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放了她
灯光是黄金色的，红丝绒幕布前熠熠生辉，祝宋川沐浴在光线里，侧脸被照出几个棱角。
他今天要开场。
公司里的人脸上都是看戏的神色，一个是爱而不得突然转性死缠烂打，一个是默默守护；一个是从前暗恋到人尽皆知，一个是曾经避之不及。祝宋川会选谁呢？
要大部分人选，估计都是后者，餐桌上还有人笑嘻嘻打起赌来，赌注几乎都押林妤然那边。
纪青徽也知道这一点，她只盼望自己这些日子的努力能让他稍微改观那么一点点，让他能够多少发觉，自己不是原来那个人。
祝宋川的视线不可避免地扫过纪青徽，她的眼神强装镇定却又半分不藏期待。
救命。
他不能看纪青徽这样的眼神。
祝宋川快刀斩乱麻，强行把视线转移到林妤然身上：“请问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礼貌的躬身，优雅的伸手，温柔的声线。
扎进纪青徽的眼里。
像刺眼的刀子。
她背过身去，走到角落捂住耳朵，不想看见他们，不想听见舞曲。
以前看人讲段子，女生梦见男友出轨，第二天醒来生他气，令人捧腹。
可是纪青徽现在好像就在做这样一场梦，真实得触手可及，她生气啊，可是也明白自己不能生气啊。
林妤然把手递过去，低声问：“不是不愿意伤害我，一直疏远我吗？”
祝宋川垂眸：“对不起，这次是真的没办法……你随时可以退出。”
林妤然笑着转了个圈，“没关系，其实以前我一直没有被你伤害的机会，这好像才是对我最大的伤害。”
祝宋川眉头狠狠一皱，他不想让任何人如此卑微，刚想抽身，听见林妤然问：“你突然这样，是为了报复纪青徽吗？”
喟叹一声，祝宋川的声音若有似无：“我怎么舍得……”
林妤然笑了，“你别说你没感觉，纪青徽不是原来那个纪青徽了，连我都愿意在这里提醒你。”
开场舞结束，众人欢乐地进行接下来的流程，吃的吃好，玩的玩好，纪青徽让自己忙得团团转，根本不往祝宋川那里看一眼。
林妤然手肘轻点一下他，“她就快坚持不住了的样子，你要放走她吗？”
祝宋川的目光悠长，“对啊，放走她，就是我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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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跑得飞快，寒意刺入街上行人的骨，买年货的人络绎不绝。
纪青徽叼着一串糖葫芦，想着祝家会需要一些什么样的年货。
普天同庆的日子，这可是促进感情的大好机会。
赵琢雨在电话那头骂她没出息，都这么久了还对祝宋川死缠烂打。
“没办法啊，我想救他。”纪青徽咽下一颗山楂，“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我吗。救人一命，这叫大出息。”
“行吧，你快点回来，我还等着你的榴莲千层呢。”赵琢雨在那头随口答道。
“所以你打电话不是爸妈催我吃饭，是你的胃催我快点喂你吃饭吧。”纪青徽冷笑一声。
“四舍五入不是一个意思吗？都是要你快点回来。”
“……等着。”
纪青徽把糖葫芦的竹签扔进垃圾桶，到斑马线前数着广场边十字路口的红灯倒计时。
叶怀宇拉了下祝宋川的风衣袖口，“你看那儿。你们真是孽缘。”
巧了的缘分，祝宋川一抬眼就看见了纪青徽。
突然不想过马路了。
“最近大家都囤年货，这个商圈人本来就多，碰上概率大，正常。”
叶怀宇已经忍不住开始替纪青徽说话了，“我感觉啊，她从那次陪你看病开始就不正常了，像是另外一个人。如果用看另外一个人的眼光来看，纪青徽这些日子真的好心酸。”
看到祝宋川凉嗖嗖的眼神，叶怀宇补充：“当然我没有好了伤疤忘了疼，只是我感觉她真的改过自新了。”
祝宋川不理他的话，自顾自：“东西买完了，去开车。”
绿灯亮了，纪青徽紧了紧围巾急匆匆过马路，生怕绿灯太短。
快速涌动的人潮里有个老人格外突兀，因为他实在走得太慢了。
身形板正，抬手落脚却慢吞吞得显得有些僵硬，走路姿势像一个机器人，看得出来身体不是那么好，和从前应该是很不一样的人。
纪青徽想着想着，瞥到了老人手上的黄手环。
那是老年痴呆症患者的救助标识，纪青徽一惊，立刻大喊：“请问这位老人的家人在身边吗？”
路人侧目，却无人应声。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纪青徽心一沉，这位老人的确走失了。
她展开最和煦的笑容，扶着老人过马路，一边客气地说道：“爷爷，您要去哪啊？”
老人一开始在状况外，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姑娘面善，发现她只是要扶自己过马路，没把她手推开。“我要去供销社。”
纪青徽了解地点点头，去拿他的手，“爷爷，我带你去，你把手上那个图片给我看看，我找找路。”
老人有些防备心，“你要干什么？”
纪青徽温顺地笑着，“看看您是不是供销社的呀！”
老人沉默了，或许是没反应过来，纪青徽打幌子扫了黄手环上的二维码。
她把编号输进去，开始念里面的联系电话。
“我背下来了，你直接输。”
冷不防身后传来一声提醒，纪青徽一颤，然后乖乖打开电话。
“喂？”电话那头声音疑惑。
纪青徽礼貌道：“您好，我在永安广场这边，我是这位老人家手上的黄手环上找到您的。”
那边立刻领会：“是我爷爷走丢了！请问您现在具体在哪？”
“我在永安广场最大的十字路口边，旁边是万安珠宝。”
“好的，太谢谢您了，我现在从省图书馆过来，麻烦您等等！”
纪青徽在脑子里构建了一下路线，“那我现在往河西走，我们在中间的一中门口碰面吧？”
挂了电话，纪青徽笑眯眯地对老人说：“您孙子说想您了，他送您去，我们现在过去好不好？”
老人正苦苦思索供销社的具体方位，听了这话连连点头，跟个小孩儿一样。
祝宋川拽住纪青徽：“走这边，我开车送你们去。”
纪青徽愣了一下，扶着老人跟上去。
到了停车场门口，叶怀宇按下车窗。祝宋川拉开车门：“下来，我要开车。”
叶怀宇麻利地下了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主动开车送我？”
纪青徽扶着老人从车的右后方走来，坐上后座。
祝宋川上了驾驶座，把车门一关就疾驰而去。
“纪青徽是什么鬼？”叶怀宇突然看见闪现的纪青徽，“我还没上车啊！”
“你不需要上车。”空气中只留下这么一句。
叶怀宇走去路边打车，看着那车的背影，“这就是你说的你要开车？！你也没说是开车送别人啊！好歹把年货放你后备箱啊！”
风驰电掣闪过几个街道，纪青徽搀着老人在市一中门口下了车。
祝宋川把车停稳在白线内，从后视镜里看见不厌其烦地回答老人问题的纪青徽。
她怎么这么好啊。
一颗心真诚又热情，永不磨灭，永远闪闪发光。而他一直离得远远的，尽管知道那颗心拼了命想靠近自己，还是试图浇灭它。
这样好的一个人，他已经坚持不住继续将她拒之门外了。
老人像个小孩子一样喋喋不休，纪青徽的眼里却闪着认真的光芒，时而小鸡啄米般点头附和老人，时而向老人虚心提问，还津津乐道起大楼早就拆掉好多年的供销社来。
祝宋川一瞬间有种——“要死一起死”的冲动。
后视镜里突然出现一个神色焦急的男人，卡其色卫衣，眉目棱角锋利，抓着老人四处看了看，问：“爷爷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爷爷坚定地摇摇头：“那没有嘞。”
男生不好意思地看向纪青徽，怔了不到一秒，从提包里拿钱：“太感谢了！这些报酬您务必收下！”
纪青徽退后几步，接连摆手：“这有什么！最应该感谢的是黄手环行动，我只是做了环节中很小的一个部分而已。这钱我担不起，您要是真想感谢，把这钱捐给黄手环行动组织吧。”
男生明白这样的人往往意志坚定，把钱收回来，“您看方不方便加个微信，告诉我名字，我以您的名义把这钱捐出去。”
“也不用，钱也不是我出的呀，不用太有心理负担，以后碰见这样的老人也帮一把就行啦。”纪青徽笑眯眯的。
实际上他并不只是想以她的名义捐钱，面上有点失落。
“我想，好人应该有好报，这钱就当个奖收下，好吗？”
纪青徽点点头表示认同：“我知道您的意思，我也觉得好人应该收钱，只不过我不缺钱。”
老人想起来自己的事了，拍了拍孙子：“你说了要带我去供销社的，现在快走！”
“好好好！”男生扶着爷爷转身。
男生鼓了一下气，顿住脚步回头，认真地看向纪青徽，“真是太麻烦您了，不知道怎么感谢您好，要不请您吃个晚饭吧？”
“车是我开的，应该连我一起请吧？”祝宋川下来，一甩车门，声音和脚步声一齐靠近。