……”寿王神色微变，酒杯顺势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听雪阁。
晨起，卢雪砚以玉手推开门，顾不得洗漱，便奔至院中。
此时，白雪纷飞，浑然一色。放眼望去，天地之间，琼枝玉叶，粉妆玉砌，美到极致。
院子里，中庭梨树旁，有一颗红梅开得正艳，细细一看，好似有个东西立在那里。
卢雪砚缓缓走近，愣神片刻，忍不住泪水盈眶，口中一阵喃喃：“雪人，没有错，是雪人。”
遂蹲下身来，将雪人捧在手心里，回忆袭来。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落梅先开了口：“翡翠，是你堆的雪人？”
翡翠连连摇头：“落梅姐姐你知道的，我最怕冷了，怎么会去做那等子事。”
落梅跟寒霜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摇头。
既是如此，那雪人是怎么凭空而来的？
却说，卢雪砚捧着雪人，久久立在雪地里。
翡翠见状，担忧不已，赶紧取来莲青色鹤氅，替小姐披上：“小姐，咱们回屋去吧。”
此时，卢雪砚立在雪地里，眼中泪花点点，面上却笑容深深，霎时，青丝变白发。
“翡翠，去将青梅酒取来。”
“小姐，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要喝酒。”翡翠不解。
卢雪砚仰头盈盈一笑：“人生得意须尽欢，快些去。”
翡翠点了点头，心中虽疑惑，却也不多言多语，她能看出来，小姐此刻是开心的。
到底是因为何事，值得小姐如此开怀？
莫非，是因为这无缘无故出现的雪人？
眼见大雪纷飞，翡翠立在门口喊道：“小姐，这大雪天的，冻死人了，快进屋吧。”
卢雪砚饮下一杯，忽而大笑道：“人生苦短，活在当下，享受当下的良辰美景，逍遥又自在，何乐而不为？”
落梅勾唇一笑，满眼都是了然：“翡翠，就由小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