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入我梦来

    女鬼咿咿呀呀的叫了一阵，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只看表情，估计是在骂季淮安。

    季淮安气的，直接掏出了匕首，温雅见状，赶紧跑过来拦着，劝道：

    “算了算了老大，这好歹是她妈，她紧张也是正常的。”

    “什么？”

    苏柳敏锐地听见了关键词，瞬间提高了声音：

    “你说什么？谁是她妈？”

    温雅见他这反应，反而奇怪了：

    “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跟这小鬼关系这么好，早就知道了呢。”

    苏柳快步走过去，将女鬼护在了自己背后，看着一脸怒色的去季淮安，问他：

    “他说的是真的吗？她真的……她真的是妍妍？”

    季淮安没有说话，苏柳又转过身，看向小女鬼，问道：

    “你是妍妍吗，告诉哥哥，你是妍妍吗？”

    小女鬼点了点头，张开嘴咿咿呀呀的叫了一阵。

    苏柳又疑惑道：

    “不对呀，妍妍死的时候才两岁，你怎么这么大了？”

    女鬼胡乱叫了一阵，苏柳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温雅解释道：

    “这的确是妍妍，至于怎么长大的，那就得问她自己了。”

    苏柳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女鬼要一直阻拦他，他开口道：

    “妍妍，你不想妈妈忘记你对吗？你是不是不想妈妈忘记你，想陪着妈妈？”

    妍妍点了点头，从眼里流出两行血泪，苏柳经常见她笑，或者一脸懵懂的样子，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哭得这么伤心。

    女鬼呜呜呜的哭着，张开嘴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苏柳突然明白了，问道：

    “没有人教你说话是吗？”

    妍妍点了点头，她死的时候还太小，不过只学会了几个单音节而已。

    虽然听得懂苏柳说话，但是却说不出几个完整的句子。

    苏柳叹了口气，用手摸了摸妍妍的头。

    她头顶有些湿润，身上经常都是半干的状态，苏柳问道：

    “还有其他的方法可以救姨妈吗？”

    妍妍在这里守了这么久，他实在不忍心让她亲眼看见自己的妈妈忘记自己，季淮安也叹了口气：

    “有，但是不保证能成功。”

    苏柳问道：

    “什么办法？”

    季淮安努了努嘴，看向妍妍的位置，思考了一会儿，开口道：

    “解铃还需系铃人，实在没办法，就只能让这个小鬼跟她说了。”

    “让妍妍跟她说？”苏柳疑惑道：

    “可是姨妈根本就看不见妍妍，要怎么跟她说。”

    “我送她进梦中就可以了。”

    “老大！”

    温雅听见后，面色古怪的喊了一声季淮安，季淮安摇了摇头，开口道：

    “没事。”

    他又对苏柳说道：

    “但是这个方法不保证能成功，很多人只是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并不能彻底解决心理的郁结。如果这个方法没有用的话，那我就只能对你姨妈下药了。”

    苏柳点了点头，回头对妍妍说道：

    “妍妍，你可以和妈妈见一面，但是如果妈妈的病治不好的话，那就只能让妈妈忘记你了。”

    “呜呜呜……”

    妍妍哭的声音更大了，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苏柳问道：

    “妍妍这样进去，姨妈认得出来是她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在梦里小鬼可以幻化成任何样子。”

    季淮安伸出双手，合十之后张开，从双手中带出了一个黑色的结界。

    他将结界笼罩在姨妈身上，然后对妍妍说道：

    “进去吧，小鬼。这次事情结束之后，可以乖乖跟我下去投胎了吧。”

    妍妍没有说话。

    她站在原地，突然弯腰，向季淮安鞠了个躬，然后才化作一缕黑烟，往结界里去了。

    季淮安收手，用右手在天空上一抹，便出现了一副画面。

    苏柳一看，居然是姨妈。

    姨妈在梦里看起来很年轻，她抱着两岁的妍妍，走在乡下的小路上。

    看来，这应该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苏柳姨妈将妍妍抱回家，让她坐在床上别动，自己去打水了。

    农村用水不方便，他们家离河又远，所以家里放了一个大桶。

    将水储蓄在桶里，一次够用一周的。

    苏柳姨妈将水桶装满，外面突然有人叫她：

    “燕儿，出来帮我一下。”

    苏柳姨爹在外面大喊：

    “我进货回来了，出来帮我卸一下货。”

    苏柳姨妈将妍妍放在床上，检查了一下周围没有尖锐的物品，便关上门出去了。

    两岁的妍妍刚刚学会爬行，正是好奇的时候。

    她自己顺着床帏，爬到了水桶边。

    那水桶又深又大，离床的距离不过一个巴掌，妍妍好奇地用手薅了薅里面的水，然后身体往前一倾，重心一倾斜，便掉了进去。

    农村的土墙和大门都厚实，苏柳的姨妈和姨爹在后面的仓库里收拾东西。

    妍妍在水里扑腾了很久，直到哭声也渐渐弱了下来。

    苏柳转过脸，不忍心看这一幕，等到苏柳姨妈推门进来时，妍妍泡在水里，已经没有了气息，连白白嫩嫩的肌肤都被泡肿了一圈。

    “妍妍——”

    苏柳姨妈的声音响彻天际，她快步跑过来，一个没注意，还摔了一跤。

    她毫不在意地的站起来，跑向水缸边。

    双手颤抖着，将妍妍的身体抱了出来。

    这一定是个梦吧？

    苏柳姨妈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她的妍妍，刚才还在怀里的妍妍，刚才还在面前咿咿呀呀地的说话，怎么现在就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呢？

    苏柳姨妈眼神空洞的流着眼泪，将妍妍抱得死紧，她现在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直到苏柳姨爹进来，将妍妍从她怀中抱了出去。

    苏柳姨妈立刻急了，她大喊道：

    “你要干什么，你要带我的妍妍去哪里？”

    苏柳姨爹也红了眼眶，但他还是道：

    “燕儿，把妍妍给我吧。”

    另外两个来帮忙的人，压住了苏柳姨妈的肩膀，她看着妍妍从自己的怀中离开，口中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

    “放开我，放开妍妍！不要把我们分开，不要……”

    她挣扎的力气很大，那两人差点没制住她，眼见妍妍被苏柳姨爹抱走。

    姨妈终于忍不住，大吼了一声，然后两眼一翻白，就这么晕了过去。

    她晕倒后在床上躺了三天，醒来的时候，妍妍的尸体已经被火化了。

    苏柳姨妈没日没夜的呆坐着，总是抱着妍妍的衣服，眼神空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怀妍妍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无法再生育了，现在却连这么唯一的一个孩子也没有了。

    不知道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多久，有一天苏柳姨妈突然抬头，她看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丈夫的头发白了一半，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20岁。

    但对方还是每天都来宽慰她，还问道：

    “燕儿，我带你去江城吧。江城可漂亮了，我们去那里生活，不留在这了好吗。”

    苏柳姨妈沉默了半响，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卖掉了老家的房子，带上行李，就去火车站了。

    上车之前，苏柳姨妈沉默地站在站台上，看着以前家的方向。

    她这次没有哭，只是盯着看了许久，直到火车快要开车了，才转过身上了车。

    时间到了现在，苏柳姨妈从来没有忘记过妍妍，但她也不想让丈夫伤心，于是一直把心事压在心底。

    妍妍入梦的时候，苏柳姨妈正坐在床上。

    她手上拿着妍妍最后一件衣服，是妍妍出事之前，她亲手缝制的，打算入冬了之后给妍妍穿。

    没想到还没套上，妍妍就没了。

    妍妍坐到妈妈的旁边，苏柳姨妈仿佛突然发现旁边有个人一般，开口道：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

    季淮安说的对，在梦里的人呀，不像在外面那般恐怖。

    妍妍变成了正常10岁孩子的模样，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一头乌黑的头发，看起来乖巧极了。

    苏柳心想，如果妍妍真的活到这么大，应该就是长这个样子吧。

    妍妍张开嘴，开心的笑了一下，两条小短腿在床边一晃一晃的。

    不知道为什么，苏柳姨妈的眼眶突然湿润了，她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一般，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问道：

    “是妍妍吗？你是妍妍吗？”

    妍妍点了点头，双手抱住苏柳姨妈的手臂，将自己的头枕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第一次能这么触碰苏柳姨妈，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身体靠了上去，不是在半空中飘着看，而是这么实实在在的碰着了。

    苏柳姨妈的眼泪，刷的一下掉了下来，她哽咽道：

    “我的妍妍啊，都长这么大了。你真是个坏孩子，都不来妈妈的梦里，我经常都梦不见你。妈妈好想见你一面呀，我的宝贝……”

    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一直滴落到手臂上。

    妍妍用食指，轻轻擦掉了她的眼泪，然后张开嘴道：

    “妈……妈……”

    这是苏柳第次一听见妍妍说话的声音。

    不是咿咿呀呀的乱叫，而是清晰的叫了声妈妈。

    虽然发音并不标准，还有些卡顿，但的确是叫了声妈妈。

    听到这个，苏柳姨妈终于再也忍不住，将妍妍抱入了怀里，放声痛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