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父亲大人
天字号厢房。
秋康盛一身华丽的黑色绸缎，同色竹叶暗纹在阳光下波光粼粼，三十八岁的年纪，身材纤长脊背挺直，蓄着精心修饰过的八字胡。
从旁人的角度看，他这张脸还有如今的身份，出了门就有沾花惹草的资格，养几个外室也不过分。
但他连外室都能养两房，却不愿意养助他官运亨通的妾室的孩子。
前世她嫁到白家的第三年，这人模狗样的父亲，还朝她借过钱。
只因为当时她做生意赚了一大笔钱，他便舔着脸伸手向她借了，到她死的时候都没还。
直到死过一次，她才看清他道貌岸然的外表下，藏着多么可憎可恨的心。
对付他，就是为民除害。
“你来了？”
看到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下人，秋康盛淡笑，“我们父女说话，让他们去外面等着。”
一刀看向秋如烟，“你们去外面要些酒菜，别客气，算我爹账上。”
秋康盛收起笑意，没想到她这般没礼数。
想到最近的糟心事，都是拜她所赐，眼底的怒气森森地往外冒。
“怎么，父亲不会这么小气吧？”
她看向秋康盛，态度算得上冷漠。
“怎么会，随便点。”秋康盛示意她关门，“在殷家过得如何？”
“还好，比在秋府自在多了，也没人天天上门找茬，更不会动不动跑来教规矩。”
她长叹一声，“早知道嫁到殷家这么好，我何必挨那二十个板子。”
秋康盛的脸色黑了黑，心底的火气快要压不住。
“你说话还是那么没分寸，秋府再不好，也是你的家。因为你不听话，你娘才会惩戒你。”
“那王伯做错了什么，你要将他打得遍体鳞伤来警告我，你是想要用对付地痞流氓的方式，来对付亲生女儿吗？”
“哦不对，您对付流氓可比这仁慈多了，您对我，分明是待仇人一样。”
“秋府不是我家，是我的催命符。”
秋康盛气的胡子发抖，“你……你娘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将你送到乡下去果然没错。”
秋如烟失笑，“是啊，她真是瞎了眼，让你当了我爹。她在九泉之下，肯定恨不得当初嫁了个乞丐，好歹会念着她的好。”
“啪！”
秋康盛铆足劲，将秋如烟挡在眼前的杯子拍到地上。
秋如烟面带微笑，不疾不徐，不无挑衅道，“想打我？”
“你若是有半点将我当女儿看待，也不会将待我恩重如山的人，打得下不了床。”
“是他让你这么跟我说话的？”秋康盛咬了咬牙，起身重重地砸她的肩膀，“你要跟我叫板？”
秋如烟讥笑一声，“怎么，你还想我尊敬你不成？”
秋康盛本打算要让这个不孝女吃点苦头。
如今看着她油盐不进的样子，他恨不得捏死她。
“是你让人去南巷子送信的？”他怒不可遏地抓向她的脖颈，“秋家被你弄得乌烟瘴气，你可有一点将我当父亲看？”
秋如烟目光一凌，两手落在他的小臂上，狠狠一拧。
秋康盛痛呼一声。
“你个逆女！”
秋如烟狠狠地敲了敲他腋下的穴位，秋康盛一个不防，直直地跪在地上。
“你应该骄傲才是，知道你为人的人，会说一句‘有其父必有其女，’我这个女儿骨子里继承了你的狠辣，若我是男子，秋家的家业该由我继承。”
秋康盛怒喝一声，“来人！”
“怎么，父亲大人想跟对待王伯一样给我点教训吗？你觉得，我会不了解你的本性，乖乖前来挨打吗？”
“秋如烟！”秋康盛从地上起来，急赤白赖地指着她怒骂，“你就跟你娘一样……”
秋如烟怒火丛生，他肯定又要骂她娘水性杨花不知检点。
前世她听过太多次了，在这件事上，赵湘功不可没。
她猛然攥紧拳头，用上曾经学过的各种防身术，直直地冲向秋康盛的面门。
“嗯……”秋康盛闷哼一声，眯着眼睛往后踉跄了两步，狼狈的靠在墙上。
鼻血留下来的那一刻，秋如烟看到了他杀人如麻的眼神。
她心中一紧，此人前些年在玉门关杀过不少人，手上背负着不少人命。
“反了天了，一个女娃竟敢骑在老子头上撒野，如今就让你知道，我秋康盛有多不好惹！”
秋如烟站着没动，沉声道，“北巷子那个歌姬就要临盆了，你是想要她们一尸两命吗？”
“……”秋康盛猛然一顿，凶狠的眼神变得冷厉，像看死人一般看着她。
看着他被逼到绝路的样子，秋如烟心中升腾起莫名的快意。
“我的好爹，你的秘密我都知道，那个什么村子的寡妇，还有旁边县里的十几岁女娃，你可真当得起衣冠禽兽这个称号。”
秋康盛瞳孔紧缩，猛然冲过来，意图用双手掐着她的脖子。
“你到底是谁！”
秋如烟抬起左腿踩在凳子上，从长靴里抽出一把匕首，“是被你抛弃的女儿啊，你难道忘了不成？”
“您不觉得，我跟您很像吗？”
她的目光落在泛着冷光的匕首上面，气淡神闲。
“在回到秋家之前，我竟幻想过父亲会疼我。但那二十个板子让我死过一回，我就胆大包天，跟您一样疯了，父亲没发现吗？”
“你该不会天真地想要杀人灭口吧，”秋如烟轻蔑一笑，“你以为我拿了那么多证据，会毫无准备地来见你吗？”
“我那夫君虽然坐在轮椅上，但你的罪证他可都见过了，若是我今日有个好歹，秋家满门不保啊。”
想到这几日有人暗中针对他，秋康盛心里一慌。
他咬牙切齿道，“你……你简直疯了。”
“父亲谬赞了，是你逼我的。”
她猛然将匕首扎在桌面上，“赵湘当初收买了假道士说我命中带克，如今我便如她所愿。”
她厌恶这张脸，拉开凳子坐下来，吃了口烤羊腿。
“这样下去没意思，你们一家子下次若还敢招惹我，我就用我娘的嫁妆，找一群亡命之徒，将秋府洗劫一空。反正赵湘跟秋静姝也不安分，试图找个男人辱没我的名声，索性将她们卖到南方的窑子里，省得你不敢将外室接回家。”
她露出洁白的牙齿，幽幽笑道，“瞧我多善解人意，您说是吧，父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