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随车出行遇“熟人”
幸好120的电话很快被接通，没多久救护车就来到了星光公寓楼下。
在黄祖荫的引导下，随行的急诊室护士和医生跟着抬担架的运输工迅速进入李心信的房间，当看到昏睡不醒的李心桥以及撤掉还没来得及更换的床单时，那个“见多识广”的运输工马上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真不爱惜身体。”
黄祖荫还没来得及跟急诊室护士和医生说明详细情况，他们却根据房间内的“一片凌乱”，脑补了当时的一些场面，两人相视的眼神，马上带了几分会心的暧昧。
但他们毕竟还是专业人士，虽然脑海中难免联想浮翩，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半分迟疑，马上来到李心桥身边，准备为她量度血压和测量血糖。
然而当那个急诊室护士走近看清楚李心桥的样子时，她竟忍不住发出一声微弱的惊呼。
正在俯身用听诊器为李心桥听诊的急诊室医生忍不住侧目，似是下意识的反应，“怎么了？”
此时那个急诊室护士已经认出了李心桥就是那天因为脚背被医院车床碾压导致红肿的急诊病人。
虽说急诊室每天接诊的病人不计其数，李心桥的症状也不是特别的罕有，不过是稍稍严重一些的皮外伤罢了，要是换作其他护士，早就不记得她了。
然而那个急诊室护士之所以记住了李心桥，全因为那天张逸朗的突然出现。
要知道科里的秦子晴医生对张逸朗的好感众人皆知，虽然秦医生并非一个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人，但每次当张逸朗过来市一医院学习交流时，秦子晴无论工作上多忙碌，都一定会参加这些讲座和学习交流机会。
急诊科的护士私下都议论过这两人男才女貌，而且专业也对口，都是急诊专科的骨干，虽说不在同一间医院工作，但平日里两人的关系处得挺不错的，有时候还能碰到两人在医院饭堂同桌用膳，大家便都以为他们走在一起不过是迟早的事，就看谁先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就连秦子晴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那天李心桥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个平衡。
当时给李心桥接诊的当班护士，恰恰就是今次随急救车前来的急诊室护士，她清晰地记得，李心桥刚到市一医院没多久，张逸朗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满眼都是急切。
她本以为张医生是有什么急事，又或者是急于来寻秦子晴，毕竟，那天恰好是秦医生当值，她这个推理也不无道理。
然而当她看到张逸朗走进了换药室，跟这个短发女子说话时，眼中的温柔和耐心，跟平日她所看到的，有着一点点不太一样。
他对待每一个人，包括秦子晴，都是谦卑、客套、有礼的，然而对着这个看起来一脸倔强的女子时，他眼底的平静被打破，就像海风刮起的浪一样，恨不得把李心桥包裹在其中。
虽然她还在当值，本不应该多管闲事，但她还是忍不住一颗八卦的心，借着给治疗班的护士送纱布的由头，经过了换药室的门口。
她清晰地看到张逸朗一手撑在病床的边缘上，压低了声音对李心桥说，“你就是这样当我一个陌生人吗？”
他的声音充满了克制，然而颤抖的身体却似乎在告诉他，一切的自控在这个沉默不语的女子面前，变得毫无作用。
她从未见过张逸朗这般样子，从未。
因为这一个场景，那个窥探先机的急诊室护士马上意识到，这个脚背红肿得厉害的女子，跟张逸朗的关系不一般。
加上秦子晴平日待科里的护士颇为照顾，所以这个急诊室护士暗暗为秦子晴捏了一把汗。
此时她见秦子晴正往换药室那边过来，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看到的场景告知，但想了一下又觉得不妥，最后还是回到了接诊台，一边疏导前来求诊的病人，一边留意着换药室的动向。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一再打破了她的预想，她才刚回到分诊台不到十分钟，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便来到了分诊台，急切地询问刚才是否有一个脚背受伤的短发女子前来求诊。
就是这样，她亲眼目睹那个满身名牌、号称是李心桥“家属”的男子，在“自行离院告知书”上大笔一挥，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带着李心桥离开了医院。
她还记得在李心桥被“家属”带离没多久，去而复返的张逸朗疯了一般寻找李心桥的身影，当她告知他，病人已经被“家属”接走时，他看着“自行离院告知书”上的签名，眼中的落寞实在让人心疼。
但她更为秦子晴觉得心疼。
事后她也曾旁敲侧击提醒过秦子晴，说张逸朗似乎跟那个短发女子关系有些微妙，而且那个女子仿佛是有家室的。
然而秦子晴却仿佛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依旧是每一次有张逸朗参加的学术会议，一次不落地参加。
她见秦子晴一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样子，也就不再提起这件事，直到她在网上看到新闻，才知道那天求诊的短发女子，正是前段时间长期占据热搜榜、在航班救人的女子。
也正是多亏了那个时候的人肉搜索，让她这个闲时就喜欢浏览网页的人，得知了有关李心桥更为详细的资料，也知道了对方有一个换了白血病的侄儿，正在住在儿童医院，恰恰正是张逸朗工作的那一间医院。
她虽不知道张逸朗的身份就是致一药业董事长之子，但她知道李心桥就是那个救人者时，原本对李心桥的猜疑和不满，马上转为深深的钦佩。
因为在这个急诊室护士眼中，也许李心桥知道在航班上救人所带来的风险，但她依然这样去做了，即使在备受质疑之际，也没有为自己解释几句，直到张致一站出来，在新闻发布会上公开称赞李心桥的见义勇为。
而且她后来想了一下，当初她在换药室看到的场景，分明就是张逸朗满眼急切，而李心桥却冷淡沉默，压根就不存在女方勾搭男方的情况。
也因为这样，她对李心桥的敌意在这个瞬间消失殆尽，她甚至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再碰上对方，向她表示深深的敬意。
只是，没想到再次见面的时候，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实在叫她有些始料不及。
“小张，愣在那里做什么呢！快把血糖给扎上啊！”
同行的急诊室医生急促的催促声，让这个张姓护士回过神来。
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走神会带来多大的麻烦，脸上露出抱歉的神色，马上依言给李心桥扎了指头血。
“嘀。”
血糖仪很快出了结果，上面的数值显示“41”。
此时黄祖荫终于忍不住，连忙问了一句，“怎么样？她是不是低血糖了？我怎么喊她都不醒！”
急诊科医生见他实在紧张，便安抚道，“血糖41，虽然低了一些，但也算是正常值，我刚才也测量了她的生命体征，血压那些都是正常的，就是心率偏快一些……”
黄祖荫早就急坏了，见这个急诊科医生说话轻描淡写，不紧不慢的样子，便觉得他有些不中用，加上刚才护士的走神，更是引发了他强烈的不满。
于是他的音量也加大了些，“要是都正常，那她为什么就是不醒？！”
兴许是黄祖荫的声音太大，他的话刚落音，刚才还紧闭着眼睛的李心桥竟缓缓睁了眼。
她茫然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医生和护士，又见黄祖荫脸带怒容，她气若游丝地吐出了一句，“我没事的，你们别吵了。”
黄祖荫见她醒来，原本还紧绷着的脸一下子充满了惊喜，他快步走到床边，低声问了句，“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可把我吓坏了。”
李心桥觉得躺着说话实在难受，便用手指了指床，小声说了句，“扶我坐起来。”
黄祖荫见状马上去扶她，却听到她说，“我不过是昨晚喝了你给的咖啡，又一晚上没有睡觉，加上早上用了着茶，所以一时没有缓过来，竟晕了过去。”
“我现在觉得好些了，你怎么把救护车都喊来了，岂不是小题大做了？”
面对李心桥的抱怨，黄祖荫不怒反喜，“能说那么多话，说明真的好了。你也不知道，刚才我还以为你低血糖，想着给你喂点红枣，你却一点都不张口。”
“要知道低血糖可是会死人的。现在你醒了，刚才可是差点把我吓死了。”
急诊室医生见李心桥精神恢复了一些，便把刚才检查出来的结果告诉了她，“难怪刚才心率有些偏快，听了你的原因，倒也是对得上了。只是下次别喝了咖啡又喝茶了，容易导致心悸……”
李心桥为麻烦到医护人员而感到有些不安，连忙回道，“这次是我失误了，也没想过晕过去了，给你们带来麻烦了。”
急诊室医生摆了摆手，“人没事就好，我们这不是希望每个人都能平平安安吗？对了，那你现在还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吗？”
李心桥自觉好了许多，实在不好意思再耽搁救护车的时间，便对那个急诊科医生说，“我没什么事了，要是再觉得身体不妥，也能搭个计程车去医院，就不浪费社会的急救资源了。”
急诊科医生这才向身后的张姓护士做了个手势，很快，一份知情同意书以及收费单就递向了李心桥的方向。
“是这样的，救护车出车也不是免费的，这份同意书上的内容你可以看一眼，要是没有问题的话，在上面签个名，顺便把费用交一下。”
李心桥觉得这也合理，毕竟占用了救护车的资源，要是不收费用，只怕会引起滥用。
于是她只是简单看了一眼同意书的内容，便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只是当她想要支付现金的时候，却发现钱包手机都放在手提包里，但手提包就在入户鞋柜上面搁着呢。
她只好试图站起身子，却发现腿脚酸软得用不上力，她担心又发生摔倒的情况，让人见了笑话，便小声对黄祖荫说，“你能不能帮我把我的手提袋拿过来？就在入户的鞋柜上面搁着，红色带金属带的那个。”
要是换作从前，黄祖荫哪会让李心桥掏钱，但现在他实在囊中羞涩，只好依言出了房门，把手提袋给李心桥拿回来。
看着李心桥虚弱地从手提包里拿出钱包，在所剩无几的现金中拿出两百元，递给了急诊科的医生，黄祖荫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难受和尴尬。
特别是当他发现那个随行的急诊室护士正用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他时，他更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毕竟，以往他和其他女性在一起的时候，什么时候试过让她们掏钱？哪怕是在李心桥的抗议下，每次两人相约外出吃饭，黄祖荫总是用尽所有办法，提前把账给结了，导致李心桥后来都不愿意跟他一起外出了。
然而现在却看着李心桥在他面前掏钱，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心荡然无存，只觉得自己窝囊得就像一个废物一样。
但黄祖荫并不想让李心桥察觉他的异样，只好强颜欢笑，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好不容易把医生护士都送出门，他才转身回到李心桥身边，嘴唇张和了几下，最后还是没有发出一句声音。
毕竟李心桥和他多年好友，自然是猜出了他此刻的感受。
哪怕浑身无力，她还是强打精神对他说了句，“黄祖荫，谢谢你出现在我身边，每一次都看到了我狼狈的样子，却没有嫌弃我的软弱。”
李心桥的话就像一束光，从乌云密布的天空照射下来，驱散了黄祖荫内心的灰暗。
他唇边终于有了笑意，“也谢谢你，没有嫌弃我的一事无成。”
李心桥知道他已经释怀，也就稍稍松了一口气，她趁机说，“刚才不是说给我拿了点红枣吗？我现在肚子倒是饿得很，只是那枣子你洗过了没？”
黄祖荫微微一愣，尴尬地说，“我看你都晕过去，还管的上红枣洗没洗，我记得去核就很不错了，你就别嫌三嫌四了……”
李心桥嘟了嘟嘴，“但我现在醒了啊，总不能糊弄我了，快去洗几个来，就当是你这几天的房租了。”
黄祖荫听出了她的意思，宠溺地笑着说，“好好好，你就是我的房东，你说啥就是啥，我现在就去，你别乱跑了，好好在床上呆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