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再见了
塔锁萦龙号上，远处的景色不停掠过，火车的车辙压在铁轨上在旷野中格外低沉。
这座凝聚着无数匠人心血的火车上，只有许灵昀与加西亚相对而坐。
这是他们的专列。
车厢内暂时被改造成一个会客厅，桌上摆了些色彩斑斓的菜肴，热气腾腾，诱人垂涎。
浓郁的肉香与蔬菜清香混合在一起，许灵昀却不像往常有食欲，她没动筷子，加西亚却殷勤的替她布菜，用那种水汪汪的狗狗眼期盼的盯着他。
很让人无法拒绝，许灵昀也就勉强的吃了些，便拉着他来到车窗旁。
加西亚似是察觉到什么，一时没有了声音。
许灵昀也发觉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于是牵过他的手，像他手中塞了一只酒盏。
少女露出一张笑盈盈的笑脸：“为了庆贺你脱胎换骨，我们干杯！”
加西亚下意识的与她举杯相碰。
酒液晃出了些，倾洒在许灵昀的手背上，她却顾不得擦，将满满的一杯酒灌入喉中。
辛辣刺拉着嗓子，说不上好喝。
许灵昀只是微微皱眉，便转过来坏心眼儿的劝加西亚：“你也喝呀。”
加西亚望着她，喉头微微一动，还是什么都没说，闷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像是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他松了口气，取出帕子替许灵昀擦拭手背上的酒水。
少女纤细的手背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别的。
加西亚垂下头，发丝落在两人中间，他有些粗鲁的拨开，埋头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个吻。
他抬起眼时，许灵昀几乎要被他眼中的虔诚淹没，她像是不会水的旱鸭子，几乎要溺毙在名为爱意的海中。
少女慌乱的别开眼，又觉得此举不妥，连忙找补地唤了声：“加西亚，恭喜你。”
加西亚闷声应道：“嗯。”
他突然贴近她，鼻尖相抵：“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桑桑，我能抱抱你吗？”
“那……只能抱一下。”
虫族的手本已虚虚拢在她身旁，得了应允后，这才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他的嗓音有些颤抖：“桑桑，你知道吗，我从没想到我能摆脱那具怪物似的身体。”
“桑桑，谢谢你。”
身体上的缺陷是支撑坐在虫王位置上的动力，只要他存在一天，虫族就永远不会诞生新的虫母，永远只能被困在基因本能中挣扎。
而这样的身体缺陷却在遇上许灵昀后，成了他自卑的源头。
加西亚不敢争了，他这副残缺的模样本就遭人厌弃，难道还要让桑桑更讨厌他些吗？
加西亚剖析着心中的种种，在蜕翎之时，他并非全然不知。
浇人血，断青丝，奉血肉。
种种皆是表明这条路有多么艰辛，至于许灵昀发生的变化——加西亚不在乎。
她的桑桑是天上的孤鹤，若非被逼到绝路，怎会通过汲取他人爱意来求生。
她配得上一切优秀的人。
在加西亚心里，无论许灵昀做了什么坏事，都是她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许灵昀的举动让加西亚十分不安，他心中的紧迫感越来越强，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提示着他。
许灵昀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来气，她伸手抵在加西亚的胸膛上，闷声说：“我知道了，加西亚，你快松开我。”
加西亚却像没听见她的话一般，将她越抱越紧。
他生涩的说：“桑桑，我感觉你要不要我了，桑桑，你不要不要我好吗？”
“怎么会，我不会不要你。”许灵昀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心中却暗叹他的警惕。
小六难得的在脑中大喊大叫：“他都要发现了，你动作快一些呀，姑奶奶。”
许灵昀对他可没有好脾气：“住嘴，你再吵吵保不齐我就要再拖一两日。”
小六“……”
小六下线了。
加西亚难得像小狗一样耍赖，他死活不愿松开许灵昀。
男人的手还搭在她的后背上，沿着脊梁骨缓缓下移，摩挲过腰窝时，许灵昀打了个哆嗦，想把他的手推出去。
但加西亚根本没有松手的打算，他拿着酒盏又喂了许灵昀一口酒，又将剩下的全都倒在自己嘴里。
借着酒劲，把人往怀里又搂紧了几分，他嘟囔：“我醉了，桑桑我站不稳，你抱紧我。”
许灵昀心中好笑，这样拙劣的借口也能说得出。不过，确实很可爱。
想到临别在即，许灵昀目光暗了暗，也便顺着他。
车厢的安静没持续多久，男人沙哑的嗓音再一次响在耳侧：“桑桑，我能亲你吗？”
许灵昀下意识的仰起脸，两人的脸紧紧贴在一起，有些软，感觉也很奇妙。
她犹豫半秒，微微闭上眼，嘴唇轻轻动了动：“可以。”
窗外，火车从大山深处穿过，在山路中盘旋，又从点翠湖上掠过。
无数景色被包含在这趟旅途中，或是平凡或是耀眼，但在很久后，仍被某人拿出来观摩铭记心中。
塔锁萦龙穿行在山间，耳畔是加西亚的喘息声。
他紧紧扣着许灵昀的纤腰，将她抵在车窗旁，吻的忘情。
少女温软的身体被男人紧贴在胸前，他的手还放在她后背，隔着衣料，掌心覆着少女纤细的脊梁骨。
许灵昀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来气，她扒着男人的肩膀，向后仰着头。
脸颊透着樱粉，像是一碗醉人的桃子酒。
她红唇被咬得有些红肿，正晕乎乎的承受着男人的吻。
加西亚的唇舌有些霸道，在许灵昀的口中攻城略地，许灵昀在忶混那里受的憋屈气一下就上来了，她反吻了回去，比之加西亚更霸道。
她与加西亚争夺着地盘，在唇舌交战中，渐渐的，加西亚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很奇特，加西亚完全放弃了身体的掌控权，任由许灵昀动作。
他被许灵昀带着在海里漂浮，时上时下，冲击着她的感官，竟然有些食髓知味起来。
不知列车轰鸣了多久，许灵昀这才放开对方。
气氛暧昧的要滴出蜜来，许灵昀看向窗外，平复了下呼吸。
窗外正是灰蒙蒙的一片，无数怪礁林立，高低错落，看起来像蛰伏起的巨兽。
许灵昀对接下来这段路程很熟悉，于是蒙住加西亚的眼睛，附在他耳边：“等一下我手松了，你再睁眼。”
景色在眼前变幻，许灵昀瞅准时机松开手。
加西亚睁开眼，此时正是初秋，树叶都变得金黄，阳光照耀下，山峦叠翠，尽显秋色。
火车经过花湖，湖面宽广，湖水清澈，湖底的鱼儿在水中游曳，金色的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加西亚很少看注意到这样的景色。
但映入眼帘的，除了花湖的美景外，还有陪在自己身边的许灵昀。
她的脸庞在阳光下显得很柔和，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在阳光的照耀下，她周身都像是泛着光晕。
加西亚胸腔内涌动着温暖的东西，很久后，他才找回的语言系统。
他站在许灵昀身侧：“桑桑，我爱你。”
沙沙……
缠情种肆意摇曳。
他在一遍一遍说爱她，而许灵昀却越加彷徨。
她知道加西亚爱她，可她呢？
无边无际的失落侵袭了她，许灵昀已经不想继续再演下去了。
“小六，我们开始吧，该怎样抽取你需要的？”
小六的声音十分激动：“姑奶奶，你终于决定要开始了。”
他自言自语：“虫族的军团吃空过几坐星球，如今那些星球残存意识的碎片都在加西亚身上，只要有了这些，蓝星的情况并便大大好转，快，灵昀，这东西应该被缠情种裹着。”
“你想办法抽出缠情种，连带着那些碎片都出来了。”
缠情种啊——
许灵昀望了望面前无知无觉的男人，嘴角牵起一抹笑。
加西亚的身体早已不是往日能比，普通的药物对于他也起不了作用。
于是，在酒杯中，许灵昀加入了用人鱼血特调的药，名为‘醉魂’
人鱼血有麻痹的作用，而‘醉魂’如其名，能让人醉其神魂，沉沦不醒。
而她事先服了解药，算着时间，药效应该要发做了。
……
“你还好吗？”
加西亚浑身无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抗议。
耳边少女的声音轻飘飘的，她好像在说话，但每一个字都听不真切。
视线下移，他勉强握住许灵昀的手腕，抬了抬眼皮，加西亚想看看眼前的情况。
她不知何时解开了衣带，正在一点点掰开他的手。
加西亚没甚力气的反抗着，但心中已经明白了一切，沙哑着嗓子开口：“桑桑，不要不要我，不要…赶我走……”
“你想要什么都行，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许灵昀动作一顿，抿着红唇，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知道什么叫做‘神灵的钟爱’吗？所有靠近我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爱上我。”
许灵昀说到这里，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她觉得这幅场景既可悲又讽刺。
她不由得紧紧揪住加西亚的衣领，少女脸与他贴得极近，因为悲伤那双明眸中凝满了泪水：“你的爱是假的，假的。”
“没有谁爱过我，包括你、伏光、卡珀，你们都是我完成任务的工具，这段关系就是一场骗局，你输了，所以你躺在这里。”
“懂吗？”
加西亚拖动手指，想要为她拭去眼泪。
“桑桑，我愿意当你的工具。”
他表现的越发深情，许灵昀越发觉得恐惧。
她像是彻底泄了气，向后退了半步，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颇有讽刺的道：“你我不过是陷入了沼泽无法脱身的囚徒，你觉得，你还是曾经的你吗？你敢保证你现在的爱不是受我影响的吗？”
“你确信这是你真实的想法吗？”
所以，都是假的。
‘神明的钟爱’蛊惑人心，让他人不计后果的爱上她。
她骗的别人爱她，而那些人何曾不是也在骗她。
骗与被骗，猎手与猎物谁又能说得清呢？
真是够了。
少女眼中的疏离和排斥刺的他胸膛疼，加西亚意识到此时不做些什么情况会变得更糟。
关于许灵昀说的他相信，但他更相信自己的内心。
加西亚哀求恳切：“桑桑，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许灵昀将手搭在加西亚的额头上，借用小六的力量，开始沟通着缠情种。
她不再和他回话，兀自抽取着缠情种，加西亚怎样辩驳都无法动摇许灵昀的心。
毕竟是许灵昀种下的东西，过程中不存在什么血腥，只是轻轻一抽，缠情种便连根拔起。
端详着这棵小树，许灵昀望向加西亚，目光中有些怜悯：“我给你下了双重保险，它也是一个。”
一棵晶莹的小树被她抽出体内，这棵小树极为漂亮，长得也极为茂盛，树枝亲密的蹭着许灵昀的手。
加西亚躺在那里，他觉得体内空荡荡的，似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抽取了。
药物的作用也让他昏昏沉沉的，但他心中痛苦更甚。
他看着许灵昀将那颗小树小心翼翼收入一只水晶瓶，加西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
许灵昀将东西收好后，玻璃瓶被她放进空间内，她重新来到加西亚身边，将他抱起。
“走吧，送你回到你的世界。”
她顿了顿：“如果想来找我寻仇也尽管来吧，不过，我没那么好杀。”
加西亚眼中的生气一点点流失，他躺在许灵昀的臂弯中，眼中光芒明灭不定。
这位昔日高傲的王在此时折腰。
“不要不要我，不要送走我……桑桑，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帮你得到你要的，以前的事就当过去了，你让我留下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哀求和绝望，眼中血泪流淌，猩红的曈仁此时像装了一片湖。
全是泪。
许灵昀心中有了短暂的动摇，可惜理智占了上风，她又将自己封闭起来。
“回去吧，我们本就不该有交集。”
小六率先打开了定点传送通道：“我准备好了，灵你快些吧。”
一片漆黑的通道出现在人眼前，它像择人而噬的巨兽，在等待着它的猎物，似要把人嚼碎吞食
许灵昀将加西亚放在通道入口旁边，
加西亚拽着许灵昀的衣摆，拖着她的长靴，拼命挽留。
那副模样，与路边可怜的卑微乞怜的流浪狗没什么不同。
“求你，桑桑……”
许灵昀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清冷的眸子没有一丝动容。
她推向男人的肩，加西亚向后仰去，坠入漆黑的通道中。
“对不起，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