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7
穴居蠕虫,流浪者丛林中寻常却不多见的生物,活动于丛林数米深的地底以及幽深无人的山洞,生命中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钻洞和休眠,总之不该和眼前所见一样,疯了般向他们冲来。
但这里是流浪者丛林,从未被了解过的神秘之处,一切皆有可能。
“我讨厌虫子。”安珀摇了摇头,不去看密密麻麻的黑绒线,她询问:“我们就在这儿一直等着吗?”
虽然一时半会儿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总归怕引来些什么,尤其是夜晚将至,丛林的危险会远超白日,他们不可能一直在这儿对峙下去。
至于不见踪迹的精灵,谁也不指望他来处理这恶心的虫子,能远远站着就很好了。
舍尔刚刚给自己来了一巴掌确认是真是梦,回到现实的踏实感真是无比的美妙,出了一身冷汗后就轻松了些,回忆起即将被追上的恐怖感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来吧。”
他需要做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不需要依赖任何的咒语,他说:“燃烧。”
凭空而生的火焰熊熊燃起,像是点燃了一个引子,防御阵法之外的蠕虫烧灼到滋啦作响,毒汁霎时从饱胀的身体里四溅,又在火中挥发,只有焦臭味熏得呛人。
虫尸形成的灰烬漱漱掉落,在地上堆起厚厚的一层。
真棒,安珀给他鼓了个掌。
“之前倒是一点都没看出来,你还会除了拖后腿以外的东西,现在才算像话。”马塞洛摸着长出小胡茬的下巴,他若有所思,“难怪那个幻境会重点袭击你。”
不止舍尔一个遭到了袭击,但显然受困其中不得脱离只有他,这个认知让舍尔不由面露窘迫。
为了缓解尴尬,舍尔不太好意思地问道:“那你们看到了什么?”
“我的妹妹。”马塞洛自然而然地说,“她是个非常漂亮且勇敢的女孩儿,但也叛逆得让我头疼,所以绝对不会像幻境里那样乖乖去嫁人。”
至于金,他又擦了一遍镜子,什么话都没说。
最后是茫然的安珀,她举起双手,略有些对于幻境厚此薄彼的不满:“我为什么什么都没看到?”
“大概是你什么都不记得吧。”
这好像很合理。
精灵还没回来,但他们也不会想继续在虫尸堆里呆下去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被吸引过来。
虫子已经把他们要走的路吃得平坦,只要留下一个方向记号配合着虫尸的残渣,精灵看到看到自然会明白他刚刚错过了怎样下饭的一次袭击。
“他不会又被人套麻袋了吧?”安珀合理怀疑。
“别担心,”舍尔安慰她,并对精灵的能力表示了十足的肯定,“这种环境下,他就算被套了麻袋也能自己逃出来,一定能追上我们的。”
望一眼绵延无尽的密林,好像是这个道理,安珀深以为然。
于是当不多时就看到一抹身影轻盈地穿梭在高树上,成为林间不可辨析的影,最后精准地一跃而下落到他们中间。
忽视了他们有些不自然的神色,精灵嫌弃地丢给了他们一面半截入过土的小旗,上面是一个战斧的标志,他不认识上面的标志是什么意思,但所代表的那行人看起来绝非善类。
好在有金熟稔于此,“福波斯佣兵团,长期行走于魔域和人类城镇之间,收容了不少难对付的亡命之徒,你可以把他们当做一伙儿规模不小的匪盗,但他们的同行是合法的。”
现任魔王不是一个天生的魔物,对纯种魔物至上论不屑一顾,他将魔域的外环区域对所有种族开放,也才有了魔域边境上的几个小镇的繁衍生息,就算是被视作食物和废物的种族都能在此谋生。
也从那时开始,往来于魔域与人类王国之间的商队和佣兵团开始兴起,但这片土地从来没什么温和可言,无时无刻不在发散着孕育魔物的致命气息,滋养了整个魔域的生灵,但对人类却是如慢性的毒-药般缓慢致命的。
第一批来此的亡命之徒大多铩羽而归,直到近些年才渐渐成了气候,大大小小的佣兵团报不上名字的都有好几百个,其中能得到正式认可的实在没几家。
福波斯虽然行事作风臭名昭著,但仅从明面上来说,他们比偷渡客要光明凛然得多。
“他们也在去往水源。”精灵说。
他这一路打探了不少,也遇到了和他们抱着一样心思的队伍,但这是唯一让他感受到威胁的。
“他们是一支全副武装的队伍。”精灵警告道,“三十多个人,护送了一些东西,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友好。”
训练有素分工协调,和他们这种临时组成来打打闹闹的绝不相同,老实说精灵根本不看好他们。
“所以我们可能会遇上麻烦对吗?”
毋庸置疑。
“那么——”马塞洛转过身来望了一眼,作为其中战斗经验最为丰富的一个,他挑眉询问道:“有人不会打架吗?”
缓慢举起的一只手,来自小牧师安珀。
她只是个咒语都念不连贯还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牧师而已。
咽下一口脏话,马塞洛几度欲言又止,最后神色怪异的他也只能指挥道:“万一发生冲突就保护好你自己,我们可顾不上你。”
小牧师当然是乖巧点头。
佣兵团比他们快了一步,等他们来到水流边上的时候,落日夕阳下,一个战斧旗帜飘扬的营地已经落成,四个手持战斧的凶恶男人正在营地的外围巡逻,极度的不友好都被他们写在了脸上。
他们第一时间发现了靠近的小牧师一行人,有些惊讶但并未贸然上前,由着他们在营地的视野内搭起了几个简易帐篷,然后升起一堆火开始解决晚餐,和谐安宁的场面写满了与世无争。
四人交流了个眼神,其中一人回去汇报异常。
雇主笑了笑,他的面庞透着无法忽视的妖异,狭长的眉眼间戾气十足,声线又柔又尖,透着魅魔一族独有的风情万种。
“管好你自己的事,我也只在乎我的货,明白吗?”
汇报的人低着头不敢看他,得了命令便后退着出帐篷。
“等等。”雇主喊住了他。
明明是平铺直叙的语调,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吓得那人凝固了呼吸。
“我感觉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东西在他们手里,帮我准备一些小礼物,等会儿我亲自去见见他们,但现在我需要休息。”
说完,他斜靠在帐篷内的软垫上,懒散的姿态让眉宇间的疲惫都显得动人,或者说是物欲满足之下的倦怠感在深深吸引着欲壑难平之人。
可更该让人知道的是,他绝非善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雇主突然改变了主意,但那人还是依命行事,还是免不了有些后悔接下了这一单,运送来路不明的三个大箱子到魅魔的领地上,这一路都是胆战心惊。
他们这一单是违法的生意,后果足以严重到让整个佣兵团解散,他们也不会被允许再踏入魔域一步,只能在人类王国里当被通缉的过街老鼠……
可谁让这位雇主给的太多了呢?
与世无争的一行人遇上了点麻烦,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麻烦——
他们没有一个人会做饭。
“你为什么不会做饭?”马塞洛越想越不理解,他看着小牧师无辜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牢骚抱怨着:“你作为女人就不能在家务上勤快一点吗?难道你的父母就没让你学过吗?”
安珀举起了双手,那是一双一看就没干过重活累活的手,每一个骨节到恰到好处,拇指上还有一枚无用的装饰戒指,她是一个花里胡哨的牧师,不是需要择菜做饭的家庭主妇。
至于另外三位就更指望不上了,精灵已经第一时间脱离了队伍,舍尔刚刚烧毁了一个烧烤架子,而金,他抱着镜子就没抬过脑袋。
啃着又冷又硬的干粮,再闻着不远处营地飘来的肉香,简直落泪。
但肉香味为什么在靠近?
难过的小牧师抬起头,她看到营帐那边走出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个身处荒郊野岭也能一身长尾礼服的绅士,胸前用刺绣的丝帕折出一朵花,扑了香粉的脸上妆容秾丽,略带骚气的鸢尾香水随风而来,一举一动精致优雅。
在他身后,是几个凶神恶煞的雇佣兵,不熟练地学着侍者的样子端出烤肉和酒水。
四人对个眼神,其中含义无一例外——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