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恃宠而骄
“松手。”他盯着她,声音又冷又硬。
少女固执地握着剑尖不放。
越庭欲的脸色阴沉如乌云压顶,明知有人假冒自己,却无法言明,他的眸中没有一丝光亮,只有沉默的愤怒和深深的忧郁。
最终,他看着少女执着的动作,紧握着剑柄的手蓦地收回,锋利的剑尖不慎划过岁宁的掌心,在她的手心刮开了一道细小的口子,红色的血珠冒出。
刺痛袭来,君岁宁面上不显,垂下了手腕,将手藏在了袖中。
越庭欲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又深深地看了鬼面一眼,转身回了寝殿,脚步声沉闷,仿佛踩在了他自己的心头。
大雨未停,君岁宁站在廊下,时不时地几滴雨水飘在她的脸上,她只觉得心情沉重,不复来时期待。
本是想气气越庭欲,没想到差点弄巧成拙了。
陆云璞的面具上也沾染了雨水,他伸手拉了拉君岁宁的手腕,眼神疑惑。
两人转身步入偏殿继续避雨,这会儿君岁宁肉眼可见的烦闷,表情郁郁,不发一语。
陆云璞关上了门后,凑到她身旁,又用做贼般的声音问道:“还练字吗?”
君岁宁低垂的脑袋抬了抬,目露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难为他还记得,只是现在她可没这心思了。
万一等会儿写着写着,越庭欲提着剑冲过来怎么办?
这方才只是给假阿七借了件衣裳,这要是再用他的笔墨纸砚,君岁宁都不敢想了,这已然超过了原来的预计。
想着,她冲着陆云璞摇了摇头,“对不起,差点害了你。”
陆云璞见她有些愧疚,突然不知所措起来,“你别这么说,其实这身新衣裳还挺帅气的,我还赚了呢。”
……
没想到他的脑回路还挺清奇,君岁宁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嘴角。
“你手受伤了?”陆云璞低头时,瞥见她的拳头五指间渗出了丝丝血迹。
君岁宁抬手,展开手心,原本那道细小的口子被一道血痕所代替,看着很是唬人。
隔壁寝殿的门重重打开,廊下那道沉重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岁宁朝着陆云璞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陆云璞谨慎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偏殿的门被推开,越庭欲跨过门槛时,上空又传来一道响雷,巧合极了。
偏殿内的景象落入越庭欲的眼中,他的双眸幽深。
此刻少女伸出小手,手心向上展开,而她对面的少年抬手隔着些距离虚托着,两人的手虽并未有触碰,可这莫名的和谐却让越庭欲觉得刺眼。
明明是白日,屋内却格外暗淡。
越庭欲径自走到少女身前,抬起右手,将手上的小瓷瓶露出。
这小瓷瓶,正是上回君岁宁给的。
只见他不容置喙地托起岁宁的手背,将药瓶中的粉末倒在她受伤的手心里。
陆云璞见状,默默地离越庭欲远了一步,干看着两人上药。
“嘶……”
一直没有叫疼的岁宁,忽地疼出了声。
越庭欲并未因此停下动作,他的指腹沾上粉末,在她的伤口上涂抹着,动作轻柔,语气却很生硬——
“公主知道疼了?”
“不疼。”君岁宁小心地朝上瞥了眼他的脸色。
听她嘴硬,越庭欲也不说话了。
两下将她的伤口处理好,便拂袖而去,话也不留。
临走时,也未再看角落里的冒牌货一眼。
偏殿内重新安静下来,陆云璞怔怔地站在原地,等确定越庭欲走远了,他才再次开口。
“他喜欢你。”
咬字清晰,十分笃定。
君岁宁不知陆云璞昨夜偷听到的具体内容,只以为他是通过方才的观察得出的结果,还觉得他观察入微。
“我知道。”少女的声音中不难察觉的小得意和惊喜。
陆云璞看向她,“原来,不是他单相思啊。”还以为是九千岁单相思呢。
说完,他忽地低头瞧自己的衣裳,后知后觉地反应到了什么,语气压抑道:“君岁宁,你这是拿我当感情的调味剂是不是?”
……
他反应过来了。
少女眸光闪躲,嘴角微翘,又听他道——
“难怪呢,难怪呢!”
少年的嘴里重复着,一声比一声气愤急躁,又连着冷哼好几声,越来越响。
“嘘!声音轻点!”君岁宁忍不住道。
她利用了他,还险些害他受伤,他生气是应当的,要责怪自己,君岁宁亦不觉得冤枉。
可她没想到的是,少年语调骤变——
“你得补偿我才行。”
他的嗓音压得极低,尾调上扬,毫无生气色彩。
君岁宁看着他,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还没见过皇帝,我觉得进宫还是得一睹皇帝风采才不枉此行。”陆云璞的声音格外认真,他并没有在开玩笑。
“你,你这雄心豹子胆谁给养出来的?”岁宁诧异道。
外头的雨渐渐地停了,微风轻轻地吹过被雨水洗礼的大地,宫殿内外都带着几分凉爽。
君岁宁见此,即刻带着他出了长清阁。
随后不顾他本人的意愿,将他打包送回了国子监。
并让苍悯将陆云璞身份的消息带给了程姳程幽两位姑姑。
自陆云璞出宫后,不论是真阿七,还是假阿七,都不曾踏足重华宫,她的日子过得十分无聊。
小暑的那日,苍灵带来了两件喜事。
嘉王妃裴茹雅有了身孕,算是喜事之一。
嘉王准备迎娶侧妃,算是喜事之二。
但君岁宁听了这两桩喜事,笑容却是展露不出来。
她知晓了裴茹雅和三皇兄的秘事,如今怎么可能为裴茹雅怀孕而开心呢?那孩子究竟是谁的,她都不敢想,也不好说。
站在二皇兄的视角,妻子刚刚有孕,他就要纳侧妃了……哎,君岁宁不想发表任何意见。
况且侧妃还是她认识的人——崔明薇。
按照前世的轨迹,崔明薇是不该嫁给二皇兄的,可今生许多事都发生了改变,崔明薇也逐渐被京中名门认可,她本就有高嫁志向,从她说要为自己争时,君岁宁便对她的性格有所了解。
二皇兄势大,在诸臣眼中,储君之位非他莫属,崔氏投靠二皇兄也无可厚非。
“公主,这是嘉王府的婚宴请柬。”苍灵将红色请柬递上,面上云淡风轻,还带着几分笑容。
君岁宁见她的笑容怪怪,好似有些狡诈,遂疑惑道:“你又有何喜事?”
她甫一问,苍灵便迫不及待地脱口而出,“公主有所不知,奴婢私下与青渔、青茶、百斐她们打了个赌,赌的是荣王先纳妾还是嘉王先纳妾,亦或是敏王先娶妻……”说到这,苍灵得意地笑了笑,还想卖个关子。
“你赢了?”君岁宁好笑地看着她,都不需要她多说,便能猜到结果。
“可止是赢,简直是赢麻了,奴婢一下子就多了一个月的俸禄!”苍灵嘿嘿道,“青渔和青茶都猜嵘王先纳妾,毕竟荣王最花心了,而且近日来德妃娘娘对荣王妃的态度……”话头止住,不言而喻。
“百斐又觉得是敏王先娶妻,按理说也该如此,毕竟就只剩下敏王没娶妻了,可……敏王殿下好似早被陛下抛之脑后了,他自己身子不好,也不上心娶妻之事,奴婢就赌嘉王,可不得赢麻了吗!”
还挺有道理。
自君岁宁警告过蔡家后,苍灵便没有往家中给过银子了,她这小财迷又惯会想办法攒钱的,这两个月估摸着攒了不少银钱傍身,确实也算一件喜事。
“我看你最近很快乐吧?”君岁宁笑着道。
苍灵点头如捣蒜,连连应是,随后又顿了顿,“可奴婢再快乐,也不如阿七,近几日又不见人影了,奴婢瞧他颇有些恃宠而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