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不舍之情
秦璃的话轻轻软软，可是，落在秦澜山的耳中，却是堪比石破天惊，震耳欲聋。
就连坐在一边的俩兄弟秦越和秦林听见，都纷纷露出震惊之色，朝着秦璃看过去。
秦璃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道：“父亲和兄长们是不是觉得，女儿当真是疯了，竟然敢生出私自屯兵的念头？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一旦被人知晓，整个定北侯府将会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秦林迫切的朝着秦璃凑近，同样压低了声音，道：“原来你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疯狂，阿璃，你怎么能怂恿父亲私自囤兵呢？我定北侯府世代忠良，不管是从先祖开始，还是到了父兄我们这一代，可从未有过秦家人做出过这种事啊，这种念头太可怕了，你赶紧给我忘掉，知不知道。”
秦璃脸上露出凄然的笑容，扭头看向三哥，“三哥，我也是秦家的女儿，我也是从小读着秦家忠君爱国的家训长大的，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你认为，我会让父亲走出这一步吗？”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在我听到无数流言蜚语都将北鸣关差点被破之错扣在父兄你们头上的时候，那一刻，我的内心有多绝望，也不会忘记，在我重病醒来，眼见着无数人都如饿狼一般紧盯着侯府这块肥肉，恨不能下一刻就看到侯府倾覆，他们能冲上来咬下侯府一块肉，以此来中饱私囊的时候，我有多害怕。”
“父亲，大哥三哥，你们可知道，那段时间，我几乎夜夜噩梦，梦中，没有看到平安幸福，也没有等到你们安全归来，那个时候，我的梦境里，全部都是血腥，全部都是背叛，都是惨不忍睹的伤害，在那些噩梦里，我几乎是死了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我的哭求，我的柔弱，还有我的良善，都被那一条条贪婪地饿狼们吞噬了，最后，我孤身一人站在尸山血海里，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永远都不要祈求他人的垂怜，不要觉得正义之声可以随时降下，不要认为会有人会在你生死存亡之际，真的会朝着你伸出手，拉你一把。”
“想要在这个残忍的世界里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成为强者，成为一个有价值的人，成为一个手中握有底牌的人，这样，就算是再次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我们也不至于再次陷入绝境。”
秦璃仰起头，看向沉思的父亲，道：“女儿知道，女儿的这个要求违背了父亲多年来效忠朝廷的意愿，也违背了家训，但是请父亲相信女儿，女儿要求您囤兵，并非是想让您去造反，而是给定北侯府，给整个秦氏家族再留一条后路，万一，……女儿是说万一，万一将来真的再次出现重大变故，到那个时候，这支囤兵最起码能够护住侯府，护住秦氏族人不被尽数诛杀，或者是这支囤兵也能变成一支奇兵，助魏王殿下赢得最后的胜利。”
秦澜山看着秦璃，瞅着面前熟悉而又带着一点点陌生的亲生女儿，心底毫无疑问，是心疼无比的。
他就知道，这个孩子之所以能够迅速成长，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定是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痛苦，才在绝境中重新扎根发芽，让自己快速成长起来。
面对这样的一个孩子，他如何不心疼？如何不觉得亏欠？
原本还振振有词的秦林也在听了秦璃的这番话后，陷入了沉默。
没错，在他们深陷北鸣关的挫败与阴谋时，身在京中的小妹，只怕经受的痛苦，也非他们能够想象，不然，以小妹的性格，又怎会说出让父亲私下囤兵这种抄家灭族的话来。
就在前厅众人纷纷都陷入沉默的时候，一直在留心注意着秦璃神色变化的秦越却是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对于这件事，我站在小妹这边。”
秦越话一出口，秦澜山与秦林就纷纷朝着他看过去，很显然，他们是诧异没想到连秦越也说出这样的话来。
秦璃还以为大哥在此时说出这样的话，是为了护着她，她滚动着喉头，刚准备开口说什么，却被大哥伸出一只手阻止打断。
“你们不用多想其他，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阿璃也不必觉得是你将我拖累下来，不瞒你们，我有这样的念头已经很久了，也许，比阿璃产生这样的念头，还要久。”
秦越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下的轮椅，眼底的一抹痛色浮现出来，他伸出手，用微微颤抖的手指触碰到自己无知无觉的双腿，眼角隐隐有些发红。
“自从经历北鸣关战败以来，我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这场战败，我们当真一点错都没有吗？刚开始，我给出的答案是满腹委屈，半点错误都没意识到，可是，直到我彻底醒来，知道阿枫为了救我们丢了性命，知道小妹为了稳住定北侯府的局势，在京中受尽人情冷暖，知道父亲为了保下定北军，主动投狱，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们错了，我们大错特错。”
“错在只知道付出自己的一腔忠勇，却不知自保，错在过于信任朝堂上那些所谓的饱读诗书的‘君子’们，觉得他们也同咱们秦家人一般，将保家卫国的使命都融进了自己的骨血中，更是错在低估了人心，错看了人性，小瞧了阴谋诡计和权力欲望。”
“父亲，如今的朝堂已经不是当年你所效忠的那个朝堂了，当今圣上年事已高，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导致他迟迟未立皇储，让几位成年的皇子已经形成争斗之势，父亲，请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现在的京城，现在的朝廷，还有哪些朝臣，哪些家族真正能够做到置身事外？我们已经无法做到独善其身了，既然，现在的定北侯府和整个秦家已经被卷进了这场风暴之中，为了我们的亲人不再成为牺牲的棋子，为了不让那五万定北军真的冤死在北鸣关，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增加手中的筹码，为将来成事做最坏、也是最后的打算。”
秦越抬起头，沉静的眼神中隐隐卷动着风雨欲来的危情，继续道：“父亲，其实你也心知肚明，林家那边，还有大皇子那边，只怕他们在私底下也有自己的私军，只是多和少的问题而已，所以，既然他们能囤，为何我们就囤不得？况且，那些人囤兵，可是为了自己的自私利益而造反，而我们囤兵，除了自保，便是扶持真正的明君坐上那个位置，为我大梁百姓的将来谋得一番真正盛世太平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