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肺癌之悲

    当顾娟和何子静在医院里碰面时，顾娟惊讶地发现，何子静的五官和自己的母亲长得极其相似，这一下子拉近了她俩之间的距离。

    只是何子静的气色和状态看起来没有母亲健康，她偏瘦，面色萎黄，眼神有些许呆滞，笑容僵硬。在婚姻不如意的女人当中，很常见这种面孔，顾娟当下明白了几分。

    寒暄几句后，顾娟简单问候了何子静的病情，问她何以咳嗽了个把月都不上医院检查，何子静说，大意了，没当回事儿。

    在排队等候问诊的间隙，顾娟试探性地询问何子静的家庭状况，何子静的回答让顾娟大为惊骇：

    他老公因为防卫过当致人死亡被判刑十年，已经服刑3年了；婆婆和公公都有病，每个月吃药得千把块；独女11岁，正读初中；她在一家家具城当售货员，晚上摆摊补贴家用，全家的开支靠她一人；公公身体稍好些，在外捡些破烂。

    顾娟问：“你老公对你好吗？”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离婚？”何子静的嘴角划过一丝笑，“实话跟你说，我想过离婚，我老公也主动提出了。”

    何子静的直爽让顾娟很意外，她看着何子静问：“你的意思是，你不愿意？”

    “说心里话，我想离婚。还得等7年，我才36岁呢。我老公爱喝酒爱打架，挣钱上不用心，歪门邪道上贼溜。当初我是被他的花言巧语给欺骗了，不过他不花心，对我还不错……所以，我下不了决心。”

    “哦，我明白了。你老公一定有对你特别好的地方。是不是？”

    何子静低头摸了摸手上的钻戒，把手抬给顾娟看，说：“看，这个钻戒是我认识我老公的第二年，他带着我买的。当时我俩都在广东的东莞打工，他发了工资后和人家扎金花，一夜赢了一万多。

    “第二天，他没上班，硬拉着我去东莞市买了这个钻戒。他很有耐心，带着我把东莞市的珠宝店跑遍了，选了这款，16800块，你看——指着钻戒给顾娟科普——这叫‘八心八箭’，八个棱角八个面，都反光的。”一边轻轻转动着手指。

    顾娟定睛朝钻戒看去，确实，钻戒上的那颗钻石，在每一个角度都闪着光。顾娟从没仔细看过别人手指上的钻戒，第一次听说“八心八箭”这个名词，颇为好奇。

    何子静抚摸着那颗钻戒，像是沉浸在往事里。她靠着椅背，侧对着顾娟，缓缓地说：“现在，国内培育钻石的企业总量接近千家，河南就有160多家，占全国总量的17，这些企业在2015年就成立了。

    “虽说现在的钻石不值钱了，但十年前，一个穷打工的，舍得给女朋友买一万多的钻戒的，几乎没有。我问他，咋这么大方？他说，趁着赢钱，做做好事，等输了就没能力了。我一下子被征服了。”

    “所以，你无论如何不忍离开他，是吗？”顾娟被感动了，“真是‘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了。女人是不是有个共性——对自己花钱特别大方的男人非常依恋？”

    何子静正待回答，叫号叫到了她。她朝顾娟笑笑，走进了诊室。

    当各项检查出来后，医生确定是肺癌，是非小细胞肺癌，癌细胞已经转移了30。医生说，不能手术了。不过转移不到60的，有治愈的先例。只能采取化疗+放疗的方式治疗，也可以考虑靶向药物治疗，或者配合中医中药治疗等方式。

    在诊断室外的休息凳上，何子静看着诊断结果，萎黄的脸更黄了，甚且渗出了几滴汗。她靠在椅背上，有气无力地问顾娟：“我还能活多久？”

    顾娟安慰着何子静，有些责怪地问，你从来没什么感觉吗？早该检查的。

    何子静说：“我偶尔胸闷，呼吸不畅，其他没啥，也不咳嗽的。我以为是自己的心情不好……我长期心情不好，我以为这是正常反应，大意了……我不烟不酒，怎么一下子会得肺癌呢，不可能吧？”

    顾娟给何子静科普肺癌的有关知识。肺癌不容易被发现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是早期症状不明显。一般情况下，肺癌到晚期时，才会出现一些明显的症状，如慢性咳嗽、咳痰、胸痛、气喘、体重下降等，这些症状容易被患者和医生误解为其他常见疾病，使得延误了肺癌的诊断和治疗时机；

    二是缺乏有效的筛查工具。目前，常用的肺癌筛查方法主要有胸部x射线、ct扫描、痰液细胞学检查等。然而，这些筛查方法都存在一定的缺陷。例如，胸部x射线对肺癌的早期诊断敏感性较低，易产生误诊误治；ct扫描虽然敏感性较高，但同时也会增加辐射暴露和成本；而痰液细胞学检查的准确性也有限。

    “你的情况是你完全忽略了身体的不适，根本没检查过。”顾娟望着何子静，想着她刚才说起的钻石故事，心里一阵悲凉。

    两天前，当何子静跟顾娟说她有可能是肺癌时，顾娟当晚就恶补了肺癌的相关知识。她用手揽过何子静的肩膀，安慰她说：

    “肺癌最可怕的是小细胞癌，发展快转移快。但你不是这种，你是非小细胞肺癌。虽然不能手术了，只要舍得花钱，积极配合医师进行化疗、放疗、靶向、免疫治疗等综合治疗，还是有治好的可能。”

    “你别安慰我了。癌症哪能治好？就算治，没个百儿八十万的，也不用想。”何子静说着，似乎坐不住了，她歪在顾娟身上，头靠在顾娟胸脯上。忽地，顾娟大腿处感到一丝温热，她低头一看，是何子静在淌眼泪。

    顾娟用自己有限的知识给何子静科普，并尽量往小里说：

    “肺癌的放疗通常是每天做1次，每次大概是20分钟左右，每周应做5次，周六周日休息，一般总共30次左右，费用不高，几百块一次，也就是万把块钱，可以报销70，也就是只有几千块；

    “肺癌化疗一般需要4-6个疗程，费用大概需要在三万块左右，也能报销70；

    “靶向药及免疫治疗，是费用的大头，近几年多数药已经降价并进了医保。如果配型药在医保范围内，每月费用在2000块以下。不医保的，费用每个月几千到上万。

    “一般地讲，治疗肺癌得二三十万。去掉报销的部分，跟亲戚朋友借一借，不是大问题吧？”

    顾娟刚说完，何子静在她身上一抽一抽的。顾娟低头看何子静的脸，泪珠儿正一滴接着一滴滚滚而下，滴在她的衣裤上。

    顾娟急忙拿出包里的纸巾给何子静拭泪，极力安慰她。何子静无力地说：“我没有好亲戚，不敢想……”

    顾娟继续鼓励何子静，把她的思想往好的方面引导：

    “那也得想办法呀，你知道吗，肺癌脑转移的比例非常高，文献报导是50-80，转移到脑部后，头会剧烈疼痛，放射到肩背、颈部和腹部，相当痛苦，到最后可能会双目失明；

    “另外会呼吸困难，会咳嗽和咳血，还会恶心呕吐。无论如何，得治疗呀！医生说，你这情况有治愈的先例，你没听到吗？”

    何子静渐渐停止了抽泣，她从顾娟怀里挣出来，坐直了，擦了擦眼泪说：“我不治。那是医生安慰人的。我没有钱，真有几十万，我给女儿买保险，买大病险，避免走我的老路。我这种情况，没有治的必要，那不是浪费钱吗？我不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