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036
玥之国初立。
京都作为都城, 朝堂琐事一下子繁杂了起来。
十六夜女王登基之后，京都大大小小的贵族许多都没能适应过来。
尤其是女王登基之后册封自己的半妖女儿为内亲王。
此消息让整个京都一片哗然，朝堂内外顿时议论纷纷。
然而流言蜚语再多, 十六夜女王却是不容置疑的力排众议。
同时，设立千灵司, 位同阴阳寮，专司人间妖魔鬼怪之事, 千灵司主由月璃公主全权掌管, 而经由千灵司认可的非人族类, 可以在京都中自由出入。
除了这两道令朝堂上下都震动的政令之外, 十六夜女王还发布了一些与民生相关的改革法案。
诸如轻徭薄赋，鼓励生产, 在京都开设学寮，招贤纳士等等。
一时之间，民间与贵族对于这位新任的女王可谓是褒贬不一, 感官复杂。
但无论如何, 十六夜女王的手段和魄力都令人侧目。
织田家作为女王的忠实拥趸，受到了十六夜的重用，一跃成为了京都武士家族之首。同时, 藤原家作为京都的老牌贵族，并且与十六夜女王还有些亲戚关系, 一度以外戚的身份继续在朝中立足。
阴阳寮在十六夜登基时，寮主麻仓叶王起到了关键性的决定作用, 于是麻仓叶王被封为玥之国国师, 由此阴阳师仍然位于京都神道势力之首。
月璃公主的千灵司不参与朝政, 任由朝中各势力吵了许久, 却半点不受影响。
以彩鳞为首的半妖们直接进入了千灵司, 平日里直属十六夜女王和公主月璃，成为了女王极大的助力。
平家则是直接被十六夜流放，全族都被驱逐出了京都。
其他贵族势力一看，连平家这样的老牌贵族都被驱逐了，当即深刻的感受到了女王的魄力，加之忌惮公主月璃手底下一众半妖的实力，最终纷纷偃旗息鼓，不敢造次。
在这个原本纷乱的时代，京都竟是在十六夜的治理之下成为了一片难得的净土。
而有阴阳寮和千灵司的京都，连妖魔鬼怪们都退避三舍。
京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繁华起来。
十六夜成为女王后每日也变得繁忙，但忙碌之余，她也会抽时间与月璃闲话家常。
月之苑现在是女王和公主的寝殿，午间之时，母女两人相对而坐，一边用餐一边闲聊。
“玥之国如今初定，母亲日理万机，还是要多多保重身体。”月璃笑着凝视如今颇具威严的母亲十六夜。
十六夜身着厚重的宫廷华服，一头黑色青丝绾入皇冠之中，神情雍容，身姿端丽，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成熟优雅。
曾经十六夜也是冠盖京都的绝色佳人，十几年蛰伏，如今芳华内敛，却更加动人。
“阿璃就莫要打趣母亲了，朝中许多事情还都是你出的主意，现在看着京都繁荣，你能居首功。”十六夜掩唇轻笑，看着月璃的眼神充满了骄傲和自豪，“我家阿璃应当是天纵之才！”
自从月璃提了自己要个封号，十六夜也顺势改口叫起了‘阿璃’这个昵称。
十六夜嘴上虽然没提，但这改口飞快的样子，显然对斗牙王当初给月璃取的‘犬夜叉’这名字也是不满意的。
月璃多好听啊，犬夜叉这名字让十六夜都不知道该怎么取小名，毕竟怎么叫都很奇怪。
“你父亲斗牙什么都好，就是文才差了点，还好阿璃你随了我。”十六夜如今说起斗牙王早已不再惆怅，“阿璃如今快十九岁了吧？还跟当初离家的时候一样，我听冥加说白犬一族这样的纯血大妖都是长生种，两百岁才成年？”
月璃点点头：“我前两年在蓬莱岛遭遇雷劫，不慎突破筑基，容颜已定，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现在这幅模样了，母亲考虑继承人的时候可不要算上我。”
十六夜闻言沉默了一瞬，继而深深叹了一口气：“我是人类，人生不过区区数十年，却选择与大妖结缘，生下了你，阿璃可怨我吗？”
人妖殊途是有道理的。
人类寿命有限，不过百年光阴。
于寿命悠长的妖怪来说，不过是妖生一瞬。
双方结合留下的后嗣，还没长大便会面临失去。
月璃摇摇头：“母亲，七情六欲乃是人之常情，何况大妖纵然生命悠长，但也不是无欲无求的，多少人终其一生也无缘相遇真心人，世间真情难得，若是遇上，且当珍惜，我想父亲当初豁出性命也要保护母亲，心中定然是不曾后悔的，我是你们爱着的人，我很高兴，从无怨怼。”
十六夜目光之中闪过一抹莹润，她抬手颜面，声音微颤：“真是的，阿璃怎么这么贴心，我这个当母亲的又让你安慰了。”
月璃笑道：“因为您是母亲啊，我也爱着您。”
十六夜平复了情绪，语气难得带上了些许少女般的松快，“既然阿璃这么爱我，那趁现在还在京都，多多给我这个母亲分担一下如何？阿璃如此有才能，听说你还在东南临海之地建了一座蓬莱城？听彩鳞说，那繁华程度可不下于京都呢！”
月璃神情一顿，眼神有些飘：“蓬莱城的事情我没怎么插手，都亏了神道的两位巫女颇有能力，况且我接下来还有要事，母亲就别难为我了。”
十六夜见状笑道：“逗你呢，这些琐事哪能让你来烦心，知道你一直留在这儿也是为了陪我，今日同你谈论这些也是希望阿璃不要总顾及我，你是斗牙的血脉，未来也一定是登峰造极的强者，而我，是真的已经放下了，今后我只是玥之国的女王。”
月璃闻言才反应过来。
十六夜在她这次回来之后其实早就发现，她们之间其实都在似有若无的顾忌着对方，因为放不下，所以一直牵绊着。
月璃忽然笑了，原本停滞的心境这一刻有了松动的迹象。
修士放下尘缘，并不是只有斩断这一种方式。
看破红尘，开光明悟，也是突破心境的法门。
被十六夜点明的这一刻，月璃便如醍醐灌顶，瞬间心境开明。
……
十六夜在月之苑没能清闲多久，就被侍女提醒该去处理政务了。
月璃目送十六夜离开，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这一趟回家令她收获颇丰，心境的增益与自身修为相辅相成，相信再过不久，金丹有望。
麻烦的是这个世界天道有缺，月璃还得另外想办法寻到世界之基来补全天道。
月璃让人去将彩鳞找来，如今彩鳞在千灵司担任掌事宫司，行事比从前颇有长进，让月璃非常满意。
不多时，彩鳞便匆匆赶了过来。
“宗主，您找我可是有什么吩咐？”
月璃见彩鳞神采奕奕的模样，不由笑道:“原先我还担心你们离开蓬莱城会有些不适应外面的生活，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彩鳞嫣然轻笑，比起曾经天真单纯的样子多了几分自信从容，看着月璃的目光中有亲近更有感激:“宗主一直尽心栽培我们，让我们学会保护自己，若是一出来就畏缩不前，岂不是辜负了宗主的期望，我等好歹也是宗主教出来的，总不能丢了您的脸！”
“我当初也只是还老村长一份人情，还是你们自己争气，修炼和学习都十分刻苦，能有今日成就也是你们足够努力。”月璃不吝夸赞，心想这世界的人到底是不知道半妖代表着什么，这样的苗子放在九天仙宗里能让各峰长老争着抢！
要是这方小世界能飞升的话，说不定以后还真能回修真界，那可就好玩了……
月璃心里这样想着，看着彩鳞的眼神越发温柔起来。
“彩鳞，平日里也别忘了好好修炼，半妖的天赋得天独厚别浪费了，除了先天妖力，你们的灵力也不能落下，没事可以去隔壁阴阳寮坐坐，也好多多交流。”
阴阳师修炼的阴阳术法多有可取之处，用来对付妖怪多有奇效，月璃见了都感受颇深，也不知阴阳师先祖是何等高人。
除了阴阳师，神道的巫女们也极其擅长灵力，一手净化破魔的灵法，即便是只有一半妖血的半妖都能感到巨大的威胁，可想而知纯血妖怪与巫女和阴阳师这样的神道中人简直就是天敌。
难怪阴阳寮那位寮主在朝堂上公然支持十六夜和月璃的时候，整个朝堂的大臣全都惊呆了。
万万没想到啊，阴阳师居然能跟半妖和谐相处在一个屋檐下！简直活久见！
但也因为如此，十六夜对阴阳寮格外宽厚，让原本心中微词的阴阳师们说不出任何不妥。
由此可见十六夜女王深谙朝堂平衡之道，这让许多还在观望的氏族们心里对十六夜更加忌惮，在朝堂之中更是谨言慎行起来。
当然，这些对十六夜来说都不重要，她的手中握着两张王牌，眼下谁都无法动摇她的地位！
月璃说起正事:“前些日子你给我提过京都闹鬼，这件事现在进展如何？”
彩鳞精神一振，正色道:“京都最近事多，闹鬼的事情便搁置了，您来之前还没有千灵司，这些都是交给阴阳寮来负责，现在似乎没有什么进展，况且京都鬼患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现在大家的目光都在十六夜陛下身上。”
“阴阳师也逃不过名利之争啊……”月璃闻言嗤笑一声，“难怪阴阳寮的寮主叶王大人直接选择支持母亲，这是发现自己底下的一帮阴阳师都太扶不上墙了吧？”
彩鳞听了忍不住嘴角一抽，用觉得自家宗主在看那些阴阳师的笑话，“那也是他们活该，您回来的时候居然还想抓您，十六夜陛下也就是看在叶王大人的面子上才没动他们，现在他们对我们千灵司还颇有微词，许多消息都藏着掖着并不让我们知晓！”
原本在京都的神道，阴阳寮一家独大，就连神宫巫女也就担任个祭祀的职位，要么就是让从神宫出师的巫女自己去外面找村子常驻。
月璃立即想起了巫女瞳，难怪这位巫女提到京都阴阳师的时候，一点同道中人的面子也不给，直接用‘不济’二字形容这些在京都中钻营的阴阳师们。
“千灵司设立不久，确实比不得阴阳寮底蕴深厚，我亲自走一趟，去拜访一下那位寮主，我总觉得这位寮主似乎知道些什么……”月璃沉吟了一会儿，想起麻仓叶王这个人身上似乎带着不一般的气运，修士之间难免会有所感应，所以月璃早就打算去会会这位京都大名鼎鼎的叶王大人。
彩鳞有些不放心，担心月璃一个人过去会受欺负，便想要跟上。
不过被月璃拒绝了。
“你先回千灵司，我需要你帮我收集一个叫做月彦的人的消息，当然，他在这个世界也可能不叫月彦，本事没多大，藏头露尾倒是一把好手！”月璃提起月彦就觉得心气不顺，从上次蓬莱遭遇之后，月彦就不知道躲哪儿去了，十有肯定憋着劲儿准备再干坏事。
都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月璃现在的气运与玥之国产生了联系，总不能坐以待毙。
当下之际最好还是早点将月彦给找出来，看看能否将他身后的势力给挖出来。
彩鳞对月璃的吩咐自然无不重视，当即兴冲冲的就准备回千灵司去找月彦的消息。
……
大岛的西方，是妖怪们盘踞的地盘。
豹猫一族回到这里之后又过上了野猫般每日争抢地盘打打杀杀的生活。
它们集体出动去找斗牙王子嗣报仇却惨败而归的消息成为了妖怪们的笑柄。
豹猫族首领还在的时候，它们可以说是西方除了西国犬妖之外实力最强大的大妖族之一。
只可惜当年斗牙王太强，西方大妖们一个一个败在他手中，失去生命同时也失去了大妖的荣耀。
要说西方的大妖们有多少憎恨着斗牙王，加起来恐怕能绕大岛三圈，但要说有几只大妖敢去找斗牙王找回场子……那还真是一个雄起的都没有。
不过最近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斗牙王去世之后，西方的大妖们心思开始浮动起来。
斗牙王他们是打不过，但是斗牙王的儿子年纪还不大啊！不过刚刚成年的白犬而已，就算再妖界有点凶名又如何？
曾经也算是盘踞一方的大幺蛾子玛瑙丸就是这么想的。
玛瑙丸的手下岚芷和翡翠带来了豹猫们战败的消息。
阴暗潮湿的洞穴身处，还在光茧中吸收力量的玛瑙丸嘲讽不屑的出声：“豹猫没了首领果然就是成事不足，看样子讨伐西国的霸业还是只能靠我玛瑙丸！”
岚芷和翡翠对视一眼，连忙点头附和。
“只要大人继承了历代大妖蛾的所有妖力，相信天底下再也不会有比大人更厉害的大妖了！”
“没错，西国早晚是玛瑙丸大人您的囊中之物！”
玛瑙丸哈哈狂笑，末了，才缓缓说道：“破开祖先们的妖茧还是需要铁碎牙，你们的任务就是为我夺取这一把牙刃！”
原本的计划是让豹猫们去夺取铁碎牙的，然而现在豹猫们已经失败了，岚芷和翡翠面面相觑，有些为难。
“可是玛瑙丸大人，豹猫一族已经失败了……”
“我们的实力……恐怕无法抗衡铁碎牙。”
光茧之中的玛瑙丸闻言顿时沉默，眼前的现实似乎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他就算要称霸西国，总得先从光茧里出来吧？！
这……就有点尴尬了。
阴暗潮湿的洞穴里，一时间诡异的寂静。
“曾经的西方大妖怪，玛瑙丸是吗……我倒是可以帮你。”
洞穴的空间突然发生了扭曲，一个罩着黑色斗篷的身影从扭曲的空间中出现，斗篷之下若隐若现的显露出一双殷红幽冷的双眸。
这样隐秘的洞穴里毫无征兆的出现了外人，吓得岚芷和翡翠脸色骤变，她们目光警惕的绷紧了身体，摆出随时就要攻击的姿态。
光茧中的玛瑙丸倒是淡定很多，毕竟他现在处于一个十分安全的状态，祖先留下的光茧可不是轻易能够被打破的，除非有铁碎牙那样有名的强大妖刀。
玛瑙丸从光茧中看见来人手无寸铁，加上对方脱口而出的来意，便知道对方不会动手。
“阁下神出鬼没倒是好手段，究竟有什么目的？”玛瑙丸傲然的问道。
月彦殷红的眼眸落在玛瑙丸的光茧上，语气低沉：“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杀了那个半妖！”
玛瑙丸讶然：“半妖？你是说斗牙王的那个半妖女儿？以阁下的手段，难道还不能对付区区一个半妖？”
月彦淡声道：“杀一个半妖不难，但那不是一般的半妖，只要有她存在，你们所有的野心都将不可能实现！你看豹猫一族，就是这样的下场。”
豹猫战败之后在西方妖族中几乎一蹶不振，曾经身为大妖的荣光不复存在，每天只能在争抢中苟活。
妖族的规则就是这样残酷。
“是那些豹猫太弱了，若是我玛瑙丸，必定不会如此！”玛瑙丸对月彦的话嗤之以鼻。
月彦哑然失笑：“能有这样的自信，着实令人敬佩，但玛瑙丸大人您还在妖茧中无法出来不是么？若是我能让您出来……那只半妖的命，能不能作为这次的交易呢？”
玛瑙丸不假思索，傲然道：“你若是能将我放出来，那半妖的命我自然会帮你收下！”
月彦目中红光一闪，欣然笑了起来：“那一言为定了。”
话音一落，斗篷之下的月彦渗出惨白异常毫无血色的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若是不在意那仿佛死人般的惨白，和那青黑的指甲，这无疑是一只非常好看的手。
岚芷和翡翠却在看见这只手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冰冷的战栗感。
这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气息。
玛瑙丸从光茧中看见月彦伸出的手，毫不在意，甚至还有些想笑。
这人想干什么？不会以为用一只手就能将大妖蛾先祖留下来的妖茧给划破吧？
真要这么容易，他还能在妖茧中呆这么久？又不是闲得慌没事干只想在光茧里躺尸。
然而……下一秒，青黑的指甲刺破了光茧，凝聚在光茧中的妖力霎时间蔓延出来。
阴暗的洞穴中爆发出刺目的妖光。
玛瑙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