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尾声终
“闻舟!”年萍找了一圈拧了眉,快步走过去夺过来烟,训道:“这里是医院。”
“大伯母。”
纪闻舟垂眼回了一声,漆黑眼仁清冷如寂,完美掩倦,只是大衣下苍白的手背,因为用力一握偶窥见青蓝色血管。
年萍拽着他往休息室走,抬手指了下命令:“坐着输瓶葡萄糖,别忘了你自己刚抽完血,熬夜碰烟你是没一点顾忌!”
“老太太跟许家那边我是尽力了,但也拦不了太久!总归还得你出面给个交代,好歹让他们吃颗定心丸。”
她叮咛完,临出门又板脸色道:“针不准推最块!我待会就回来查房,听到没?”
纪闻舟几不可闻“嗯”了声,按捺了将抬的左手。
他一宿守在手术室没合几分钟眼,上午又浪费在了白龙身上,沾了软包椅子就有了困意。
大衣口袋里,手机通知铃声轻如点水。
纪闻舟阖眼的睫毛微掀。
几层之隔,许睿下了手术台刚推出来,年萍拉着主刀医生聊了两句,舒了一口气拐回休息室。
一眼看去,拔掉的吊针孤单垂在半空。来回不出十分钟,椅子上的人已经不翼而飞。
纪闻舟让技术人员定位了通讯信号源。
从公司大楼里出来,按了下车钥匙,抬眼看了看响晴的蓝天。
深秋初冬相接的季节,万里无云。
冬阳精神病院。
病人们午饭后精力旺盛,应该例行午休,这个时间点不欢迎家属进门探视。当然,对医院做过公益捐赠的除外。
苏枳刚闭眼浅眠,就被护士叫醒。
侧躺在床上呆呆睁着眼,仿佛没看到第三个人出现一样,没有一丝回应。
“上午活动时她还很积极,可能是乏了。”护士踯躅往外走,找补了一句。
许岸燃摸了摸她柔软发丝,双手扶她坐起来,把人抱到轮椅上亲吻脸颊,“今天阳光很好,我带你出去晒一会。”
苏枳心浮气躁,甩脸色:“我不想这个样子出去。”
“转一圈我们就回去,就当是陪我一次。”
许岸燃低声软语,握了握她的手。推着轮椅走了出去,穿行在两侧种满绿植的石灰道上。
阳光穿过树缝罅隙,在两人身上烙下斑斓光影。
“昨天刚收到通知,我们之前住的哪所房子爆炸了,不巧有人闯进去八成要出人命。”
他闲叙般跟她聊着天,有感而发一叹:“还好我们搬走了。你说这算是幸运吗?”
苏枳脸色苍白,脑海里轰鸣。
喃喃着:“昨天……”
许岸燃抓住她哆嗦的手,冷不防她突然起伏不定,艰难喘息。
连忙推她返回病房,厉声喊来了护士。
急救后,苏枳仍然宛如搁浅的鱼,死死盯着天花板,双眼空茫无神。
许岸燃怎么劝她“闭眼休息一会儿”都没用,只能叫护士继续给她扎针。
按住她胳膊,轻柔抚慰。
护士知道她有耐药性,特意加重了剂量。效果立竿见影,苏枳仿佛掉进漩涡的一只蚂蚁,身不由己下陷沉沦,坠入此刻最不想面对的噩梦。
不要——
她想大喊,想呼救。
可在与世隔绝的梦境里,最终除了软弱的哭泣,一无所依。
许岸燃揩去她睡梦里无由来的眼泪,缓缓抽回了手,交代护士小心看护,结束了当天的探视。
他上了那辆停泊的沃尔沃,调转车头返程。
十分钟后,高速公路上轮胎滑丝,撞出了安全气囊堵死了门锁,整车自燃。
不要做梦!
醒过来——
“这位先生,还没到探视时间!”
巡房护士被推开,连带着多功能护理一块跌退到墙上,站稳后连忙传呼安保队。
纪闻舟跨出两步又折回来,拽住她走向前台电脑,输入系统账号密码,敲查了住房信息。
他一步不停。
一间间审查过门牌号,定格在尽头右侧。
因为加重了麻醉剂,确认了苏枳已经失去了运动能力,就没有绑约束带。
没成想,病人睡着后反应剧烈,甚至出现了癔症的行为,险些跌伤自己。
守在一侧的护士松开笔,急急伸出援手。
没料想还没触碰到病人衣角,兀的被不可抗拒的力道拽开。仓促间,被来人一双严寒慑人的眸子威震住,木楞钉在了原地,哑然失声。
纪闻舟觅食般紧拥住怀中人,闭眼重重埋在她身上深吸一口,她却像黏了毛刺一样,睡梦里还不老实脑袋乱动。
他捏了把她的脸颊,眯眼拍了拍。
“别扭了,我们回家。”
说话间就把人拎抱了起来,毫不费力的像怀揣着个纸人。
护士心惊肉跳高声呼救,展臂试图挡他出路:“这位先生,求求你不要冲动!钱都在柜台窗口,麻烦把我们的病人放下来!”
收回了遗落的心脏,纪闻舟倒是收敛了专横跋扈的锋芒,并不急迫硬闯。淡定说:“我是她的家属,替她办理出院!”
护士不敢激怒他又不能随意放人。
沉吸一口气,直道:“你冷静,是这样的。据我了解病人老公刚离开医院不出十五分钟,既然也是病人家属。不如先把病人放下,我把她老公叫回来,有事你们好好谈一下怎么样!”
“病人老公”这四个字越听越觉得刺耳,纪闻舟好性子消磨殆尽,护士完全没有抵抗的余地。
眼看着他把病人带下了楼。
等到安保队赶过来,院长已然从办公室的亲临现场,眼见匪徒衣着不菲。
上嘴皮碰下嘴皮:“不如坐下喝口茶,有事好说。这位病人是我们院的重点关照对象,人丢了,医院没法对送她来的交代。”
纪闻舟目不斜视:“我把人带到市中心医院,有问题你可以找年院长。”
听到“年萍”,院长目光微闪。问纪闻舟要了张名片,到底把人放行了,没敢让保安队动手。
他转回办公室,给许岸燃拨去电话迟迟无人接听,偶刷同行群,瞥见了最新车祸照片。
熊熊大火,黑烟滚滚。
后背一冷,院长猛然间哆嗦着惊醒过来。
庆幸自己刚刚放了行。
……
市中心医院,纪闻舟浑然忘记了答应年萍的话,把许家跟老太太都抛之脑后。
带苏枳检查过身体,确认只是麻醉很快就会恢复过来,驱车返回了家。
苏枳在梦里两手血红,惊惶不可控。
她紧紧抱着看不清脸的尸体,眼泪流干了,只剩下不断的抽搐啜泣。
像只失去怙恃的家猫,抱着可怜的幻梦被踢出门外,流浪在无边无际的漆黑中,逐渐心脏僵止,失去跳动。
窒息感如潮水漫盖。
苏枳心脏停跳了一秒钟,身体霍然惊悸,在一团迷雾中睁开了眼。
茫然了许久,发觉自己身处在纪闻舟的怀抱里,被他整个搂压在身下,还以为还没出梦魇。
她试探的伸手碰了碰他鼻头。
又半信半疑的凑过去,仔细盯了他一会儿。
小心啄吻了他的唇。
纪闻舟一抬手把她手扯住,眼也没睁,覆身精准无差的钳住她的脸,辗转舐犊的噬咬她唇珠。
“你没有死,还是我已经死了?”
苏枳鼻子一酸,泪眼朦胧抽搭着环住他脖子。
纪闻舟掀眼,把她按在怀里轻拍后背,“脑子里的水哭完,就别再说傻话了。”
苏枳眼泪全洒在了他肩膀上,恼怒对峙。
纪闻舟抱她下床,走到厨房把人往岩板上一放,伸手打开冰箱。
对着整整一冰箱的酸奶,苏枳光脚抵着冰冷的大理石,登时偃旗息鼓。
小心翼翼把手放在他肩膀上,轻轻推了推。
“我错了纪总。能不能放我下来?”
纪闻舟关上冰箱门,面对她的讨好无动于衷。
苏枳凑近把脸贴在他脖颈处,不管不顾的蹭了蹭,垂眼说:“对不起闻舟,我以为离婚的事我自己能解决。我做错了事,你不原谅我,故意冷着我也可以……能不能……”
她嗫嚅发慌的抱住他,“能不能别丢下我一个人。我做梦都要吓死了,你饶我一命吧。”
纪闻舟摸了把她乱撞的心跳。
冷着脸说:“我考虑下。”
苏枳摇头,紧抱着他不松开,又要哭:“不要考虑!你不能丢下我!”
她真是吃准了他,一招吃到死。
柔软的脸颊贴在他脖子里,娇软的跟花骨朵一样,哭的隐忍又真切。惶然无助的看着他,恨不得把他的心揉碎了。
“哪来这么多眼泪。”
纪闻舟骨头断了都不知道哼一声的人,被她哭的心脏抽疼,一伸手擦拭不完眼泪。
“你答应不丢下我。”苏枳埋脸闷声讨保证,胸口绞痛。
纪闻舟:“你给我什么好处?”
苏枳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抬起泛红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纪闻舟搂住她腰窝,幽暗目光掠过她脸上。
苏枳赧然,凑到他唇边献身。
却被他偏头躲过。
纪闻舟姿态倨高:“你什么身份,敢占我便宜。”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苏枳自知犯错,低人一等的小声嘀咕。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纪闻舟一眯眼。
苏枳讷讷点头。
“我说今天就领证结婚呢。”他掐住她腰肢。
苏枳迟疑,点头。
靠在他怀里担忧,“可是我还没拿到离婚协议,你救我的时候有没有捡回来?”
纪闻舟凑过去,褒奖她一吻。
轻谯说:“用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