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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万癌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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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李心信默然不语,李心桥更觉难受。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说话的语气有些太重了,但她却不想为此道歉,为了避免自己再说出更过分的话来,李心桥当即决定给大家一点冷静的空间,便开口说,“你先回公寓吧,我想自己一个静一下。”

    “桥桥,你听我说……”

    李心信能感受到李心桥强压下来的悲愤,伸手想要拉住她,却被她轻轻甩开了手。

    “我不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是讨论这件事的时机。”此时的李心桥一句话都听不进去,更不想听他解释,“你不用担心我,我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李心信担心以她这样的精神状态,在外面逗留会不安全,连忙说了句,“要是你真想一个人呆着,要不送你到回公寓楼下我就离开。”

    “我就在附近找个地方坐一下,要是你觉得好了就跟我说一声,我再回来。又或者我回医院将就一晚也不要紧的……”

    李心桥本就觉得心乱如麻,如今又见李心信如此婆妈,更增厌烦,“公寓是你租下的,要走也该是我走。今晚我会在医院附近找一家酒店住下,你就不用等我门了……”

    说罢,她再也不理会李心信在她身后连声呼唤,径直便离开了。

    看到李心桥对当年的事还如此在意,李心信只觉得十分心痛。

    其实早在李心桥决定要回国的时候,李心信就犹豫要不要跟她提议,待母亲忌日一同拜祭。

    他原本也有顾虑,但见这几天兄妹两人相处还算融洽,他就不自觉忽略从前她放下的那些狠话,理所当然地以为她当初坚决不肯回国,不过是一时意气,既然现在愿意回国了,便是代表原谅他和父亲了。

    他跟李心桥不同,他对亲情血缘之间的羁绊看得比其他人还要重,也没有她那么干脆决断,所以当初她扬言断了彼此的关系时,李心信震惊之余也觉得十分心疼,也曾试过解释和挽留,都不得其法。

    他也没料到放下狠话后,她果真说到做到,连他结婚生子这么大的事也不回国,要不是因为小可爱病了,兄妹两人兴许就真的再也见不到面了。

    眼见如今她好不容易愿意回国一趟,也愿意与他同居一室,彼此的交流也比从前多上不少,李心信便自然而然地以为经过那么多年,她终于想通了,他这才向她提出拜祭一事。

    毕竟在他这样着重骨肉亲情的人眼中,母亲离世那么多年,李心桥一次都没有前往祭拜,于情于理也有些说不过去。

    虽然她料到她或许会拒绝,但却没想到她会有那么大的反应,着实是让他大吃一惊。

    对于李心桥的埋怨,李心信也觉得十分委屈,毕竟当初他知道这个残酷的事实时,也没有比她提前多久,不过是一两年之差。

    那时候她还是高二的学生,住宿在学校,只有每个周末才会回家一趟。

    每到这个时候,爸妈都会给她做一桌子好吃的,还对她嘘寒问暖,两人尽力维系着恩爱夫妻的样子,所以李心桥才一直没有发现两人的感情早已破裂。

    只是这种刻意维系出来的恩爱并不能持续,顶多就是在李心桥回家的周末顶用。

    等到周末结束,李心桥回校后,住在家里的李心信总能听到父母两人关起房门,竭力压低声音的争吵。

    因为每次经过楼下公园时,李心信总能听到那些中年妇女在那里闲聊,加上他心智也比同龄人成熟一些,久而久之也知道了夫妻相处的那些事。

    他一开始只是以为父母是因为人到中年万事忧,多年的朝夕相对使得感情转淡。

    原本这也算不得什么事,因为在他看来滚烫的开水放久了也会变凉,再炽热的感情都抵不住生活的鸡毛蒜皮。

    但他后来发现父亲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开门出去,直到天快要亮的时候才回家。

    他不明所以,也曾问过母亲梁秀宁,爸爸这是去哪儿。

    他还记得当时粱秀宁听了他的话后,脸上的表情十分不自然。

    但她还是耐心地跟他解释,说是爸爸的朋友找他出去喝酒,有时候是单位临时有事,需要召唤他回去处理。

    但那个时候李心信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哪一眼就看出母亲并没有说实话。

    而且这样的解释压根就不能让他信服。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装作相信了梁秀宁的话,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

    但在那个时候李心信已经决定看准时机,等父亲再次出门时偷偷尾随他,看看能不能发现些蛛丝马迹来。

    只是让他惊讶的是,父亲并没有走出这栋居民楼,反而是走楼梯下到了本栋的十三楼。

    当他看到父亲熟练地掏出钥匙打开其中一户的大门,一个年轻的女子随即出来,一双手臂缠上了父亲的颈项,李心信差点喊出声来。

    原本他见那女子长得年轻漂亮,又身材妖娆,动作娇媚,下意识以为那人就是楼下那群中年妇女口中的从事“那方面”工作的女子。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李心信无法接受。

    他亲眼看到两个光着脚丫的小孩子跑了出来,大概就是三四岁的样子,一口一声叫着“爸爸”,争着要李心信的父亲抱。

    只见他的父亲一边一个地把这两个小孩子抱了起来,轮流在他们的小脸上吻了一口,然后就拥着那个女子进屋里去了。

    躲在后楼梯看清楚这一幕的李心信震惊得无法言语,只感到他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崩塌,成为一堆残垣败瓦。

    李心信可以理解父亲因为一时寂寞,出去寻欢作乐,只要他知道那里才是他的家,还能陪在母亲身边,在他和李心桥面前维系一个好父亲的形象,他都能选择原谅。

    但他无法接受他的父亲在婚姻续存的情况下,居然和别人有了一对儿女,而且那两个孩子的岁数已经在表明,父亲和那个妖娆女子的婚外情已经维持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然而李心信对此却一无所知。

    他甚至不能确定,那个女子是否一开始就住在本栋楼,还是新进才搬进来的。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父亲也未免太过分了些,难道他就不知道,就连兔子都知道不吃窝边草,他怎么敢把妻子和情人安置在同一栋楼中!

    他想起那次问及梁秀宁此事时,她的神情就在表明,她十有八九是知道这件事的。

    李心信实在不能理解她是以怎样的心态忍耐着丈夫的出轨。

    深感无力的他在后楼梯呆了很久,最后并没有敲开那扇门去揭破这件事,反而沉默地转身上了楼。

    在家门口的位置,他看到了披着外套等他回来的梁秀宁。

    面对深夜从后楼梯上来的李心信,梁秀宁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侧身把门口的位置空出来,示意他进家里来。

    也就是在那一个夜晚,他终于明白,一个女人对于婚姻和家庭,能有多深的执念,以至忍辱负重至今。

    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记得梁秀宁当时的话,一字一句,如同刻在他的心中。

    “心信,你是哥哥,有些事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你爸对我早就没有感情了,不过为了你和心桥能有一个完整的家,不至于被人戳脊背,所以我坚决不离婚。”

    “那个女人就是算准了我怕别人说闲话,竟然瞒着你爸买下了楼下的单位,还带着孩子搬了进来,她无非是想让我难堪,让我知难而退,她想逼我开口放了你爸,她好名正言顺地和你爸结婚!我偏不会如她所愿,除非我死!”

    梁秀宁说这话时带着恨意,李心信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当时也被吓到了,但他还是战战兢兢地说了句,“妈,我和桥桥都不是小孩子了,你不需要为了我们如此委屈你自己的。”

    “要是他真的顾及你的感受,他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更不会让那个女人踩着你的尊严往上爬。与其勉强维系这个家的表面和谐,不如好好跟爸聊一聊,要是他选择我们,就让他和那边断干净!”

    因为恨意,原本性格温柔的梁秀宁,面容也变得扭曲起来,她咬牙切齿地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爸,我们是贫贱夫妻,两人合力打拼才有了现在的好生活。只要我不主动提出离婚,你爸绝不会先提这件事的。”

    “而且老家的人都知道我为这个家牺牲了很多,要是别人知道他抛妻弃子,那他在老家那边也不好交代,除非他这辈子都不回去!”

    “但现在那女人居然有了孩子!他居然让她生下了那对双胞胎!知道这件事后,我就明白,他是不可能丢下她们母子了。但只要我不离婚,那女人至死都是见不得人的小三!她所生的野种也只是无名无分的私生子!我拖也要拖死这对奸夫淫妇!”

    虽然李心信对母亲的遭遇颇为同情,但他觉得为了这段已经变了味的婚姻而赔上自己的后半生,实在太过不值。

    而且,说是拖死这对不知廉耻的男女,何尝不是在拖死了自己,把余生的幸福都给埋葬进去。

    他本想劝母亲放手,无论发生何时,他都会坚定不移地站在她那一边支持她,但看到她那红透了的眼,李心信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末了,梁秀宁还再三叮嘱他说,“你妹妹很快就要高考了,这件事不要让她知道。她的成绩一向在年级前三,考入清北也并非没有可能,要是为了我和她爸的事导致她高考失利,那我真的是连唯一的指望都没有了!”

    李心信知道自己向来不是念书的料,在学校时学习成绩就强差人意,高考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考上了一个名不经传的专科院校。

    但李心桥却不一样,她从小天资聪颖,一点就会,成绩也名列前茅,虽然只是女孩子,但梁秀宁却一直寄望她能够成为家族中第一个考上清北的人。

    要知道清北可谓是众多学子的终极梦想,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名牌学府,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中,要是能考进其中一间都是无上光荣。一家人都能跟着沾光,哪怕回到村里,也没有人敢看低他们去。

    李心信当然也明白当中的利害关系,只能咬牙同意了梁秀宁的请求。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他不再是懵懵懂懂的孩子,而是成为了隐瞒真相、为李心桥营造幸福家庭假象的帮凶。

    哪怕后来李心桥得知事情真相,怨他恨他甚至不再和他联系,他也没有后悔。

    只是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梁秀宁已经有些疯魔,想法行事也日渐偏激,直到某天她突然腹痛不止,被送到医院去,他才惊觉她的抑郁症已经十分严重,这几年都是依靠服药才能得一两个小时的安睡。

    他无法相信,平日里那么乐观爱笑的一个人,居然一直受到抑郁症的折磨,他与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对此居然毫无觉察。

    他自觉忽略了母亲的情绪,心中十分愧疚。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却遇打头风,那次入院还给这个本就如履薄冰的家庭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经过检查,梁秀宁被确诊为胰头癌,按癌症分期已经到了终末期,癌细胞已经转移到肝脏去。

    此时李心信才惊觉这段时间以来梁秀宁日益消瘦、脸黄憔悴,并不是为了丈夫出轨一事而心力交瘁,真正的原因却是因为这个号称“万癌之王”的胰头癌。

    梁秀宁刚开始并不能接受这个诊断,因为在她看来,她不过是有些食欲不振,这次腹痛也是因为吃坏了肚子,怎么突然就被诊断出癌症呢?

    医生跟她解释说,因为胰腺位于人体左上腹的位置,被肝脏、胆囊、大肠、胃等器官包裹围绕,周围也分布了许多血管和神经,位置十分隐蔽,所以当胰腺肿瘤还处于体积微小的阶段,普通b超很难检查出来。

    再加上胰腺癌早期症状不明显,像梁秀宁自觉的食欲不振和腹痛都是胰头癌的常见症状,很多人都会误以为是一般的肠胃不适,便没有加以重视。

    直到肿瘤越长越大,压迫到周围的神经,引起剧烈疼痛时,很可能病人便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

    此时梁秀宁还抱有一丝希望,问医生有没有断错症的可能,但医生却拿出她的上腹部增强ct结果,把肿瘤的位置都给她指出来了,她这才被迫相信了这个事实。

    “那医生我还能活多久?”梁秀宁的声音带着颤抖,问了主诊医生一句。

    “如果积极治疗的话,大概还能支撑四个月到半年,要是放任不管,也许只有两个月。”

    主诊医生怕她一时接受不到这个事实,又加了一句,“但也存在实际生存期超过医疗预期的情况,虽然这种情况不多,但也并非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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