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别惹他
现在是六月末，盛夏。
不过北方的夏天夜晚却不那么热，苏昭梨甚至还盖了一床薄薄的被单。
一觉睡到天亮后，苏昭梨和谢家人一起吃了早饭，就跟着他们一起去下地参加劳动。
恰好她来的这个时节也正是忙季，加上昨天知青点闹成那个样子，今天周旺军分配给知青的任务比以往的都重，搞得知青点不少人私底下怨声载道。
也幸好苏昭梨他们是新来的，生产队考虑到他们以前没做过农活，才没要求他们和其他知青一起干活，而是把他们各自安排给了现在搭伙的家庭负责。
另外两位的情况苏昭梨不清楚，但约莫是昨晚的礼物功效以及她承诺会给谢家人想办法弄奶粉，今天他们的态度格外的和蔼可亲。
李云香因为大着肚子不好下地，另外两个男人也不好和苏昭梨接触，方大娘就手把手地教苏昭梨干农活，甚至也没要求她做的多好。
可苏昭梨还是被累的头晕眼花，感觉整个人瞬间去了半条命。
不论是她还是原主都不曾真的面朝黄土背朝天过，不过是短短的一上午不到，她已经因为不停弯腰而全身尤其是背部和腰部酸疼，手也被地里面的稻苗割了不少细小的口子，虽然都没出血，但偏偏每一道口子都又辣又疼。
苏昭梨甚至几次都想甩手不干了，要不是她知道逃避是不可能解决问题的话。
实在是累的不行的时候，苏昭梨忍不住和方大娘道：“大娘，我们以后每天都要这样干活吗？”
方大娘抬眼看了苏昭梨一眼，喘了口气笑道：“累了吧。”
苏昭梨点头，“我从来没干过农活，没想到居然这么累，而且你看我的手。”
方大娘浑不在意地瞥了一眼，“没事儿，等时间长了你习惯了就好了，我们乡底下都这样，除草已经是最简单的活了，往后还有挑水、浇肥、收割、脱粒、平场这些，多着呢，也就等到冬天的时候好一些，到时候下了雪，也就没了什么活，我们女人顶多就是扫扫雪，男人的话就要进山打猎，还有砍树这些。”
苏昭梨：“……”
看来她当初的自以为下乡忍耐两年也不是那么好的注意。
苏昭梨轻轻地吸了口气，原本她只是觉得要抓紧时间找机会从谢家搬出来自己住是最紧张的事，现在看来想办法脱离目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日常才是更紧张的。
只不过这些到底要怎么做，还要她好好思量一下。
方大娘看着苏昭梨一张白皙的小脸因为干活弄的脏兮兮的，又想着她终究是城里面来的，和他们这些从小就在乡里面长大的老农民不一样，就又指着边上的田埂说：“你到树底下歇会儿吧，喝点水。”
苏昭梨也没逞强，点点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田埂高地的树下坐下，毫无形象地靠在了树干上。
边上放着他们过来的时候带着的水壶。
苏昭梨拧开自己的水壶抿了口水，又悄摸往自己的嘴里面塞了一块巧克力，苦中带甜的滋味瞬间盈满口腔，弥补了她早上因为只吃了一碗红薯稀饭加上刚刚的强劳动而带来的身体饥饿感以及头晕眼花症。
又歇了一会儿后，苏昭梨听到有细细簌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睁开眼，是方大娘甩着胳膊走了过来。
一屁股坐下后，方大娘拧开自己的水壶仰头灌了口水咽下，这才一抹脑袋上的汗水，扭头对着苏昭梨道：“受不了了吧，你们新来的知青都是这样，慢慢的就能适应了。”
苏昭梨只好笑了一下。
她一点也不想慢慢适应这种日子。
方大娘又道：“不过我瞅你长得好看，原本还想着你肯定和那些知青一样娇气的不行，但没想到你性子倒挺好的，虽然干活不咋地，但也没逃跑，更没和那些知青一样唧唧歪歪地抱怨这个抱怨那个。”
苏昭梨想到昨天的事，忍不住问道：“大娘，你们好像对知青的意见很大啊？”
“那可不咋地！”方大娘掸着身上沾上的碎草沫，撇嘴道：“我都不惜得说他们，一个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偏生还事儿多，成天闹来闹去的，你瞅瞅昨天那情况，也不知道他们一天天的都在想啥，干活都还不够他们累的！”
“啊对了，我不是说你啊！”方大娘说着又赶紧冲着苏昭梨补充了一句，“你这姑娘看着是那种娇气的，但性格还行，没那么多事儿。”
苏昭梨配合着笑了一下，想到昨天见到的温如许，接着方大娘的口继续问道：“昨天的那种场面，就是那个柳红英追求那位温如许的场面，很多次吗？”
“那可不咋地！”方大娘一拍大腿，冲着苏昭梨道：“我和你说啊，就这两年，这样的场面都不知道多少回了，别说俺们生产队了，就是边上旁的生产队，还有公社都有不少人清楚呢！”
“这两年？”苏昭梨挑眉，“柳红英是这两年才下乡的吗？”
“是啊。”方大娘揣着手说：“说来也奇怪哈，俺听说那个柳红英原本不是分给俺们生产队的，是隔壁公社的，那边的条件比俺们这边的好多了，离县城也进，但她自己偏生主动要求过来了，说什么愿意到最艰苦的地方去，这才给分到了俺们生产队。”
话说着，方大娘的嘴一撇，带着满脸的嫌弃道：“那会儿啊，俺们都还以为真来了个跟别人不一样的知青呢，谁知道后来没多久就露馅了，活也不好好干，成天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还一来就看上了那个姓温的，一直追着人家的屁股后面跑，真不害臊！”
“这样啊。”苏昭梨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干脆转而问起了自己最关注的问题：“我昨天听他们吵架说那个温如许好像是被下放改造的，这是真的假的，我看着他不像啊？”
方大娘闻言舔了一下嘴唇，又四下看了看，然后往苏昭梨的身边靠了靠说：“闺女，我是看你性格和其他人不一样，所以我偷偷告诉你啊，你别看那个姓温的长得好看，但他厉害着呢，他一个人能轻飘飘砍死一头野猪，我跟你说，野猪有时候比老虎都厉害呢！”
“你也别看他瘦，精干着呢。而且他性子狠，打起架来不要命，时间久了，大家伙就不大愿意惹他了，加上这两年不是没前几年闹运动那么频繁了吗，队里面也就不咋管他们了，况且……”
说着，方大娘忽然间就停住了，神色有些犹疑。
“况且怎么了？”苏昭梨好奇追问道。
“嗐！”方大娘叹了口气，“算了，就算我现在不和你说，等你住了一段时间熟悉了也就知道了，前两年不是闹出了不少女知青下乡后被欺负的事儿嘛，咱们生产队也有，就是之前的支书干的，一开始俺们也不知道，后来吧听说被那个温如许给拿住了什么把柄，逼得支书自己去投案自首了，还连带了公社和县城里的干部被下了一批，当时闹的还挺大的反正，最后那些人有的送去劳改场改造了，有的直接拉去枪·毙了。”
苏昭梨这才想明白为什么昨天那些人看到温如许的时候并不像看一个被下放改造的人，反而还带着隐隐的害怕和敬畏。
不过……
想了想，苏昭梨问道：“听说是温如许拿的把柄，这是传言吧？”
“哎呀，一开始吧就是温如许最先逮住了支书，支书当时还说要斗他呢，结果没两天，支书又跑去自首去了，你说要不是他干的还能是谁干的！”方大娘贴着苏昭梨神秘兮兮道：“我跟你说，大家伙私底下都这么传的，你反正记住千万别惹他，也别看他脸长得好就学那个柳红英成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说什么追求自由的爱情，她就是个傻子，你可得放聪明点，听到了吗？”
苏昭梨看向方大娘抓着她胳膊的手，略微动了动，道：“好，我记住了。”
方大娘就道：“记住了就好，反正你千万别招惹他！”
苏昭梨点头笑了一下，想了想，又问道：“那大娘，你知道那个温如许原本是哪儿的人吗？”
方大娘皱眉摇头，“不知道，我躲他还来不及呢，哪注意这些了，不过你问这个干啥，刚才还说不招惹他呢？”
苏昭梨解释道：“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温这个姓不多见，正好我们玉水市有家姓温的之前被下放过，我就想着不知道是不是一家，所以就多问了一句。”
“这样啊。”方大娘道：“那还挺巧的，不过我还真不知道，回头可以问一下大军，说不定他知道，不过也不一定一个姓就是一家。”
顿了一下，方大娘又狐疑地看向苏昭梨道：“你该不会和你们那个市里的姓温的有啥关系吧？”
苏昭梨自然不能把没影儿的事说出来，万一温如许真是当年温家的后人，现在给了他希望，回头玉水市那边却没有真的给他们家平反，不是又往人家心口上插刀。
而且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等到日后他们一家拿到了平凡书还好，要是拿不到的话，那等于更加证明了温家的成分有问题，反而会令他们的日子更不好过。
因此，苏昭梨随口糊弄道：“没有，就是当年他们家的事在我们市闹的挺大的，所以我记得比较清楚，刚好又听见一样的姓，好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